《头上扣着个骚尿盆》(副本)

徐霞客

<p class="ql-block">  从前海跨过银锭桥,穿过烟袋斜街,就到了地安门外大街。</p><p class="ql-block">出烟袋斜街东口,左手边是北京中轴线北端的钟鼓楼。右转,走不多远,马路东边有一条胡同,叫做方砖厂胡同,东西走向。沿方砖厂胡同向东走到头左转,又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胡同,黑芝麻胡同。穿过黑芝麻胡同,就是现在北京顶顶大名的“南锣鼓巷”。</p><p class="ql-block">过了“南锣”,有个黑芝麻胡同小学,那就是我曾经的学校。</p> <p class="ql-block">现在从什刹海到南锣鼓巷,是北京最热闹的地方了。</p><p class="ql-block">在这里,历史与时尚相交,古老与香艳碰撞。靓男俊女,美食美酒,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但在我小的时候,这里确是极安静之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地安门外大街进方砖厂胡同,不远处有一条小胡同,这条小胡同很少有人知道,叫做辛安里胡同。很久以前,这条胡同叫做辛寺胡同。</p><p class="ql-block">辛寺胡同里以前住过很多名人,中国工笔画大师王叔晖,中国木版画大师古元,抗日名将赵登禹将军。</p><p class="ql-block">网上说,赵登禹将军的故居是在辛安里胡同98号院儿内,但那院子早已是面目全非了,没有人能够说的出那院子以前的模样。</p><p class="ql-block">此话不假,辛安里胡同周边的四合院儿,唯一被拆除的就是98号院儿。史料中无从查找98号院儿的任何记载。赵登禹将军的女儿赵学芬女士曾回忆说,她出生在98号院儿,院中的假山与荷花缸留在了记忆中。</p> <p class="ql-block">时光是无情的,它会像水磨滩石一样,将人们脑海中的记忆渐渐的侵蚀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详细的描写过辛安里胡同98号院儿的情景,(见拙作《儿时干过的坏事》),估计是现在对98号院儿最完整的描述了。</p><p class="ql-block">那院子里的一砖一瓦,每个房间,每棵树木,都深深的溶化在我的脑海里,因为那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以前,只是听说这个院子里住过一个大官,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院里住的却是大名鼎鼎的赵登禹将军。</p><p class="ql-block">赵登禹将军为国捐躯后,这院子里住进了日本人,听说住的大部分都是日本女眷,身份显赫。</p><p class="ql-block">不知道我住过的房间里,当年是否住过川岛芳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历史隐蔽了所有的痕迹,我朦胧中看见很多的影子,它们悄然的远我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98号院儿是个深邃的院子,说它深邃,是因为这院子很大,院中套着好几个院落,深幽静寂。</p><p class="ql-block">正所谓,庭院深深,海棠风横,山石矗立,蝶飞蜂舞。</p><p class="ql-block">院子中的建筑风格属于中西结合,在中式风格的基础上,点缀了许多西方文化的影子。</p><p class="ql-block">西院儿一棵大红海棠树下摆放着一个大的荷花缸。缸内,红鱼游浅底,浮萍水上漂。极其雅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98号院儿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办公地点。</p><p class="ql-block">除了机关办公以外,这院儿里还居住着三户人家。我们一家,住在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儿里,我家前面的院子里住着机关的司机一家人。进大门的院子里的东南角,住着一户许姓人家,是鲁迅夫人许广平的亲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烦恼就在于,当你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对你所遇见的每个人,无论是你喜欢的或是你不喜欢的,你都要不停的叫:“叔叔,阿姨,伯伯”,仿佛满院子里的人,都是你的亲戚。犹如京剧《红灯记》里李铁梅唱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因为,那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憧憬着背后会有人说,这孩子,真懂礼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父亲主抓机关的全面工作,非常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管我。我会像幽灵一样,在机关的各个角落里游荡。</p><p class="ql-block">许姓人家里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小的是个男孩儿,名叫许纯星,比我大六七岁,我们都管他叫“小星”。</p><p class="ql-block">当漂亮女人脸上的脂粉被洗净,你会发现其原始的本真面目,一切都会显露无疑。</p><p class="ql-block">小星是个有着叛逆性格的孩子,那时候,这么大的孩子都是这副揍性。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人,父母就是阎罗王派到这个世界上成心和他们过不去的人,他们对世界不屑一顾,满脸不服不忿儿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们的钱。</p><p class="ql-block">小星父亲早亡,三个孩子和母亲一起生活。那小星沉默寡言,主意正,和他母亲拧着来。喜欢打架,下手凶狠,谎话连篇。</p><p class="ql-block">虽然小星比我大很多,但我喜欢找小星玩儿,因为打架的时候小星能够罩着我,况且院儿里也没有别的孩子能玩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北京比现在冷的多,隆冬季节,从家家户户冒烟的烟囱里流出来的“烟囱油子”,都能冻成冰柱。</p><p class="ql-block">小星只有在冬天才会做“冰棍儿”,所以,我觉得他很牛逼,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p><p class="ql-block">他找来一个大把儿缸子,倒满了水,往缸子里面倒些糖,活了匀了,用张纸把杯口盖严,用皮筋箍上,在纸中间插根筷子,把水杯放在屋外的窗台上,并告诉我:“回家吧,明天就能吃冰棍儿了”。</p><p class="ql-block">我回到家里,一晚上都在猜想着那大把儿缸子里冰棍儿的味道。第二天,小星用水把缸子周圈淋一下,那大冰坨就拔出来了,小星把冰棍儿递给我。</p><p class="ql-block">寒冬里,北风呼啸。我冻的哆嗦着舔着有点甜味儿的大冰坨子,蒙逼兴奋的在寒风中和着鼻涕吸溜着。</p><p class="ql-block">人的睿智,往往会在这种无意间迸发出来,并融入到你身体里的血液中去。</p><p class="ql-block">因为小星逆反,坏主意多,而且满嘴里滚动着京骂,滔滔如词典。使我这个根红苗壮的红孩子也学会了绕着舌头,出口成脏。</p><p class="ql-block">因此父亲严令禁止我和小星玩。说我和小星没学到什么好东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缺少玩伴,又觉得地面儿上缺少我施展本事的空间。所以我养成的上房的习惯,蹿房越脊,飞檐走壁。</p><p class="ql-block">你比别人站的高,你就会比别人看的远,你就会情不自禁的从内心里产生出一种牛逼感。</p><p class="ql-block">坐在房屋的最高点,钟鼓楼就展现在眼前,成群结队的楼鸽在头顶的蓝天中盘旋,哨声会久久的回荡在钟鼓楼的上空。</p><p class="ql-block">我骑在墙头上,冲着胡同里路过的孩子喊道:“奔儿头,奔儿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奔儿头”。于是,下面的孩子就会捡起石头往房上砍,此时我早已颠儿的没了踪影,身后远远的传来:“你丫的有本事别跑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时候,孩子们中开始流行chua冰棍儿棍儿了,孩子们顶着烈日,在马路上转悠着。</p><p class="ql-block">我查遍了辞海也没有查出chua这个字,不知道那时的孩子是怎样造出这个字音的。</p><p class="ql-block">那时有三种类型的冰棍儿棍儿,一种是纯木棍儿的,不带玩儿。一种是奶油冰棍儿棍儿的,木质扁长,也不带玩儿。只能玩竹子棍儿的。</p><p class="ql-block">我们从小辛寺胡同穿到地安门大街上,沿着马路往景山方向走,低头紧盯着路面,像西藏苦行的朝圣信徒一样,苦逼般的扫荡着街面上的每个角落。骄阳似火,汗水顺着额头往小脸上流,但那也抵消不了心中的那份执着。</p><p class="ql-block">每次捡完一大把冰棍儿棍儿以后,回到家里,将腌臢的竹棍儿放到脸盆里用清水洗净,放到窗台上晾干。</p><p class="ql-block">人天生就有一种创造力,我现在都不能想象,那么一大掐子冰棍儿棍儿,怎么就能一根不掉的翻到手背上去。而且反手来抓的时候,能够准确的切出单数,这个切冰棍儿棍儿的动作就叫chua。</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星会做砸炮,前提是让我去百货商场,把商场大门门轴上的“尿盆”卸下来。</p><p class="ql-block">大哥的话,永远是正确的。</p><p class="ql-block">于是,我就挨着百货商场转悠,卸“尿盆”。(实际上是一种类似于小尿盆状的螺母)</p><p class="ql-block">卸回来后,将“尿盆”交给小星。他将“尿盆”放进炉子里烧热,在“尿盆”的孔里化点锡,然后在“尿盆”孔中插上个大铁钉。等“尿盆”冷却后,在“尿盆”与铁钉冒上绑上皮筋,再在铁钉冒上绑些布条,砸炮就做好了。</p><p class="ql-block">拔出铁钉,放些火柴头上的磷药,再把铁钉插进孔里,抓住布条往天空上扔,等“尿盆”落到地上,就会发出鞭炮爆炸般的响声。我们会用掉一盒一盒的火柴,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糊“屁帘儿”也是一件乐趣。用细竹棍儿做骨架,粘在裁好的纸上,用线绷好,在骨架纸的下面,粘上一条长长的尾巴,“屁帘儿”就糊好了。</p><p class="ql-block">蓝蓝的天空上,你到处都可以看到挂着一个尾巴或两个尾巴的“屁帘儿”,在天空中飘荡。当断线的风筝从天空上翻着跟头折下来的时候,孩子们会兴奋的拍手跳脚的狂呼:“小屁帘儿,真叫起,一个跟头折到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夜晚的北京胡同里,黑咕隆咚,透着阴森森的。虽然路灯的灯杆儿立在那里,但所有的灯泡几乎都不亮,孩子们人手一把弹弓子,没得打,就都把准头全用在路灯的灯泡上了。</p><p class="ql-block">晚上,胡同里静悄悄的,我带着弟弟溜出大门,去别人院儿的大门口按门铃。按完后躲藏起来,瞄着开门后东张西望的大人。哥俩对视着,花朵在脸上绽放,邪恶的坏笑浮现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胡同口经常会有个老头在那里崩玉米花儿,将玉米粒儿放在转炉里,用火烧烤转炉,然后,你就会听到“砰”的一声,豆子就开花儿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会站的远远的冲老头喊:“老头儿,老头儿,玩火球儿,烫了屁股抹香油儿”。</p><p class="ql-block">气的那老头儿干瞪眼,祖宗大爷的好一阵子问候......。</p> <p class="ql-block">父亲每个月要给爷爷奶奶寄钱,每到寄钱的时候,父亲就会让我给爷爷奶奶画幅画。我依稀记得,我每次画的东西都差不多,太阳、房屋、树木、草地、花朵,在草地上,站着几个呆若木鸡的小人。但每次我都会得意的画着,施展着我懵懂的才华,因为这画儿要飞到远方祖辈的手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够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安静的呆会儿,因为,画画是我喜欢做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家到学校估计将近三站地,出辛安里,走方砖厂,再走黑芝麻,过南锣鼓巷,就到了学校了。</p><p class="ql-block">记得一年级的班主任姓穆,是个很严厉的女老师,从来就没见过她的笑模样。</p><p class="ql-block">因为经常逃学,穆老师时常来单位找父亲,经过三堂会审后,人间悲剧就发生了。其结果就是家庭暴力,虐待儿童,总而言之,都是那些触犯法律的事儿。哭爹喊娘之后,估计会老实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每当在学校见到穆老师,我都会战战兢兢叫声:“穆老师好”。穆老师目无表情的点头从我身边走过,步态沉稳。我就会发狠的在心里默默念诵着:“班主席,是我的驴,任我打来,任我骑”。心里舒坦的如同阿Q一般。</p><p class="ql-block">为了体现纪律性,放学的孩子们必须以班为单位排队回家。</p><p class="ql-block">那年代的学生比现在的学生要守纪律。而且社会风气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现在的小学生放学,每个家长都会去接,怕出危险。其后果就是堵塞交通,人满为患。</p><p class="ql-block">我们那时候放学要排队回家。离家近的排前面,队伍越走人数就会越少。等行走的队伍就剩下几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会一边跺着脚,一边高声喊道:“星期六的晚上开校门儿,里面出来个小美人儿,红脸蛋儿,绿嘴唇儿,头上扣着个骚尿盆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父亲会带着我去(中国农工民主党)简称“农工”机关食堂去吃饭。</p><p class="ql-block">农工机关在我们院儿的斜对过,那食堂的大厨,是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的厨师,烹饪手艺一流。</p><p class="ql-block">当时,父母把细粮(大米,白面)都留在了家里,粗粮放到了食堂。每个星期从周一到周六都在食堂吃饭,天天吃窝头。</p><p class="ql-block">食堂里码放着一个个的砂锅,冒着热气。砂锅白菜豆腐,砂锅白菜丸子,还有炒菜。</p><p class="ql-block">当你天天顿顿都在吃着同一种粗糙的食品,时间长了,你会疯掉的。</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我的口腔里会有怎样的特异功能,窝头和砂锅里的菜同时放入口腔,菜咽进了胃里,而窝头还在口腔里打转,难以下咽。</p><p class="ql-block">直到现在,我都怀念着那个时候的砂锅白菜丸子,品色好看,味道飘香,后来就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了。</p><p class="ql-block">而看见窝头,我就恶心。</p><p class="ql-block">有时偶尔也能弄个馒头,切成片,在炉子上烤。烤焦了,偷家里的麻酱,抹在馒头片上,再往麻酱上撒些白糖。一边吃,嘴里一边念叨着:“猪尾巴,蘸白糖,回民吃了甜又香”。</p><p class="ql-block">美的能冒鼻涕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家门口有棵大枣树,伏天,蝉在树上叫个不停。</p><p class="ql-block">找个小铁盒,放在炉子上,剪几片自行车内带,放点松香,开始熬胶,味道呛人。橡胶熬化冷却后,非常的黏。找来长长的竹竿,在竹竿头上抹上胶,粘“知了”。</p><p class="ql-block">伏天多变,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当黑云夹杂着雨点落下来后,我就会跑到院儿门口的门洞里避雨,看着雨水从房檐的垄沟上流下来,如雨帘一般,水牛儿们会兴奋的爬的满墙全是。</p><p class="ql-block">大雨过后,兴奋的孩子们就会从各自的院子里杀奔到胡同里趟水玩。你就会听见孩子喊着:“下雨啦,冒泡啦,王八戴上草帽啦”。那是胡同里最热闹的时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天是北京最好的时节,也是院儿里丰收的季节。枣,葡萄,海棠,梨,在院儿里可以随便吃。</p><p class="ql-block">院子里唯一缺少的是杨树,所以看不见从天上缓缓飘落下来的杨树叶。</p><p class="ql-block">找杨树叶要去后海,孩子们会围着什刹海捡杨树叶,将粗壮的叶杆儿从叶子上揪下来,放在鞋窠里捂着。满鞋窠里的杨根儿硌得脚生疼,但每个男孩儿的鞋里都会踩着一大把杨叶根儿,直到连袜子一起变成黑褐色,臭气熏天为止。</p><p class="ql-block">孩子们会从鞋里找根捂的最黑的出来,互相撕杀着,拔出强者。</p><p class="ql-block">偏执的邪恶,侵蚀着幼小的灵魂,聪明的傻逼总会使出最卑鄙的手段。</p><p class="ql-block">我总是拔不过胡同里的孩子,虽然我也找出了鞋窠里最黑的杨根儿,但还是会败下阵来。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在杨根儿里面插进了一根细铜丝,所以才会所向披靡。</p><p class="ql-block">真是太特么邪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帝给你关上了一道门,但他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这是哪位圣人告诉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胡同里玩烟盒我是最牛逼的,因为在那帮孩子们当中,我手中的烟盒总是最高级的,因为我认识“大人物”。</p><p class="ql-block">常言道:省中华,市牡丹,工人师傅大老卷,小毕崽子八分钱。</p><p class="ql-block">从葛志成手里能要到牡丹烟盒,每次我都会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要,嘴里葛伯伯的叫个不停。</p><p class="ql-block">葛志成,江苏无锡人,1946年加入民进,解放后当过教育部、高等教育部办公厅副主任,他也是民进中央的副秘书长。他个子不高,带个金丝眼镜,说话细声细语,你总会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p><p class="ql-block">中华烟盒都是从杨东莼那里弄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杨东莼应该是民进中央里资历最老的人,不光是在民进,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中,他的资历也应该是比较老的。</p><p class="ql-block">杨东莼原名杨人杞,湖南醴陵人。</p><p class="ql-block">父亲曾对我说,杨人杞是中国早期的共产党人,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大肆屠杀共产党,杨仁杞被迫离开中国东渡日本。在上海吃了莼菜,后来改名叫杨东莼。</p><p class="ql-block">杨东莼一九一九年入北京大学,参加“五四运动”。一九二零年与邓中夏、罗章龙等组建了“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后因家中变故离开了北京大学。李大钊见杨东莼无意回北京,曾写过一封信给杨东莼,上面写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八个字。</p><p class="ql-block">三十年代,李宗仁、白崇禧以“国事严重,广西当局励精图治”为由,邀请杨东莼到广西工作。杨东莼受党的委托,在广西培养了一批忠勇战士和教育骨干。</p><p class="ql-block">李宗仁曾这样训责部下:“为什么杨东莼训练的干部如此成功,你们训练的干部这样蹩脚呢?”</p><p class="ql-block">杨东莼曾译著有《费尔巴哈论》等书。</p><p class="ql-block">流星总是在偏离轨道的时候,才能砸上地球。</p><p class="ql-block">杨东莼如果不是因为中途脱党,我也不可能能从他手里要到烟盒。</p><p class="ql-block">当一个孩童经常的和历史呆在一起,他的身上就会自觉或是不自觉地沾染上很多的历史。</p><p class="ql-block">杨东莼每次来到办公室,都是在埋头书写东西,从早到晚。什么时候见到他,他都是在伏案工作。</p><p class="ql-block">他给我烟盒,做为回报,我会爬上海棠树,给他摘一堆海棠,放到他的办公桌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东莼和父亲是一个党支部的,支部里还有许广平,刘清扬(周恩来的入党介绍人),李文宜(与邓颖超为革命五姐妹。大姐杨之华。二姐蔡畅,三姐李文宜,四姐贺治华,朱德的第四个夫人,后来叛变,五妹邓颖超)。李文宜是支部书记,父亲是副书记,支部里父亲是最年轻的党员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总感觉那时候的父亲是机关里最忙碌的人,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写东西,或是出差,搞外调。</p><p class="ql-block">因为家住机关院儿里,所以,别人都下班后,父亲还在办公室里工作。晚上,大院儿里一片漆黑,只有父亲办公室的台灯还亮着,会亮到很晚,很晚。</p><p class="ql-block">我是最喜欢看见父亲工作到深夜的,因为没人管,我就可以散养放羊了。</p><p class="ql-block">晚上九点多,父亲回家督促我上床睡觉,我躺在床上闭着眼,装逼似的睡觉。等父亲出门,我就穿好衣服溜出门去。</p><p class="ql-block">我会潜伏在父亲办公室的窗外,监视着父亲拿出钢笔,摊开稿纸,点上烟,沉思着动笔开始写东西,知道父亲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就放心的跑到胡同里玩儿去了。说也邪门儿,其实胡同里黑黢黢的,连个鬼影都没有。那时候的人睡觉早,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我就像孤魂野鬼一样,一个人在胡同里游荡,虽然是一个人,但我就是开心,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游荡够了,回到院儿里,看见父亲办公室里的灯还在发出着暗弱的光亮。</p><p class="ql-block">我悄无声息的溜回到家里的床上。</p><p class="ql-block">月光透过枣树的叶子,斑驳的洒在屋里,洒在我的脸上。玩儿意未消的我,还幻想着外面的宁静世界。</p><p class="ql-block">当父亲回到家时,我已经进入了梦乡。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进入河套地区,北京的天气就开始变凉。</p><p class="ql-block">秋风扫过庭院,落叶萧萧。</p><p class="ql-block">人们簇拥到胡同里,排队抢购着大白菜。冬天快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父亲被下放到湖北的“五七干校”,母亲带着我和弟弟离开了辛安里98号院儿。</p><p class="ql-block">当岁月在撕扯和挣扎中缓慢的行进,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幸福的成长。</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广阔天地中历练意志,捶打筋骨,饱尝美味,净化人生,改造思想,脱胎换骨。</p><p class="ql-block">我曾问父亲,后悔被发配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吗。</p><p class="ql-block">父亲说:“劳动改造挺好,自食其力,锻炼筋骨”。</p><p class="ql-block">经过几年的改造,父亲居然会种落花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阳光普照,大地回春的时候,父亲带领我们又搬回了98号院儿。</p><p class="ql-block">此时,民进机关早已搬到了五四大街,98号院儿里更显空旷安静。</p><p class="ql-block">荷花缸依然默默地躺在大红海棠的树下,但缸里已是鱼飞草没了。</p><p class="ql-block">我费力的把荷花缸刷洗干净,贮满了水,在缸里养了一百多条金鱼。</p><p class="ql-block">向毛主席保证,真养了一百多条金鱼。</p><p class="ql-block">虽然时过境迁,但夜晚的月亮还是高高的挂在院儿门口的大槐树上,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海棠还是原来的那些海棠,荷花缸还是以前的荷花缸。但,鱼是我的,花香,鸟鸣,安静的院落是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静静的坐在葡萄架下,翻看着《石头记》时,不由得恨上心来。</p><p class="ql-block">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那贾宝玉真的是性福死了。</p><p class="ql-block">我喜欢看书,更喜欢看古书,98号院儿前院儿的二层小楼里,收藏着各种古书。</p><p class="ql-block">同学到家里来玩儿,我无意中泄露了秘密。听说楼里藏有古本,便触动了我那如饥似渴,嗜学如命同学的偷盗之心。每每央各我,让我帮他完成孽事。但每次都被我严词拒绝。</p><p class="ql-block">我特么还想偷呢。</p><p class="ql-block">正当我筹划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侠盗藏书楼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当了兵。</p><p class="ql-block">一年以后,那同学给我寄来一封家书。拆开信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秀才偷书不算窃,在你伟大弟弟的帮助下,成功盗取了藏经楼”。</p><p class="ql-block">我回信道:“去你大爷的吧,偷就是偷,称秀才,也是偷。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呀......。别忘了,给我留两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时,听说父亲调回到了部里,家搬出了98号院儿。搬进了当时北京人最羡慕的前三门高楼。后来又听说民进中央把98院儿全部拆除盖上了小楼,这帮败家的玩意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方砖厂成了一条狭窄而热闹的胡同。辛安里98号,也变成了马叙伦纪念馆,和开明书画院。</p><p class="ql-block">我骑着摩托车,闯进了辛安里胡同,在门口与书画院的工作人员攀谈起来。</p><p class="ql-block">以前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已经荡然无存了,伤感油然而起。</p><p class="ql-block">“以前的假山石还有吗”?我问工作人员。</p><p class="ql-block">“没有了”。工作人员答道。</p><p class="ql-block">“以前的荷花缸也没了吧”?我郁郁的问道。</p><p class="ql-block">“荷花缸还在”,工作人员往角落里一指说:“那缸是文物,不让动”。</p><p class="ql-block">我说:“我可以过去看看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我把荷花缸的照片发送到我那伟大弟弟的微信里后,弟弟回道:“你把98号院儿的大缸挪家里去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喔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