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岁月诗

意林

文字‖意林

图片‖网络

音乐‖《寻常岁月诗》

三月初启，春风十里，春水初生，春林初盛，草长莺飞，虫醒种萌……万物自由，各得其所。

只是，纵人间再怎样沸腾，也始终留不住想去的风。在无人知晓的清晨或夜晚，我总是习惯地推开心底的那扇窗，面对隐隐青山或悬空孤月，追问那缕风，你为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不言也不语。是的，风也是自由的，如同这世间所有触目的万物，人间不过是它短暂的途经，那就毫无牵挂地去吧，载着外婆从此长睡不醒的梦，和我一路不舍追随的思念，去往那个叫作天堂的遥远的地方。

人间又逢三月天，本是提笔妙语轻吟春色的时节，但我的心情并未因风而起，反倒沉沉得不感春，不得春，不见春。生活真实，也难免虚幻，明明正月初二一大家子还欢聚一堂，外婆如众星捧月般端居其中，眯眼笑看儿孙绕膝左右，共举杯酒尽数一年乐事，转眼竟成了记忆中的一帧。

人间的一切都会随时消失。生命，记忆，青春，爱情，欢乐，悲伤……所有的一切都以确定无疑的姿态渐渐走向消退。别无他法，我只能再一次拿起笔，以挺直的姿态去与它们做竭尽全力的挽留。愿意记录，能够记录，到底还是幸运的，自由的。

三月风暖，送走远行的孤舟，也吹起记忆的云帆。

早春凉雾，炊烟袅袅。花间留晚，玩童归家。秋日河边，芦苇荡漾。几户人家，凿冰取鱼。这是，寻常岁月留下的四季诗行，一笔一划写在我童年故事的扉页上。

南来北往的绿皮火车，不知疲倦地将我送来又带走，一次又一次。终于，那一次的汽笛长鸣成了最后一次，青砖瓦房，篱笆院墙，被永远甩在了身后，童年好象真的没有了。我被推搡着赶往人生下一站，还好，那里同样也有等我的人。

简单平凡，粗茶淡饭，外婆总是尽其所有，换餐餐温柔，满足一直在身边眼巴巴等待的那个小女孩儿。只道寻常岁月诗，也可书写风花雪月事。从我记事起到深知，直到老死之时。

年年有风，风吹年年。年年如是，年年逝年。春芽，夏涤，秋篱，冬绒。童年，少年，青年，成年。四季如常，年岁渐长。

窗外那株桃树，树干依然挺直，只是原本伸展的枝丫去年就被彻底修剪，今年再无坐拥满窗花开的得意盛景。原来，每一个个体都在努力用自己的不同方式演绎生命的多样存在。

外婆爱美，甚至有些虚荣，外婆挑剔，甚至有些刻薄，她一辈子也舍不得丢下那份没落富家的安逸享乐。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成为对孙辈极尽慈爱的人。五十四年的长久陪伴，年年次次不落的红包，爱我的每一个日子，就象春华不止，从不是假。试问，谁又不是自我矛盾、正邪附身的复合体？！

有人为你千里奔赴，有人因你退避三舍。三天丧期，外婆贴心地预留了两个休息日，想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也永远等不到。

身前未解事，身后乱如麻。余款、房子、丧葬费……五朵金花，明争暗抢无绝期！若是只留如山债，还会各怀心腹事，你争我夺寸不让吗？

不强求，不苛责，力求力劝老妈放弃所谓的应得份，安享平静过余生。这也是鸡飞狗跳的生活里写下的寻常岁月诗。



岁月温柔，细水长流，生老病死，寻常一生，我想慢慢把它们写成诗。外婆的，我的，我们的。

风纹丝不动，认真听我絮絮叨叨。

来日并不方长，一别再无归期。怀而不在，念而不得。每一次生命的离别，都是对我们重复的唤醒——且行且惜眼前人。

月亮留不住，大海望不穿，千言万语终化作两泓微澜。春新生，满目新。愿另一个世界如这三月人间繁花似锦，如我此刻的心底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