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春节自驾寻旧行手记

唐明兵

当过兵的人都有一种军营情结，对军旅生活有着无限的眷恋。要说战友聚会联谊是对情谊的延续，而重返营地寻旧则是对故往情感的感怀。

我于1976年3月从浙江苍南县岱岭退役，至今已近48年。重返老营地和当兵时曾去过的地方寻旧，一直是我的心愿。

今年二月初，我从天气预报里得知春节期间风和日丽，非常适合出游。于是，我和夫人商定自驾游去杭州和浙南，一边领略西湖、雁荡山、东海美景，一边去我在浙江当兵时曾到过的地方寻旧，将此行命名为“龙年春节自驾寻旧行”。

　　年初一，寻旧第一站：杭州西湖景点“平湖秋月”

1975年9月初，我提前3天结束探亲假返回部队，顺道逗留上海看望亲戚和到杭州游玩西湖。记得那天早晨，我在杭州站下车寄存行李后，买了张《杭州地图》，按图沿街步行至湖滨公园，再沿湖向各景点游玩而去。记得那日烈日当空，我却游兴不减，在平湖秋月拍了张风景照留作纪念。

1980年前后的一个夏天，我参加一个专案组去杭州搞外调，少不了游览西湖，那时的平湖秋月景色与1975年时大差不离。

今年大年初一，西湖景区人山人海，我们随人流挤至平湖秋月。景区内的规模已扩大几倍，𨚫找不到老照片里的那座临湖亭子了，夫人则在湖边给我留了个影。新照片里的我变老了，但景点𨚫变年青了。

　　（图为1975年9月，我探亲归队时逗留杭州游览西湖，在景点“平湖秋月”的留影。）

　　（图为今年春节年初一下午，我又在景点“平湖秋月”的留影。）

　　年初三，寻旧第二站：解放军原第118医院

大年初三上午，我们夫妇从雁荡山风景区驱车到达美丽的温州市。我们游玩江心屿后，步行探寻位于瓯江边不远处的解放军第118医院。

我于1976年2月曾在118医院住院一个余月做扁桃体摘除手术，至今对48年前的118医院仍记忆深刻。

医院面目已然全非，记忆中的门诊部已被现代化医疗大楼所取代，病区也换上了新的楼房。大院里保留着原办公楼和宿舍楼，那棵古老的大榕树长的更加茂盛壮观，那座不高的小石山也依然卧于院内一侧，它们展示了118医院的历史。

至今，我仍忘不掉对我们病员严、蔼并存的医护人员。记得我们五官科的几位病友，常常被贺军医查房时责备几句，她说我们不守纪律，会从后门溜出去逛街，这会影响治疗。还记得为我做手术的李军医，曾送我两张医院发的电影票，同意我带一病友去观看朝鲜故事片《三妯娌》。还记得病区泼辣的女卫生员，常常“令”我同她一起去各病房送药、递饭，还同她一起到饭堂帮助分餐。还记得我们老、小病友常常在院里的小山上休息时聊天、聊地、聊国家大事……

在118医院住院期间，是一段快乐、放松、美好的时光，点滴往事一直难以忘怀。

　　（图为原118医院内保存完好的古老而茂盛的大榕树）

　　年初三，寻旧第三站：瑞安市驻军旧址

大年初三下午，我们赶至温州市所辖的瑞安市。瑞安市曾是我连驻防超过半年时间的地方，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

1975年4月，我们南京军区守备一团一营从江苏射阳县移防瑞安。我们二连的一个炮排、一个步兵班驻防齿头岛，其余同营部驻于县城繁华地段相邻的两个院子里，三连驻于与我连同街不远处的小河对岸，一连驻东山，炮连驻隆山。

临出发寻旧前，我微信郑洪涛指导员，请他回忆当年营房所在的街名。郑指很快回复，他的记忆是“潮头巷”。

瑞安早已撤县建市，面貌巨变，高楼林立，街道宽阔，寻找营区旧址并非易事。入住酒店后，我向一保安打听原驻军营房旁的那条老街，找到老街就能找到老营区。保安得知我是当年驻军的一员，非常热情，告䜣我那条老街在拆迁时被保留了，距酒店仅几百米距离。

我们步入老街后，我的记忆马上便被当年的人民银行、百货公司、邮电局等“老物件”激活。行至记忆中营区大概方位街口的一化装品店时，我向女老板询问营区情况。女老板笑着说：“你问对人了，我家当年就在营房通往老街街头的一个店铺里卖水果。”她接着告诉我：“老营区从街口进去向左拐弯不远就到，但已折掉了，营区旁的河、桥也全没了。”她还说她那时才上小学，常去部队看露天电影，还进过营区。她还反问我：“我家那时卖水果，你还记得吗？”

按她指的路，我们向营区方向寻去。在一幢住宅楼前，我向几位聊天的老者询问情况。一老人说他家上世纪七十年代就住在营区旁，现在只保留了营区的一个操场给市民们锻练身体。随即，他将我们带至十余米开外一个矮水泥墙围起的院子里看老操场。他说这个操场原来是县里专门划给驻军练操用的，部队也在这里放露天电影。这位老人还介绍：“操场东南边不远处是驻军大院，这院子以前是地主家的，新建的虹桥街对面原来也有营房。”我告诉他当年我们连驻潮头巷，以证实操场是否二连营区旧址。他说不叫潮头巷，是草堂巷，并用手指给我看门牌，操场旁楼上果然标注的是草堂巷。

按我记忆中的方位、郑洪涛指导员提供的地名、老人的叙述，我分析这个操场有可能是一营当年放露天电影的那个操场，位于三连大院外的西北侧。在我的印象中，三连大院里是木质楼房，像是解放前地主家豪宅。当年营里放电影均在这个操场，开映前，营部和所属四个连队都要拉歌，雄壮的歌声很有影响力，我记忆深刻。

我分柝曾经存在过潮头巷或草头巷，如果有过此地名，那么二连是驻潮头巷（草头巷），操场就是在草堂巷。我返宁后，陈祝老排长、于启初战友在通话和群聊时，都说二连当年驻潮头巷（草头巷）。

我此行虽没看到二连的老营房，但终于见到了仍保留的一处操场，还见到了老街上仍“健在”的人民银行、百货公司、邮局等。它们虽已苍老并“改行”，但我却十分欣慰，因为在城市变迁中，我还能见到这些老建筑。当年，这些场所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离开营区旧址后，我们又去往烈士陵园、老电影院、飞云江码头寻旧。在烈士陵园“红旗馆”入口处，我出示当年的照片请一老人辨认方位。老人说我们站立的地点就是当年照片上的位置，只是照片上的背景处已建成红旗馆。于是，我让夫人在站立处给我拍了张照片。飞云江码头当年非常热闹，我们拉练去苍南是在此乘轮渡过的江。当年，我连往返齿头岛的一艘海舟，也是与众多渔船一起停靠于轮渡东边的江边。现在，江边已建起风光绿化带，渡船仍在运营，只是停港的渔船少了许多。

由于时间所限，我没能去曾爬过的万松山、隆山和驻训过的齿头岛寻旧，就只当为此行添点小遗憾吧。

　　（图为瑞安市原驻军操场旧址）

　　（图为我1975年夏在瑞安县烈士陵园入口处的留影。）

　　（图为今年春节年初三，我在瑞安市烈士陵园红旗馆入口处的留影。）

　　年初四，寻旧第四站：苍南县矾山守备一团团部旧址

大年初四上午，我们来到苍南县矾山镇。记得那个年代，从瑞安到矾山有一半是山路，没有直达长途汽车，需从瑞安渡过飞云江后乘机船到平阳，再乘长途汽车到矾山，要折腾一天时间，拉练行军要四到五天。现今，从马站出口下高速后再开车10公里山路便到，用时60分钟左右。

矾山是我们团部的驻地，也是中国矾都，当年名气很大。在居民的热心指引下，我们很快找到了团部旧址。旧址属军事用地，入口处竖了一块由温州军分区落款的“军用房产严禁破坏”的告示牌。几年来，凡是在温州、苍南等地参加战友聚会的守备一团老兵们，都会带着敬仰之情来这里怀旧。

我退役前曾出差、拉练、门诊等到过团部几次，每次均住在二层楼的团部招待所。那时，我参观过矾矿，可惜的是矾矿已关闭。

我与同县沈高清战友是从盐城军分区下到守备一团的，他在驻矾山的炮营，我们两人同期退役。我是被军务股安排至团部小住几日后，与沈高清战友等待第二批退役军人一同乘车到温州港返乡的。因此说，我在军营的最后一宿是在团部招待所度过的。

　　（图为驻苍南县矾山镇的团部旧址一角）

　　年初四，寻旧第五站：岱岭守备二连旧址

1975年底，我们守备二连驻瑞安县城的兵力，又移防至现在的苍南县岱岭乡。连部、指挥排、高机排、炮一排驻岱岭营区。移防至岱岭的步兵排3个班驻守弹药库，库区距连队约2、3公里山路。那时，岱岭人民公社隶属平阳县马站区管辖，我连所在的山南坡属福建省地界。

寻找我们守备二连岱岭营区旧址真是不易，先后两趟才心想事成。

第一趟是年初四上午，我们告别团部旧址，驾车穿越鹤顶山遂道，特意拐上矾山至马站老的盘山公路探寻，那时营区通往外部的路与这条公路相连。但山乡巨变，盘山公路已被刚建成的228国道拦腰截断并取代。我们沿着国道并停车寻找，竟见不到几处山坡上的一点营房痕迹，附近也难见一人。无奈，只好放弃寻找。

近中午时分，我在马站镇停留时，收到一位老首长发来的鼓励微信，并传来几年前陆伟成、张胜杰战友于岱岭营区的留影。于是，又激起我决不放弃寻找的念头。

第二趟是年初五上午，我们从霞关镇去洞头岛，途经马站镇时，我决定再次探寻岱岭营区并寻找弹药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228国道上遇一带孩子骑行的年青人，他直接把我们带至不远处的营区旧址旁。我兴奋不已，翻越护栏，爬上已有民居的山坡。于坡顶，一位会讲普通活的年青女同志向我介绍了旧址情况。她说：“228国道已将营区一分为二，我们站立的位置是原进入营区的道路和小菜地，国道南侧有工棚的高地是营房区域。几年前的一场台风刮塌了营房，营区原来没这么高，是被堆上了西边在建学校工地的砂石。她强调说：“你发照片时，一定要向战友们说清楚，学校建成后，工棚是会拆除的。”她介绍完毕后，帮我以营区高坡为背景拍了张照片。

　　（图为我们守备二连驻防苍南县岱岭时通往营区的道路）

　　（图上高坡处为岱岭二连营区，告示牌与高坡之间为新建的228国道。）

　　年初四，寻旧第六站：渔寮三连营区旧址

1975年10月前后，我们守备一营从瑞安拉练至浙江、福建两省接合部的海防区域，那时称东海前线。其间，几个连队分赴不同营区熟悉地形和进行训练，我连到达的是后为三连防区的苍南县渔寮。当年的渔寮没有通往大山外的公路，记忆中的行政机构、店铺、民居在一个山间海湾里。我们在渔寮驻训时间虽不长，但军民关系相当亲密。

渔寮早已开发为旅游胜地，一条遂道拉近了渔寮与山外的距离，从马站下高速再行驶7、8公里路程便达。大年初四中午，我们在渔寮金沙滩观光时，一女摊主告知我，当年的驻军营区就在不远处的公路边山波上，坐车上就能看到。

我们寻至渔寮湾社区时，当地居民明白我们的来意后，非常热情，一位老人用手指着百米开外的一排白色平房，说那就是部队营房。在营区旁一居民家门口，我们受到一对母女的热情接待，老大姐如数家珍的告诉我当年连部的位置，还告诉我她家住宅旁是炊事班的位置等等。我们告别时，她俩坚持送我们一只当地产的柚子，还剥好皮递到我夫人手上。我对夫人玩笑说：老大姐当年一定是拥军积极分子。

　　（图为驻渔寮三连营区旧址）

　　年初四，寻旧第七站：霞关镇一营营部旧址

霞关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是浙江省最南端的一个频海普通小镇，现已发展成为美丽的5A级旅游镇。霞关老街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位于海边山上，文化底蕴非常深厚。老街下面的商业街是后来填海而建，街上布满了民宿、餐馆。春节期间，游客多得只要能塞车的地方都是车。

1975年底，我们从瑞安移防岱岭，是在霞关码头登的陆。1977年，守备一营营部、二连、炮连又移防至霞关公社（镇）。营部驻老街最高处的山顶， 二连则驻防北关岛。我们营应是当年原南京军区最南端、最前沿的海防部队之一了，很是光荣。

年初四下午，我们夫妇从渔寮驶向霞关。接近霞关时，在傍山沿海的双向两车道沥青路上，见到了北关岛的娇姿，它横卧在几公里处的海面上，岛上竖着的根根风电设备是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们二连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以后入伍的战友，对北关岛特别有感情，微信战友群是以“北关岛”命名。2019年劳动节期间，张胜杰战友曾组织几十名战友返岛寻旧，我因故未能成行，但我应约为他们登岛活动制作了“小年糕”相册。这次因受海上交通限制，我们夫妇无法上岛，只能在路上短暂停车向北关岛行了个注目礼。

霞关镇很美，扶着街边的栏杆就可看岛、看海、看日出日落和潮起潮落，可免费拾级而上欣赏老街渔家文化，可在老街顶端眺望更美海景，可在海鲜楼或大排档品尝渔家大厨掌勺的海鲜美味。

当地居民听说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守备一营的兵，则非常高兴地与我聊起了往事，告诉我营部旧址在老街的最上层，已成为镇中心小学等等。

次日早晨，我们夫妇再次去营部旧址拍照告别时，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家同我们聊了起来，他自豪地讲自已于1952年就成为民兵。在一座石𦥑旁，好客的居民们邀请我们于九点钟观看做打糕，并免费品尝打糕。我们因要赶路，只能向他们表示了深深谢意。

我们守备一营已撤编多年，但霞关的父老乡亲们没有望记当年的人民子弟兵，对指战员们仍怀着深厚的感情，令人非常感动。

　　（图为位于霞关镇境内的北关岛，我们守备二连曾驻防海岛至撤编。）

　　（图为霞关镇中心小学，原为我们守备一营营部旧址。）

　　年初五，寻旧第八站：苍南县岱岭弹药库旧址

我们二连移防岱岭后，弹药库由步兵排的3个班驻防。弹药库属重要军事重地，一般都不安排步兵排离库执行其它任务。记得1975年底前后的一次紧急传达中央文件，我们主营区的官兵，是晚间到弹药库集中听文件传达的。

岱岭弹药库距二连营区约2、3公里路程，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需绕道水库或穿过水库下面的一条河谷才能到达。而水库已填平，河谷已成居民区，双向四车道的一级公路已修至进弹药库旧址路口边。

寻找弹药库一点没费劲，从岱岭营区旧址开车仅几分钟便到达目的地。弹药库营区虽显得破旧，但基本完整，每间房门都被贴上了封条。

　　（图为岱岭弹药库旧址）

　　年初五，寻旧第九站：温州市洞头岛

洞头岛原是温州地区洞头县的所在地，早已撤县设区。我在温州地区当兵时就曾想上岛观光，因为它太有名气了。小说《海岛女民兵》、电影《海霞》的故事就发生于此。《海霞》主人公原形是汪月霞，她是全国拥军模范、全国模范集体“洞头女子先锋民兵连”首任连长。1960年，毛主席奖励给汪月霞一支国产半自动步枪。汪月霞和女子民兵连的精神激励了几代人，《海霞》电影插曲一直传唱至今。

我们原南京军区守备一团、江苏省军区原独立一师师部及其直属队、一个团与温州军分区机关及其全部所属部队换防，也与洞头岛上因派性、动乱而发生的军民关系严重事件相关。部队换防后，独立一师的一个团驻防洞头岛。

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洞头岛的驻防部队为守备一连。时任洞头岛守备一连政治指导员的奚锦荣战友，曾任我们原守备一团二连司务长。奚指导员作为洞头岛的驻军代表，参与了洞头县军民共建的领导工作，经常参加县里的重要会议和重大政治活动，组织连队骨干帮助女子民兵连搞好军事训练，多次与担任市领导职务的汪月霞有过工作交往，是对洞头县海防和改革发展有过贡献的我们二连战友。

上世纪七十年代去洞头岛太难，必须乘海船，而现在温州到洞头岛已有了跨海大桥。年初五中午我们就赶至洞头岛，下午游玩了著名景点大沙岙、望海楼，又赶赴汪月霞的家乡海霞村，参观了海霞军事主题公园、洞头女子先锋民兵连纪念馆。洞头岛街道非常整洁、停车非常方便、居民非常文明，给我们留下了美好印象。

　　（图为洞头岛望海楼）

　　（图为《海霞》电影主人公原形汪月霞的家乡温州市洞头区“海霞”村）

　　大年初六上午，我们结束了浙南寻旧的任务，带着满满的收获，愉悦地由洞头岛向天台山而去。大年初七上午，我们游玩了著名的国清寺，下午又赶至西塘古镇观光，于大年初八下午平安回到家中。

本次龙年春节浙南寻旧行，共游览、寻旧八天，行程2000余公里，在曾经的军营找回了四十八年前的最美好记忆。行程中，受到多位首长、连干部、战友、亲友们的高度关注和鼓励，有的首长、战友和亲友一直同我保持着文字互动。值此，表示衷心地感谢！

　　（龙年春节初一合影于杭州西湖）

（龙年春节年初二摄于雁荡山小龙湫瀑布）

　　（龙年春节年初三摄于温州市江心屿）

　　（龙年春节年初四合影于霞关镇老街）

　　（龙年春节初四摄于5A级霞关镇）

（龙年春节年初五摄于洞头岛一望百岛的望海楼顶）

　　（龙年春节年初六摄于天台山海清寺）

　　（龙年春节年初七摄于西塘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