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海去黑龙江的知青共有165186人,其中插队的有27046人,去兵团、国营农场、林场为138140人。如果每个人讲一个故事,就会有165186个故事。今天我就只讲一个我们黑龙江建设兵团54团的一个上海知青的故事,让大家了解一下我们的知青岁月。</p> <p class="ql-block">故事作者: 沈 骅</p><p class="ql-block">美篇创作: 严隽圻</p> <b>序:</b><br> 1968年近年末,经过3年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无所事事的我们,接到学校的通知,说是晚上中央台新闻联播有重要新闻,请大家注意收看。未曾想竟是改变我人生,改变当年整整一代人命运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几个月后,上山下乡进入到实施阶段。我未经动员,积极报名选择了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原因有二:1是;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那可是个革命的大熔炉啊!2是能远离父母,我可以没人管了(当时是多么的天真哦)。那年我未满18岁。18岁的花季充满欢乐。而我那时却懵懵懂懂,可正因为懵懂,才美丽,才无忧,才无痛,才无畏。接到通知后,父母及姨外婆为我的远行,努力地准备着一切。要知道,那个年代是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什么都是凭票购物的年代。我无比兴奋地购买好凭通知配额的各类用品。(其实当年就是嫁女儿也不需要陪送这么多的东西)。马路上,不时有锣鼓敲击着欢庆的节奏经过,那是给上山下乡的青年送喜报。沿街可见不少住户的门上贴了大红喜报,商店里挤满了人,全是准备接受再教育的年轻人。马路上还涌现出许多穿戴无领章帽徽的男女青年,那是赴东北建设兵团的青年。整座城市充满了一股要开拔的空气。铁道部调派出越来越多的输送知青的专列,连北郊的彭浦货车站也改发知青专列了。下乡前夕,我还是个初中尚未毕业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忙着为第一次离开父母,开始自己的独立生活而兴奋着!<br> 离开的时候到了。1969年5月10日那天上海天气晴好,好像还有点炎热。即将上路的我去学校集合报道后,乘坐着大客车去火车站。那时的我们不时从车窗探出身子,向着街边驻步的行人挥手致意,看起来就像与这生我养我的城市告别,情景很是有些悲壮。那天我的装束是:胸佩主席像章,肩挎语录本。水壶和书包搭在一起,有一种远行的意境。由于天气炎热,大家都满脸通红,都是十七,十八的青少年,开始还感觉不到出远门的滋味,坐在汽车里,一路欢歌,再加上锣鼓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好是兴奋!<br> 直到火车汽笛响起,车轮开始滚动,我才犹如大梦初醒,“角色”似乎才转换过来。我是才不到十八岁的学生,即将远离父母,去一个一无所知遥远的边疆农村,明天会是什么样呢?一片茫然。<br> 分别的人群熙熙攘攘,我不断地挥手与送别的爸爸,哥哥告别。整个场面弥漫着伤感。火车开后,我坐定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充满了离别的泪水。<br> 现在,十八岁已离我远去。但它确是我们每个人经历中的记忆点。十八岁,影响着我成年后的人生历程。十八岁,是我曾经追求过,曾经热血彭湃过的岁月。它将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中。<br> 火车离开上海,走南京,过济南,直奔。。。。。。,望着窗外,那陌生的山川,河流,从眼前飞快地掠过,不知明天会怎么样?没有答案。<br> 经过近3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四团(现在的黑龙江克山农场)。下车后得知,部队领导为了锤炼我们,120里的路途,要求我们徒步!在去团部的路上,视野的感觉不是上岗就是下坡(因此地是丘陵带)。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我是饥肠辘辘,头重脚轻,越来越没力气了。我们反复问来接人的当地老职工“还有多少路?”回答我们的是三个字“快到了”,其实道路漫长,没有尽头。我对周围的一切全没了感觉,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点到达目的地,美美地睡一觉,吃一顿。不知什么时候,接到通知,我们可以坐车去连队了。但当时学校熟悉的同学都已分散到各连去了。现在公路上结伴行走的都是一列火车同来的知青,大家很快都熟悉起来了。团部来接人的运输工具是解放牌汽车(那是装货的),还有就是“罗马”,它究竟是拖拉机还是汽车,或是什么战利品?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坐在它牵挂的后车厢上,整个人是晕晕乎乎的。随着它的颠簸,身体好像骨头架子环环脱臼,五脏六肺也许也换了位置。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随时会破裂。整个人被颠成一团。我觉得自己只要一放手,人就会断成数截!农场的唯一公路孤独地向前延伸着。一路上车辆很少,偶尔会遇到些当地老乡赶着马车。黑土地的路真是漫长,真的要我们走的话,还真不知要走几天啊?一路上景色单调,都是黑色的土地,没有什么变化。汽车一路开着,所见所闻的人文地理和风土习惯,给我带来巨大的冲击,让我应接不暇,觉得难以消化。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好像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前方的路一片漆黑,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公路交通等情况没有得到一点改善。我几次探亲回家,坐在大客车后座的我,受尽颠簸之苦。我戏言道:多亏了牛顿老先生的惯性定律,每次过个大坑,车把我抛在空中,总能够平安落在座位上。<br> <b>记忆中北大荒的四季</b><br> 春――<div> 初春时节,万象更新。和暖的春风吹得大地一片嫩绿,但这决不是东北农场的景色。<br> 熬过了三九天,风依然坚硬。公路两旁的原野,衰草残雪斑驳,偶尔露出一角被风吹醒的黑土,视野空无一物,天地茫茫。<br> 北大荒的初春天气虽然不那么冷,但时常刮起沙尘暴,很是让人烦恼。在外劳作的我们,经常会受到沙尘的袭击。如果沙尘来时没有及时包好头部,那么耳朵里,鼻子里就满是黄土了。因此,这个时节在外劳动,是件很辛苦的事。<br> 一年一度的春风刮走了我们黑发中的精华,将那茁壮油亮的黑颜色汇入了脚下的黑土地。青春被春风撕成碎片。一年一度地还原给绿色的原野。每天一阵阵的弥天黄沙,掩埋了四周的一切。阳光早已被风刮得无影无踪。每当天色昏暗,我们总是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宿舍。<br> 夏――</div><div> 是北大荒最美的季节。万物复苏,茁壮成长。丛林郁郁葱葱,微风拂面。夕阳似金,晚霞满天。但我们的劳动却是艰辛的。长时间在田间除草,每天天不亮下地。有时我们扛着锄头边走边睡着了。中午太阳似火,大家在地头吃饭,休息片刻,接着干,有时人快晒成枯躯了。那时我们盼望能下几天雨,哪怕一天也行,能让我们睡个足觉。但往往也只能是一种奢望。这种辛苦将延续一个月。<br> 秋――</div><div> 是一个金风送爽,瓜果飘香的时节。黑土地以她宽厚的胸襟,无私地向勤劳的劳动者奉献出秋收的硕果。金灿灿的玉米,红彤彤的高梁,沉甸甸的谷穗。。。。。。黑土地的秋天是丰饶壮丽的。千姿百态的秋色中饱含着一种北国特有的博大粗犷的神韵。然而我们的劳动也是一年中最繁重与艰辛的。每人有定额的工作量,男女无别,老少无欺。因此对我们女知青来说,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完成任务。就我个人而言,我是那么的要强,不甘示弱。所以我每天起早贪黑,拼命奉献。近二周的割掰玉米的劳动,完成时,我们的人与衣服已完全面目全非了。衣服是破烂不堪,是超级的乞丐服。两手是伤痕累累,布满划口,惨不忍睹。<br> 不管怎么说,秋季总是丰收喜悦的季节。在此我们收获了难忘的经历。<br> 东北的深秋已是冷风拂面,双手难伸的季节,枯树野草挂满霜花,有水的地方时常封上了一层薄冰。<br> 冬――</div><div> 一进入十月中旬,北国漫长的冬季就要开始了。时常洁白的雪花会无声而温柔地飘落在地上。<br> 在这个季节,我们的劳动相对轻闲了许多。只是渐渐寒冷的冬季,宿舍的日子不太好过。缺少烧火取暖的煤炭,我们经常无可奈何的挨冻着。记得最惨的一年,晚上我们只能穿着棉衣棉裤进入被窝,第二天早上发觉二脚仍与后墙的冰霜冻在一起了。<br> 在以后几年的冬季,连队领导早早就让我们回家探家了。所以,北大荒的冬季是我们最爱的季节。<br> 简单的生活让人心情放松,寡淡的日子却让人心里感到十分空虚。几年后,我心里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焦虑。一种很深的危机感。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出路,前途在何方?<br> 当时,我的心情。。。。。。?<br> 无奈,我还必须面对现实。我不断调整我自己。在很长的冬季,在遥远而又艰苦的北大荒,我望着那白雪皑皑的黑土地,从家带来的半导体收音机里一遍遍的听着陆春林艺术家的笛子独奏曲,我竟会默默地流泪。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在以后的生活中,这种淳朴的感情一直陪伴着我。那是我青年时代最纯洁的泪水。<br></div> <b> 记忆中的人与事</b><br> 黑土地究竟是什么?是苦难与无奈?为什么苦涩的东西竟有如此的生命力。本应早该淡忘飘远的事情,终将难以完结。我想,这大概是我知青生活的魅力所在吧!<br> <div> 杨凯玲-上海知青,我的好友。不知几时,我发觉她有些问题。她老是哭,她老怀疑我说:不理她了,不和她好了。(因我们共同生活,吃饭在一个更小的群体中)。起初,我还天真地想:她就是想家,想亲人,劝慰几句就行了,也没当回事。谁知,状况越来越严重,渐渐的她连对话也对不了了。逻辑理智一派混乱,荒唐。。。。。。那真是你吗?杨娃娃(昵称)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苦恼你,纠缠你,残害你?我不理解你心里想些什么?你一定是想得太多太多了。<br></div> 经连队卫生员小曹看后,基本也怀疑是精神出了问题。我的心紧缩,一阵阵的酸楚。当时连队建议她去北安的那所医院就医。她要去那样的医院治疗,我首先不能接受。去过那样医院的人,在精神上首先是被判了死刑。因此我们反对。决定将她送回上海。<br> 她的目光呆滞,凶狠,有时又黯淡如一片枯叶,她老是猜疑。。。。。。她昏睡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体毫无反映地躺着,有时嘴角挂着一圈白色的泡沫,她终于筋疲力尽了。<br><br> <p class="ql-block"> 我本想应该去找一下连队的领导。问问等她清醒后到底如何把她送上火车?但我又怕。。。。。。我只有默默地注视着她。她清瘦的脸,显得秀丽而又文雅,我从未发现她有过这般令人爱怜之美。我对她充满怜悯,是否一切都太晚了?于是我与励冰华决定:只要她能走路,我们立即陪她回上海。在回上海的路途中,我与冰华历经了千辛万苦,状况不断,险象环生。列车在晚点10个小时后终于在3天后的深夜我们将她送到家。</p><p class="ql-block"> 以后,只要回上海探亲,我都会去看她。似乎情况在好转。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1979年初的冬季。她告诉我说,她已经结婚了。为此,我给了她深深的祝福。谁知不久即传来她去世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愿她在天堂的那边一切都好,没有伤痛的烦恼!(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故事作者: 沈 骅是黑龙江</p><p class="ql-block">生产建设兵团54团1营4连的上海知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