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八年了。</p><p class="ql-block">十八年前的今天,与同十八年后的今天一样,冷风夹着冷雨,把早到的春天笼罩在一片阴冷中,父亲看着围在身边的子女,最后望了望一旁流泪的母亲,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到了我们不想让他去,他自己也不想去的天堂。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勤劳的一生。</p><p class="ql-block">父亲出生在一个家景稍好的家里,小时候也读了三两年私塾,后来因为家里困难便不读了。父亲凭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学识,经常跟我讲起“头悬梁、锥剌股”和借光看书的故事,讲得最多的还是解缙少年时的故事,到现在我还记得“门对千颗竹,家藏万卷书”对联的趣事。小时候的我,觉得父亲很了不起,很有学问。 </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十二岁时因家境困难便送到汉口一家报馆当学徒,十三岁便开始在汉口骑自行车穿街走巷送报,由于战乱的原因,几年后父亲又回到了巴河。回家后父亲接过爹爹手中的小生意,开始了养老家糊口的生活。 </p><p class="ql-block">父亲一人养育全家人的生活,在1960年因为全国都在闹灾荒,实在难以养活三个女儿,在家家的介绍下,把最小的姐姐送到了家家的隔壁没有儿女队长的人家。后来家景好了些,便有了我和妹妹。尽管家里生活不富裕,父亲还是让我和姐妹们都上学读书,这事在我们街坊都很少见,只是抱出去的姐姐没有读书,每当提起这事,父亲就显得很后悔。为了弥补,在三姐出嫁时为她置办了嫁妆。 </p><p class="ql-block">父亲用瘦弱的肩膀担负着全家人的生活,用勤劳的双手支撑着家庭的日常开支,为了生计,父亲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工作。其实父亲是没有固定工作单位,每天早上都由居委会派工,说是派工,其实就是今天到这个单位做杂事,明天帮另一个单位干活,后来居委会成立了钻井队,父亲就四处为别人打水井,每次从外地钻井回家,总要买上一包小红枣或一包蜜枣对我说,慢慢吃,然后放进家里的炕柜(我们叫舱柜)内,我每天打开柜子拿出几粒枣子吃,十天半月后一包枣子就吃完了。父亲一生干的工作很多,都是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杂事、重事。年轻时,为了赚多点钱,父亲在寒冬腊月时还当过拉纤的船夫,到年老时,居委会照顾父亲,父亲就在河口餐馆做事,每天天没亮就去,晚上九点多才收工。后来父亲病了,实在做不动时,还在家里做些手工活,直到去世前的半个月还在做事。</p><p class="ql-block">父亲在我心中是平凡的,但又是伟大的。 </p><p class="ql-block">父亲一生都很节约,唯一的爱好是喝上几口酒,抽上几支烟。但父亲喝的酒都是很便宜的农村人自己做的谷酒,抽的烟是自己买回来的烟叶,用自己制的卷烟机,自己进行加工成香烟,很少从商店买烟抽。记得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买两包中华烟送给父亲。父亲接过后,很认真地看了看问我:这烟多少钱一包?我说:两块五,两包共五块。父亲很惊异地问我:这么好的烟,你也买?我不抽。我笑着对父亲说:过年了,抽两包好点的烟。然后我拿过烟拆开,抽出一支递给父亲。父亲把烟拿在手上,闻了闻说:真香,到底是好烟。然后很小心地把烟装进了烟盒,说:先放放,等过年再抽。后来我听母亲说,父亲又把我拆开的烟小心地粘好,一边粘一边说:这么贵的烟,抽了可惜。后来还是把两包烟拿到河口餐馆去卖了。当我听母亲说起这事,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p><p class="ql-block">父亲很宠我,记得八二年我在财校读中专时,社会上开始流行收录机,当时叫“三洋”,一些新潮青年提着“三洋”放着流行歌曲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很是时尚风光,我看后羡慕不已,回家后跟父亲说了这事。父亲看了看我说,你想要“三洋”?我点了点。</p><p class="ql-block">八三年放寒假回家,父亲拿出一元、二元、五元和十元的一叠钱对我说,这是我积攒了一年的钱,你拿着去武汉让大姐帮你买“三洋”。父亲用一年的辛苦帮我圆了“三洋”梦。</p><p class="ql-block"> 八八年夏天,家里被水淹了,我正好出差到巴河,便买上两大瓶健力宝给父母尝尝,当我回家,看到二老住在刚退水的潮湿屋子,心里很不好受,父母安慰我说:没事,等两天地面就干了。我把健力宝打开,准备到给他们喝,父亲对我说:先不要倒,我们喝这个不习惯。我说:很好喝,尝尝。父亲还是很固执不让我倒。过了一个月,父亲到县城来看我,一手提着装满鸡蛋自己用包装带编成的篮子,一手提着瓶盖用塑料纸包好的两瓶健力宝。我有些责怪父亲,父亲说:我们喝不习惯这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喝。父亲爱怜地看着不到半岁的孙女,伸出枯瘦的双手说,我来抱抱孙女吧。我小心地将女儿递给父亲,父亲双手接过女儿,慈爱地看了看,很想亲一下,犹豫了一下抱着让女儿背对着他,我对父亲说,想孙女了吧。父亲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女儿递给我说:我有病,不能亲孙女,也不能多抱。 </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年,父亲因为医院误诊为感冒,在巴河医院打了几天针不见好,后来在县医院确诊为糖尿病,医生要父亲住一个月院进行治疗,当父亲得知每天住院要花费十元钱时,只住了一个星期,便很固执地要出院,我和姐姐只好开了些药带回家,三个月后,父亲的病又严重了,这次在黄石住院,当病情控制后,父亲又不顾医生的劝阻,偷偷地出院了。</p><p class="ql-block"> 八八年的春节,天气格外的冷,正月十五还下了一场雪,父亲的病也越来越严重了。正月二十一这天,北风一个劲地刮,天阴沉沉的,中午时分我接到了表哥打来的电话,说是父亲的病很重了,叫我们速回家,我连忙带着妻子和不满周岁的女儿赶回家,第二天姐姐、姐夫都赶回家了,我们商量着想把父亲送到县城看病,父亲很艰难地摇了摇头说:就在巴河医院看。我们只好让父亲住院,输了两天液不见好转,医生说:病人身体太虚弱了,需要输血浆,巴河医院没有,要到鄂城去进。第二天中午血浆买回了,妹妹拿着血浆高兴地在父亲眼前晃动,父亲眼睛却不会转动了。妹妹吓得哭了,连忙找医生,医生作了一下处理说:病人出现了昏迷。当护士将血浆输进了父亲的血管,血浆带着我们祈求父亲生还的希望缓缓地流入了父亲的血管。血浆流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很久才进入一滴,下午三点钟,医生把母亲叫到了门外:说病人快不行了。母亲对我们说:还是让父亲回家。我们把父亲抬回了家。父亲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我们为他穿上寿衣,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母亲替他擦了擦说:家里再也不让你操心了,你放心去吧。晚上八点二十五分,父亲带着对尘世的留恋,带着对家人的不舍,慢慢地合上了双眼,走进了他不想去的天堂。 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但父亲却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依然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地亲切。</p><p class="ql-block">父亲我爱您!</p><p class="ql-block">我永远怀念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写于二○○七年正月二十五晚十时)二○二四年正月二十五晚八时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