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菠萝银耳羹

李向阳

“香满堂卤肉火烧”前世今生之“冰糖菠萝银耳羹”――话说惊天动地一声响，咱的“369小吃店”灰飞烟灭，走头无路之际，母校一中大伙食堂邀请咱加入。

咱们初到长垣一中大伙上时，高中部还未搬走，初中部刚刚成立，新餐厅还没影子。十几家商户，挤在几排破旧的老房子里加工饭菜，门前搭起棚子、支起摊子营业，既挡风雨又遮阳光，学生放学就在棚下买菜买饭。当时条件虽差，但是学校要求很严，商家竞争激烈，口碑不好的商户随时清退，所以大伙饭菜质量卫生还是有保证的。

除了蒸馒头，由于校方并没有规定其余商户的专门经营范围，导致十几家商户都是大杂烩，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杂烩品种涵盖小炒、卤面、烩面、捞面、胡辣汤、鸡汁豆腐脑、炸油馍头、山西烧饼、盐水菠萝…林林总总，花样百出。

商户中藏有厨师高手。庆贺一中五十周年校庆，大伙上提前搞了一场烹饪大赛，有商户出手一个糖醋鲤鱼，色泽金红诱人，偏偏又来个鲤鱼跃龙门的新颖造型，十分惊艳。咱没有出彩的手艺，为难半天，就用从武汉带来的红色米粉，做了一道北方少见的米粉肉，香气扑鼻，校领导尝了夸好吃，但咱自知含金量和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生意竞争总不能对方一拉架势很唬人，咱就缴枪吧？学生食堂终归是主打家常便饭，名吃大菜到这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何况咱还有二年多开饭店的经验，起码会甩烩面，会烧豆腐皮吧！嘿，一发扬阿Q精神，咱立马信心大增。

干学校食堂生意是绝对地辛苦，和在社会上开饭店不一样，早点、午饭、晚饭一样不能少。尤其早点，最迟四点钟就得赶紧起床，或生火熬粥，或加工鸡汁豆腐脑，或做胡辣汤，或炸油条油馍头，或烙油饼，等等。那时候还允许烧煤，得用很大的鼓风机，往往在学生喊着口号跑操前，在学校后方大伙院里，就早早传出一片嗡嗡的鼓风机声。

早点咱想上长垣传统小吃鸡汁豆腐脑，可是不会做。想来想去，咱家老史跑到城西于口，找到熟人请教了如何点豆腐脑。此时人家已经不用卤水点制，而是用葡糖糖酸钙。虽然人家交代了多少大豆用多少葡萄糖，但是咱自己一操作，要么点的豆腐脑上出来很多水，要么点的豆腐脑硬得像豆腐，交了很多天学费，才做出了嫩呼呼的豆腐脑。

教咱点豆腐脑的人家卖的是焦叶豆腐脑，不擅鸡汁鸡丁。去哪学呢？传统手艺人还是有点保守的，毕竟是人家赖以吃饭的手艺。也记不清寻了多少人多少地方，托亲戚靠朋友，咱终于打听到，熬鸡汁最少不了白芷去腥，明油是三合油：鸡油、大油、麻油，炼制三合油时还要加入特殊香料。最后，当咱戴着卫生帽，戴着白袖头，围着干干净净的白水裙，用那扁扁的勺子为一圈学生盛豆腐脑，忽然有点手艺人的感觉了！

酸辣土豆丝是咱们最畅销的小炒，可那时没有切丝机器，一堆土豆打去皮，得有人切上半天，再用几大盆清水泡去淀粉，炒出的土豆丝才能爽脆利口。一到饭口，学生的吵吵声，鼓风机的嗡嗡声，快速翻炒油锅里的滋滋声，搅合在一起，好不热闹！

卤面是咱们中午卖得最多的热销货，五毛一份，午饭能卖200斤干面的面条，这在整个大伙上是数一数二的。卤面技术含量并不高，主要是咱舍得下油，舍得放肉，卖的时候碗再盛得满一些,图个薄利广销，也图个人气旺盛。按现在时髦的理念，这叫增加流量吧？

咱家儿子当时在初中部上学了，中午主动给自家伙上帮忙卖饭。有的高中生专门找他盛饭，盛完卤面伸着碗不走，儿子就再夹上点卤面；夹完了高中生伸着碗还不走，儿子就再夹上点卤面...

为了调动孩子们的食欲，并清热润肺，受传统“冰糖银耳羹”的启发，咱灵机一动，加入菠萝薄片，使之晶莹之中，蕴含嫩黄，酸酸的，甜甜的，大受欢迎，一时间，成为大伙上的名品，直至今天，我爱人还常回忆孩子们挤在我们摊位前，大嗓门喊“来一碗冰糖菠萝银耳羹”。

一中大伙食堂经营生涯，经手烹饪了太多饭菜，但留下甜蜜回忆的作品，非“冰糖菠萝银耳羹”莫属。

后来一中新餐厅建起来了，校方管理的条条框框也多了起来，油、面、盐等都得集中供应，价格比市场要高，并且饭菜限价销售，给商户留下的利润就微乎其微了。

利润菲薄的大伙生意不能弥补咱们原来生意的巨大亏空，私人逼债的常常找上门来，银行催还利息的电话总是太勤。落魄中，繁忙中，咱无奈又在太平洋寿险兼了个职，就是跑保险。咱是书香门第，从小骨子里那么清高，这一切，是不是把咱的内心蹂躏得一塌糊涂？

我常常想，要登一座高山，要在高山顶上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哭一场！

2003年，暑假来了，我辗辗转转来到一座神往已久的巍峨大山下，穿过崎岖黑夜，攀上2000多米高山巅，黎明里寒风呼啸，单衣的我抖做一团。东方天际灰蒙蒙笼罩，似浓墨化不开一般，我身既冷，心亦寒。饥寒难耐之际，浓重铅云中蓦然挤出一丝光亮，渐渐化作一抹嫣红，娇嫩得令人心疼，就在此时，积聚太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脸上流淌两溜冰凉。所谓华山顶上一滴泪，佛光一缕透心扉！

爱山的心路，我放在后续的拙作《跨越山谷》，敬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