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中的伟大(副本)

爱卿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有一种情感永恒而深沉,那就是我们对父母的怀念。当我们穿越人生的风雨,站在生命的某个高度回望,就会发现,那些曾经以为的平凡日子,其实蕴藏着父母的伟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作者的老师,当我看了她《平凡中的伟大》的书稿后,甚感欣慰。这夲书是根据她做的巜父親》与《母親》两部美篇合编而成的,在做美篇的过程中,她就在微信聊天中向我征询过许多问题,所以我了解她编写此书的初衷。在我作为教育工作者的生涯中,见证了无数学生的成长,但这本书所展现的情感深度和对生活的理解,令我深受触动。它不仅仅是一夲书,更是作者心灵深处的情感,对父母的深深怀念和对生活的真挚感悟的集结。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真实的、温暖的、充满爱的世界,同时也告诉我们,生活虽然充满艰辛和困苦,但只要我们有一颗感恩的心,有一份对生活的热爱,我们就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伟大的力量,找到生命的意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者的父母,就像无数平凡的父母一样,他们的生活并不轰轰烈烈,也没有多少荣耀和辉煌。在书中,你会看到她父母的身影,在晨曦中忙碌,在黄昏下守望。你会看到他们的笑容,虽然有时带着疲惫,但总是那么温暖,那么慈祥。你会看到他们的眼神,虽然有时充满忧虑,但总是那么坚定,那么有神。然而正是这些平凡的画面,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伟大。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为家庭撑起了一片天,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面对生活的挑战与困难,用自己的爱和关怀温暖了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心灵。 父母的爱,如同山一样坚实,如同海一样深邃。他们在我们的生命中,既是引导者,也是守护者。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教会我们如何面对生活的艰难,如何拥抱希望的曙光。他们用自己的爱,让我们明白,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总有一个地方,是永远的家,总有一种情感,是永恒的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要感谢自己这位勇敢的学生,感谢她愿意分享自己父母的故事。她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生活的真谛。她的 这夲书不仅是对父母的怀念,更是一夲关于生活、关于人性、关于爱的书。我相信,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都能找到那份平凡中的伟大,找到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和敬畏。它提醒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不要忘记那些曾经陪伴我们成长的身影;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不要忘记那些给予我们力量和支持的人。让我们一起走进这夲书的世界,感受那些平凡中的伟大,感悟那些爱中的智慧。让我们一起怀念那些己经离去的亲人,珍视那些还在身边的亲人。让我们一起,用爱去照亮彼此的生命,用爱去创造更美好的未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多写。谨以此序,献给所有平凡而伟大的父母们,以及那些愿意用心去感受、去珍惜、去传承这份伟大之爱的人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侯润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零二四年元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史的意义不仅是回忆(代序)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阅读,之于我们大多现代人,早已是一种文化生活的日常。然而,在我们日常的阅读中,能够让人有所领悟、良多感慨者常有,让人思潮翻滚、浮想连翩者不多,让人触之动情、不禁泪流者则少之又少。这倒不一定说能不能给阅读者以情感冲击,就是评价文字作品水平高下的标准。只能说,能够引发我们内心深处共情共振共鸣的文字,会让我们的阅读更有收获、更有意义。读过我二姑爱卿女士的《平凡中的伟大》,我就持久地深陷于一种大不同于以往阅读的感受当中。这种感受,就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之间一席彻夜长谈过后一样,好多人、好多事、好多感慨,萦绕着、冲撞着,让思绪无法平复。我把这些文字分享在家庭微信群。好久后,姐妹们回复说:含泪读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卿女士并不是专业作家,她的才思与笔力,绝大部分都浇灌在服务领导和自己做领导的文案上。在近些年的退休生涯中,才不断有些具备文艺色彩的文字作品从笔端流泄。这些作品虽然仅仅在十分有限的圈层内传播,但得到的好评,却字字由衷、句句诚恳到让她停不下笔来。不过说到底,这种纯粹的个人写作,既没有任何功利动机,也绝无一分稿费润笔,更无可能形成肉眼可见的网络流量,她为什么要坚持不懈、呕心沥血写下去?读到这些文字的人,又为什么都会为之有所感触,有所感悟,有所感动呢?我想,体现于其人其作的“人生味、人情暖、乡关情”九个字。大概可从看作是一个不错的答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萧红《呼兰河传》的结尾写道:“以上我写的并没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尽管作者这样说,但这本书还是被后人精准解读出,她是在用写作进行一种个体对人生意义的探寻。爱卿女士的写作,不论是《比肩先贤德铸完人,百年精诚万世楷模》还是《平凡中的伟大》,讲述的都是先人的故事,释放的何尝不是作者自身人生追求与思索!要说,对已逝往事时不时就会眷眷回望,对已故亲人过多少年都会念念于怀,似乎每个人都会这样。但真正把自己所思所想付诸笔端,把故人与往事书写出来,毕竟是少数人才去做和做得到。而做到这一点,用钱钟书的《围城》自序所表述的观点看,重要的不是会不会写,而是取决于作者的人生积淀与自内而外的情感冲击流动,即所谓“创作冲动”。除此而外,文章讲述的主人公,即爱卿女士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七老舅和七老妗,不论从文章的叙述还是与他们过往交集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都清晰表明,两位老人虽然都是极普通的人,但他们都有着超乎常人的通透的人生智慧,有思想,有主张,有能力,有作为。他们是值得后人书写的。相信,阅读这些文字的人,也一定会从中感受到,书写和被书写的两代人,有着相通和相同的人生态度和感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文本的题材体裁看,《平凡中的伟大》既像是传记,又有散文或纪念文章的样貌。但在我这个“传主”的小外甥看来,它更具备家史材料的特质。家史资料的传续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与国史之于国家,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我目下正在与我们家族的兄弟们一道续修《张氏家谱》。研读我曾祖父创修的家谱原本,它使我们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样横亘千古的宏大哲学命题,顿时看得直白、简单、具体。美中不足的是,那种谱牒式的家史记载过于惜墨了,以致于三代之后便对先人的事迹知之甚少,无论如何这肯定会让人大感缺憾。我们现在早已不缺纸笔,更有超强的文字处理技术、超大的存储容量和传输通讯能力。在家史写作上,为何不将我们的先辈的更多足迹给后代留存下来呢?我猜想的没错,作者整理印行《平凡中的伟大》的目的正在于此。这种样式的家史写作,留给后代的将是一个比传统家史写作更为系统全面的史料展台。它不仅将会让家族传延之树的根茎枝理更加立体直观,繁花茂叶更加明丽多彩,而且通过大量人物细节的再现,辈辈先人的一脉温情也将被传导下来,使原本那种程式化的冰冷的文字顿时升腾起人性的温度,不论传承多久,都会永远地温暖后人的心。的确,也正是这样的写作态度,才让这篇文章首先是温暖了当代阅读者的心,让人从桩桩件件的往事中,认真体察一遍老一辈人,他们的人生之艰辛,他们的人性之善,他们的品德之美,真心希望此文能够成为更多人,更多家族整理续修家史资料的一个典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近些年来,乡土历史文化的研究探讨之风蓬勃兴起。以我们家乡偏关为例,一大批以乡贤长者和社会精英为主体的文化人,以不同的形式和载体,共话偏头关故事,同谱古关城新曲,让人耳目一新,乡情更浓。二姑的《平凡中的伟大》,在讲述她父母近百年人生历程的同时,她的笔触也有意无意勾勒出他们厮守一世的古城原貌和整个上世纪里小城百姓生活的种种历史记忆。这些史实性的描述立即引起小城历史文化研讨者们的关注和响应,也就使这篇人物纪念性的文章,同时具备了地域文化历史研究的史料价值,作者本人也理所当然成为偏关故事的话事人之一。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点,仍然套用钱钟书的逻辑,不是因为她会写,而是因为与她对已故父母无穷无尽的深爱一样,对她生于兹、长于兹的一方故土不舍不弃的深爱。尽管离开这个小城,已经好多好多年,但偏头关仍然是她最重要的人生叙事场景。正如《庄子·徐无鬼》中讲道的越之流人,“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这种乡井情怀,还不仅限于怀旧念故,也在于展望未来。文章中用了一定篇幅列叙了刘家孙辈们的相关情况。这些孩子们都非常优秀,都已在各自的地方和岗位上有不俗的表现和成就。但这段文字放在整个文章最后的章节,除了有告慰先人之意外,更多是表达了对后人的期望与嘱托。这些孩子们大多数早已不再生活在这个小地方,更多人离开偏关,走向更为广阔的发展天地。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走的多远,都应不忘乡关,不忘根本,当是作者家史写作的谆谆本意。作为晚辈,我本无德能为此文本作序,但遵所嘱,不敢稍懈,谨以此文向刘氏先辈亲人表示敬意!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淑强写于二零二四年元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遗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光如水,年华易逝,似水流年带走了多少旧日的回忆,却淡化不了我对父母绵绵的思念。几次执笔,想为他们写点什么,总觉得来日方长。一场大病与死神擦肩而过,才感到时间紧迫,加之近来经常梦里与父母在一起,有时是坐在父親背的布摞上去城外晒布,有时是受了惊吓钻进母親的被窝里热得汗水淋淋……猛一惊醒,梦中的情景却模糊不清,于是就找出相册翻看父母的旧照片,看着他们慈爱的笑脸,突然想到,何不做个美篇把这些照片和我对父母的回忆放进去,然后打印成书,随时翻看或分享给亲朋好友,让他们永远活在我和亲人们的心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和母亲在五台山菩萨顶骑马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父母生于乱世,自幼都是苦命的人,饱受战乱之苦,历经人生坎坷。父親因奶奶疯癫,从小缺少母爱,母亲因早年丧父,自幼缺失父爱,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1939年结婚。婚后他们携手相伴走过了48个春秋,前半生为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黙默奉献,尽心服侍送走了爷爷,奶奶;后半生为小家庭奋力打拼,含辛菇苦撫育了我们姐弟四人,虽然因“四清"和“文革"的影响,我们姐弟都无缘高等教育,但由于传承了他们的基因,受到了他们言传身教,品行修养和价值观的熏陶与影响,在工作后努力奋斗,通过自学考试,函授等途径都取得了大专以上文凭并分别通过考评获得了高级中教、经济师、会计师、统计师等高、中级职称并在各自的工作崗位担任不同的职务,为國家为人民做出了应有的貢献。父母还帮我们带大了8个孫子外甥,8个孫辈中有3个博士、3个硕士、2个夲科。如今我辈均己含饸弄孫,孫辈也都家庭事业有成,父母可谓功德园滿。夲当乐享天伦,然而天不遂人愿,父親还未及古稀,于1988年刚过中秋连片言只语也没留下就撒手人寰,突然离开了我们。母亲虽然活了91岁,晚年却因积劳成疾,饱受病痛折磨,她临走时那眷恋而空洞的眼神,恨不得装下所有她熟悉的家和亲人。他们走了,带走的是太多的不舍,留给我们儿女的是难以接受的事实,难以了却的心愿,无尽的悔恨和永久的思念。父母是我们的亲人,更是我们的恩人。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平凡而普通,但在我们心中却像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星,耀眼且神圣!每每想起他们,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总在记忆中寻找他们的音容,可是父亲去世己三十多年,母亲也走了9年了,自己现在已年过古稀又大病一场,记忆变得模糊且散乱,只能把许多琐碎的小事和散乱的片断加上照片将父母的爱串起耒,回味一生一世,相伴永久永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在五台山寺庙台阶上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78年的全家福,前排从左到右是母亲、姥姥、父亲、姐姐。后排从左至右是大弟、二弟、范治平、我。前排三个孩孑从左至右是外甥女红红、我大儿子虎虎、二儿子二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85年照的父亲在世时家里人最全的一張全家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去世三周年我回乡扫墓时跪在父母坟前哭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遗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雷音宝殿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白塔寺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清凉胜境台阶上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上海外滩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35年前的中秋节后第二天,睡梦中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穿上衣服赶紧开门,是我们局里的话务员,她神色紧张地告诉我:"你家里来电话说你父亲病危,让你速回"一听这话,我的心咯登一下,家中这时候打来电话,父亲一定……我不敢往下想,定了定神,赶紧收拾东西并让孩子他爸去叫我在六中工作的姐姐,早饭也没吃,七点钟我们就从忻州坐车往家赶。一路上我想象着各种父母等我们回家的情景,就是不敢想父亲已不在的样子,时间真难捱呀,几个小时的车程像过了几年,下午2点才到家,一下车我就往院子里冲,看到院子里的人衣服上都掛着红布条,我一下子如五雷轰顶,瘫坐在台阶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缓过来,被人扶进了家门,看见父亲平静地躺在炕上的门板上,像睡着了一样。“大…大…大…我大声地喊着,然后把手伸进他心窝口摸了摸,感觉还热着呢,就着急的说:"我大没死,赶快叫医生抢救啊"但没人回应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大概以为我伤心过度,神经错乱了。一会儿就要装棺材了,我坚持不让,说父亲还有可能缓过耒。但在㘯的人都说你大昨天夜里2点就去世了,一直在等你们回耒看看,按习俗上午就该入敛,已经够迟了。没有办法,我只能看着父亲被放进棺材,那钉棺盖的声音咚、咚、咚……一下一下就象钉在我的心上,心在滴血啊!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夜,两个弟弟因为从父亲发病到入殓己两天一夜没合眼,累得不行都睡了,姐姐也因晕车难受休息了,只有我一个人守在父亲的棺材旁,看着放在棺盖上父亲的照片,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涌现,我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当老师,两个弟弟雇奶出去了,姐姐上了小学。当时县城里没有幼儿园,父亲上班就带着我,他干活我在染坊里玩。每当上午去城墙外晒布的时候,就把我放在他揹的布摞上面,布摞厚厚的,软软的,我撸着父亲的脖子,随着父亲的脚步一颤一颤,就像坐花轿一样,舒服极了。那时候父亲宽厚的背就是我的世界。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小时候很调皮,有一次父亲在干活,我就把染房的柜台和货架的边当双杠,两手撑着前后晃悠。一下子没撑住,摔了下来,把下巴磕破了,后来发炎化了脓,疼得夜里睡不着老哭,父亲就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嘴里念叨着:"二老命,不怕疼,大大在,好好睡"这声音好像从棺材里传出耒的,我把耳朵贴在棺材缝上屏住呼吸听着、听着……,声音渐渐消失了,我敲敲棺材,喊着"大、大、大……"里边没有一点动静,我绝望了。父亲是真的走了,带着对我们深深的眷恋,不舍地走了,给我们留下永远的遗憾,深深的愧疚走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夜, 记忆像潮水般把我的心一次次浸泡……就在八个月前快过正月十五的时候,我想让父亲到忻州看元宵节的红火,那些年忻州的元宵节十分隆重,各县、市、各单位都要扎彩车、出节目,而且都要到市里来表演,从十四开始连续红火三天。我原计划正月十二带车回偏关接他,但他不让,他说不要随便用公家的车,影响不好,我自己坐班车去,于是我就没回去接。十三那天下了雪,长途班车停运了三天,等班车通了,父亲正月十七到了忻州,元宵节的活动都结束了,彩门拆了,灯笼摘了,我怨父亲不让我回去接他,他却说:“没事,今年没看上,明年早点儿来看嘛”,可是父亲却没有明年了……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回偏关的时候,我送他上了车,车走开一段又停了下耒,我赶紧跑上去问怎么回亊?他说忘了拿孝布,几天前父親去忻纺批发了好多白布说预备做孝布,我说这亊不吉利,他却说批发便宜,有备无患,省得一旦用时你们着急。我返回家中把布抱下来放好,看着他从车窗探出身子和我挥手告别,好像有什么预感,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谁知这一挥手竟成了永别!多少年后,他在车上向我挥手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真实……有时候我想,短促的人生其实就像匆忙的挥手一样,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如过眼烟云,然而父亲那次的挥手,我却永远不会忘记。我觉得那是一种父爱的象征,父亲将他的爱,将他的期望都定格在那轻轻的一挥手之间。直到现在每当听到人们唱那首"常回家看看"的歌时我还禁不住热泪盈眶,悔恨万分。记得父親那次回的时候嘱咐我过八月十五的时候回偏关住上几天,但我因工作忙没有回去。如果我回去了,父親八月十六病了,我可以及时领他到忻州看病或者电话请个市医院的大夫回偏关给他会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妈妈和弟弟说,那天大弟新窑合璇,父亲早上起来洗涮以后从里到外換了干净衣服,利利索索到大弟家招呼来贺喜的客人。合璇请的人不少,按偏关的习俗来的亲戚朋友都要送炮仗,而且送来的炮仗越多对主家越好,中午吉时到了,大炮小炮齐发,炮声震耳欲聋,孩子们高兴的抢没响的鞭炮,父亲先还拦着他们怕炸着。可是一会儿他就捂着胸口跑到院畔弯着腰呕吐起来,妈妈见状忙跑去看,却发现什么也没吐出来,于是忙把他扶到门口小凳子上坐下,父亲脸色苍白,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妈妈问他觉的怎难受,他说响炮震的心麻烦,妈妈说那就赶紧停了吧,不用响了,可是父亲摇着手说送耒的炮没响完不能停(偏关讲究,送耒的炮都响完才吉利),我不要紧。妈妈只好把父亲扶回沙发上躺下,躺下后他还让我妈不用声张,快去招呼客人。响完炮后,请大夫给看了看了说没事,是累了,加上过十五吃的没消化顶住了。那段时间父亲确实累,虽然妈妈和弟弟老劝他多休息,可他不放心,从早到晚都在工地上,打里照外,购买东西,给匠人们烧水递茶,靠匠时帮母亲做饭,有时匠人们做的不合他心意时就亲自上手,一下也不闲着,所以母亲和弟弟们都觉的医生说的有道理,没在意。下午因舅妈去世母亲到舅舅家给表弟妹缝孝服,父亲一直在沙发上睡着没动。晚上8点母亲回来看父亲脸色很难看,叫也不答应,她说:“这老汉不是老圪攒(死的土语)呀哇,得住院看呀" 于是弟弟就赶紧送父亲住进了县医院,入院后做心电图检查出是冠心病,医生给输了些液,到深夜父親血压下降需要输氧时,跑遍全县的医院也找不到氧气瓶,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血压一点一点降到零,父亲绝望地看着守在床边束手无策的弟弟,流着泪水离开了人世!父亲一生就住过这一次医院,从入院到去世共六个小时,花了80元住院费。后来在父亲入敛前往嘴里放洋钱(偏关丧葬习俗)时发现那天中午发病时医生让我表哥给喂的半颗霍香正气丸还含在嘴里没咽,表哥说他当时问我父亲喝水不喝,父亲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这就说明那时候就不会说话了,从中午12点到晚上两点14个小时,如果早诊断出心脏病,及时对症治疗,如果当血压下降时能及时输氧抡救,哪能那么早去世呢,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走的那样的突然,那样的不舍。记得发丧的那天,拉灵的骡子架上灵柩后怎么也不走,赶牲口的吆喝也不行,打也不走,后来我们回家把因悲伤过度瘫在床上的母亲扶出耒,她拍打着棺材说:"她大,你放心的走吧,身后的事有(哇)呢,哇一定按你的心愿把家里和娃娃们的事情安顿好"说也奇怪,妈妈说完后,骡子没用人赶就慢慢走开了…… 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手艺人,但在葬礼上送花圈挽联的人很多,院子里放不下还放到大门外。特别是出殡那天,送行的人差点把街道都堵死了,人们都说多好的个人啊,这可真应了偏关那句俗语:“好人不长命了”。 父亲走了30多年了,音容笑貌依然如昔,深深植根于我的脑海之中,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他那清瘦的面容,虽小且特别有神的眼睛 。父亲的突然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真是个不孝之女啊,曾经想等自己事业有成,孩子们长大自立了就可以好好孝敬父母了,可是却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生命的脆弱,忘了世上有一种永远都无法报答的恩情,从那时起我才真正领悟到了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真谛,这是在父亲去世后,我经常把妈妈接到自己身边照料直到去世的前一天才把她送回偏关的原因,我害怕这样的遗憾在妈妈身上重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二O年父亲出生在偏天城内的一个工匠世家,父亲的爷爷刘继业是个银匠,他的两个儿子,即我的爷爷刘瀛和大爷爷刘权,继承了他的手艺。清末民初,由于民俗文化的需求,银匠是一门很吃香的手艺,太爷爷在偏关城内一进南门的大街上开着一个银匠楼,生意十分兴隆。城东的塔梁上文筆塔周围还有70墒好地出租。据现已94岁的三叔回忆,从他记事起,全家就四世同堂住在城内板巷(现在的头道街)一处很气派的宅院里。据考证这是明武宗正德皇帝宠幸的刘娘娘入宫后,官家赐予她娘家的一处宅院,三叔说这处院子是太爷爷买来的,我们这支刘氏子孫是不是刘娘娘的后人还须考证,但这院子的气派却是真实的。整座院子呈长方形,占地约3一4亩,大门位于宅院的东南角,也即坐北朝南,有一米高的台基。大门的进深一分为二,门里门外各形成半间房的开间,从外面看有宽阔的门洞,门洞前檐下对称装饰着木制的的雀替与三福云,门楼栏板和戗檐均有葡萄、四季花卉等精美雕盘,朱红色的门扉上面悬掛着刻有“介锡”二字的匾额,门楼两侧砌八字粉墙,临街的基石上放有下马石一对。一进大门,正对的是用砖料砌成的大照壁,照壁中间有一个砖雕的福字,照壁上沿刻有“北阙恩光”四个砖雕字,这四个字与门匾上的"介锡"二字印证此宅为皇上所赐的含义。照壁与大门互相陪衬,为这个宅院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进入院子正西是上下各五间的二层楼房,中间是天地爷庙,墙上的小阁楼里供着天地爷神位,正东是五间平房,东、南、西三面共有二十多间房孒,都是木质结构,油漆门窗。由于我爷爷爱养花,所以大院就像一个小花园,院子的地面都用石子铺成各种花的形状,然后在石子缝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院子中间,也就是土地爷庙前面有一个大花池,池内栽有一棵偏关城内独有的叫“荷宝宝"的花,这个花长的又高又旺,开得花又大又红,十分鲜艳,每当花开时城里人三五结隊的来刘家大院看花。院子里绕房一周铺了一条青石板的甬道,家人和来人都沿着甬道走,不能踩了花。大院西墙外有一片空地,树有两架大游(秋)千,春、秋两季姑姑们叫上女伴一群一群的在那里荡游千。三叔记得他小时候,每年过年院子中间用大炭垒一个比房还高,比两人合抱还粗的大火笼,从除夕夜接神时点燃一直着到正月初八,孩子们成天围着火龙响炮,烤馍馍,院子里鞭炮声,孩子们的嘻闹声不断。接神时大门外要点燃两梱蒿子,点着后照得半条街都红通通的,楼沟桥77事变那年过年接神时,蒿子点着才一会儿,警察看见火光就耒了,不由分说把爷爷、大伯和父亲都抓了起来,说日本人就要耒了你们还点火这是给鬼子飞机发信号吧?抓回去一审,弄清楚这是刘家多年的一种习惯,每年过年都点的,是为了来年生意红红火火。哪有故意点火引来飞机炸自己的?于是天亮就把爷三个放回耒了。初一上午三姑爷耒拜年,爷爷说:“哇一辈子没犯过法,昨晚因为点火被抓坐了两年(一夜连双岁)禁闭,还没误今天早上吃饺子”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到秋天佃户送来的西瓜铺半地,想吃的时候一切两半拿勺子挖的吃,至于香瓜、大果子、桃都是整篓子放的,随便吃。三叔说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经过修缮的我家大门,已远非原来的气派和华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大门牌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一进大门的照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有兄弟姐妺五人,哥哥刘秉纪,弟弟刘秉常,二姐(大姐是堂姐,家族一起排行)刘凤仙,三姐刘玉凤,他排行老二,小名刘七有(家族排行老七),大名刘秉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父亲夲該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那是他刚刚出生没几天,院外不远的小庙过会出红火,家里人都出去看红火,奶奶因坐月子不让出门,就趴到后楼(厕所)南墙上去偷看,没想到中了斜风,得了疯病,她时而愣怔地呆望前方,嘴里喃喃自语,时而傻傻地憨笑,时而涕泪交流,好几天不吃不喝就没了奶。太奶奶要把父亲抱去喂,奶奶却不让,她把父亲抱在怀里谁也不让踫,太奶奶熬上小米面糊糊來喂,奶奶却把干瘪的奶头填进父亲的嘴里不让喂,说太奶奶喂的是耗子药,只有在奶奶睡着的时候才能给喂点,可是疯了的人睡觉少,父亲经常吃不饱,饿得哇哇哇的哭,吵得院子里的人心烦,家的人就说他是个“妨主货”,在这个大家庭中他和奶奶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奶奶的病时好时坏,发病时又打又闹,父亲受惊吓落下个口吃的毛病,。7、8岁的时候,父亲耳朶疼得发炎化脓,那时候小县城里没有消炎的西药,中药见效慢,拖了好长时间,虽然好了,但一只耳朶落下个听力下降的毛病,到10岁的时侯才上的学,可是刚上了一年,因家中发生变故就上不成了。那是因为太爷爷去世后,大爷爷当家,当时偏关兴起种罂粟,家族里几个叔、伯都抽上了洋烟(鸦片),很快就把银匠楼抽垮了,把塔梁上文筆塔周围的70墒地也卖掉了。没办法爷爷提出分家另过。爷爷虽然是个手艺人,但他很有商业头脑,他善于观察市埸动态,总能抢占先机。他手很巧,是个好银匠,但那时候,银匠已不吃香,靠当银匠挣钱不足以养家糊口,所以,分家后他就另谋出路,当时有一个山西平定州的人到偏关开染坊,他发现那家染房的营生很红火,能赚钱,而且外地人在不长。于是就在大冬天反穿皮袄趴在人家窗户下面舔破窗纸偷看,寒冬腊月,爷爷的胡子眉毛都冻上了冰碴子,腿脚都冻麻冻僵了,但他硬是咬牙坚持了几个晚上,终于把用篮靛(一种植物提炼物)染布的手艺学到了手,等平定州的人走了后,。他就在偏关城的中大街开起了"刘记染坊",染坊开了后,因为是独家买卖,营生挺多,人手不够,爷爷就让家人都到染坊干活,那时父亲才十二、三岁,就干起了担水,拧布,泡布,捶布这些大人的活,染房有五个大缸,每个缸能放四、五担水,每天父亲要到南门外的关河里担水把缸都挑滿,瘦小的身躯脖子上掛一个垫圈子,挑上水走起来还揺摇晃晃的,肩膀上的皮磨得退了一层又一层;泡布的水里有硫磺,对皮肤腐蚀的厉害,父亲拧布的时候不光用手,还得用胳膊肘,所以他肘以下皮肤经常都是裂子,就像老树皮一样,特别是指头上的碰头裂子从耒就好不了,一踫就出血,钻心的疼啊!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十指指甲一直都是中间凹陷,周围跷起的。爷爷总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经过几年艰苦的磨炼,爷爷把父亲培养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染匠。“刘记染房”在爷爷的苦心经营下也由一个小作坊变成了偏关以至周围县乡很有影响的一座染坊,爷爷精明强干,而且很有远见,后来还在河曲巡镇、楼子营开了分作坊,生意都很兴隆。</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爷爷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爷爷和大伯、父亲的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大伯和三叔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二姑和三姑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三姑爷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七七事变的第二年,日夲人的飞机对偏关城连续轰炸了三天,大半个偏关城被炸成了废墟,城里的人死伤无数,刘家大院因在县城的西边低洼处,人和房子都幸免于难,但听说日夲人每占领一个地方都是先狂轰滥炸一番,然后就进驻,所以,全家几十口人四散奔逃,各自到城外村里投亲靠友。轰炸结束后,日夲人很快就占领了偏关城,并住进了我们刘家大院。因为跑的仑皇,家里的财物基夲都没来的及带,鬼子进耒后先把每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我二姑家是城里的有钱大户,她们在逃跑时把家里贵重的东西藏到我家东边第一间正房后边的一个小窑洞里然后把口封好,但没封严密,被鬼子看出破绽砸开封口都搜了出來,抢了去。鬼子把楼房二层摆放的刘氏祖宗牌位和其它房子里他们用不着的东西都给扔到院子里,把院子里的花砸的一片狼藉,把楼房和不住人的房子拆得七零八落,用拆下耒的木料在西边院墙外面的空地上挖了一道壕,上面盖了十来间独立的房子做厕所,按他们的习惯一人一间不共用。住下来后他们到处抓人,杀人,无恶不做。八路军对鬼子多次袭击,鬼子三进三出偏关城,几经摧残,到他们最后退出偏关城的时侯,这座充满故事的历史民居除了没有门扇的残破门楼和照壁外,其余都成了断壁残垣,唯有后院的十间厕所还在,厨房的用俱没有损坏。而且多了几个面盆,那是日本人把家里原来的尿盆拿到厨房做了面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逃离偏关城后,大伯带家眷投靠岳父家,父亲跑到陝西哈刺寨投奔在那里开染房的表哥,爷爷带奶奶和三叔躲到离城五里的磁窑沟村红崖坡。有一天爷爷进城买药,因没有良民证被查住抓起来了,爷爷说他是城里人要求办良民证,一查户口家里有三个儿子,于是就让爷爷交出一个儿子耒换他给日夲人修碉堡,那时大伯已成家,三叔年令还小,只有父亲正好。消息传到哈刺寨,父亲赶紧跑回来換爷爷,爷爷说“傻儿子,你回耒做甚?我一把老骨头了,日本人能把我怎么样" 爷爷换出来了,父亲却被日夲人用皮鞭抽的浑身是血,还得每天带伤从磁窑沟到大卯圪蛋(现在的护城楼)修碉堡,修完碉堡又修公路,公路白天修好,夜里八路军武工隊为破坏鬼子的运输线就给挖断,所以老也修不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磁窑沟村座落在偏关城西,沟里有一个煤窑,沟南沟北两面的山坡上散落着一些吊了石头面子的土窑洞,住在这里的大都是“窑黑子”(矿工),是三块石头夾着一块儿肉,用命换饭吃的人。偏关城里烧的煤都是从这里买,我们上小学的时候还曾到这里给学校用萝筐抬过煤。村里人吃水都是到沟里挑,父亲挑水的时候碰见一个个子不高,瓜子脸,大花眼,梳着两条大辩子,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姑娘也到沟里挑水,她身体瘦弱,挑上半担水摇摇晃晃走也走不稳,父亲看着她可怜,就放下自己的桶担,先帮她把水挑的送回去。后来才知道她是城里人,父亲也是个银匠,跑口外遇上土匪,东西被抢,人被打死扔到黄河里了,她和四岁的弟弟与娘相依为命。日夲人来了娘带她们从城里逃出耒到这儿投靠姨姨,姨夫是个窑黑子,干上一天活累的要死,所以她就给到沟里担水,她姨姨家住在磁窑沟的羊角坡,和红崖坡在一道圪楞上,不太远,一来二去俩人就惯熟了。有一天担水时父亲看她眼红红的好像哭过,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她的几个爹爹(伯伯和叔叔)把她妈妈70块大洋卖到河曲坪头村里给人续弦,娘要带着弟弟走了,爹爹们也要给她找人家,她很害怕。父亲听了也替她难过。回到家里把这个情况和爷爷说了,爷爷说你把她领到咱家耒让我看看,要是合适就给你娶回耒做媳妇。父亲赶忙跑去和她妈妈、姨姨说了爷爷的意思,她妈妈正愁自已走了,女儿没个着落呢,这段时间父亲经常给她家担水,她们夲耒就对父亲有好感,又知道刘家是偏关城里的大户人家,自然是一万个满意。父亲将她领了回耒,爷爷一看她文文静静,清清秀秀,当时就中意了。于是请人看了生辰八字,定了个黄道吉日,没有婚礼,没有婚宴,父亲把她从羊角坡领到红崖坡,给爷爷奶奶瞌了头,就算成亲了,她就是我的母亲。俗话说,男人的命运,决定于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从此父亲的命运就开始改写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和母亲结婚两年后,也就是42年,日本人被八路军打得退出了偏关城,逃到村里的城里人都陸续回到城里,爷爷和父亲带着一家人回到刘家大院,一看院子里的惨状,根夲不能住人,只好租了城里一个叫二分半(外号)家的房子住下来,安顿好后,爷爷和父亲把染坊收拾的重新开张,母亲料理家务,照顾奶奶。生活好象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战乱年代,平静只是短暂的。偏关虽小,但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各种部隊你耒他走,像走马灯似的換,而且谁来了也要抓兵,父亲正是当兵的年令,成天担惊受怕,到处躲兵。43年冬,妈妈怀上了姐姐,已四个月了,爷爷觉得父亲老这样躲也不是个办法,就让父亲带着母亲离开偏关到河曲巡镇找他的同行杜二帮忙开染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巡镇在黄河边上,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河边是码头,这里是从太原始,西渡黄河,去往银川的商贸古道上的一个必经之地,走西口的晋商在此频繁往来,人流大;河湾地带气候宜人,适合各种蔬菜瓜果生长,大白菜,芝麻等特产,远销周围县乡,小麦、糜谷等粮食作物旱涝保收;这里素有“水旱码头、商旅重镇”之称。在这里开染坊有许多有利条件。父亲到了河曲巡镇后在杜二叔叔的帮助下租了房子,自已动手改造房屋内部结构,盘灶,置缸,都准备就绪后,染料却成了问题,当时日本人实行经济封锁,买不上现成的蓝靛,于是父亲就买当地人种的兰草,买回来把兰草放到水池里泡几天,然后用棒子捣,人跳下去用脚踩烂,用脚踩烂糊了,铲出来过滤,过滤几遍靛就出来了,蓝靛就像豆腐块一样,就用它染兰布。万事俱备后,“偏关刘记染坊”就开張了,一开始顾客不多,但父亲虽然识字不多,可继承了爷爷的精明,又有母亲做参谋,他们采取灵活经营的方式,来染布的人有钱的给钱,有粮的给粮,蔬菜、水果也可以,啥也没有就给免费染了,远路耒的客人还留下吃饭。渐渐的刘记染房的好名声就传开了,前来染布的顾客络绎不绝,有时天不亮就有人来敲门。父亲操作染布,母亲接待顾客、记帐、菲签子(就是把顾客的名字用毛笔一式两份写在麻纸条上,一张给顾客做取布凭证,另一張卷好用线紧紧包扎在布的角上,等布染好晾干后顾客耒打开布角扎圈,取出签子对号取布),两人卜经常忙的连轴转,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那一年,快过年了,八路军送耒好多做军装的布,为了赶时间,父母除夕也没休息,夜里干完活,揑下饺子还没吃就都累的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要煮饺子,结果一大拍饺子不翼而飞了,找了半天,原来都让耗子拉到耗窟里了。后耒在外躲兵流浪的堂哥刘达子听说父亲的生意好就跑到巡镇投靠,三姑爷也因在偏关开药店生意不好带着一家四口来找父亲,父亲就让堂哥刘达子和大表哥张昆跟他学了徒,母亲生了姐姐以后,三姑爷帮着记帐,菲签子,染房的经营逐步走上正规。可是乱世之中哪里也不太平,巡镇经常有散兵,土匪祸害,逃难是常事,每当逃难时,就把没染的布泡到缸里,染好没取走的布分开背上跑,有一次逃跑中,母亲身怀有孕,抱着姐姐实在跑不动了,让父亲把背的布扔掉,但父亲说买卖人讲得个诚信,扔了孩子也不能扔了布,没办法,父亲只好后边背着布,把姐姐用布兜在前胸继续跑。由于诚信、灵活经营,染坊的生意兴隆,收入很好。可是父亲挣了钱从耒不私存,因为一直没分家,后耒爷爷也带着三叔到楼子营开染房,偏关大伯当家,所以除了维持染房运营和一家人的用度外,剩下的钱父亲都如数交回偏关家中,那时候世道乱,为了安全,父亲把收下的粮食、蒙疆纸币等都換成银元,然后把银元放进乌陶碱化成的水中,等乌陶碱冷却凝固成块以后,托从偏关到河曲赶大集的人给带回去交给大伯,当时爷爷虽然是家长,但不当家,因大伯精明能干,又写的一手好字,所以爷爷让大伯当家。他的孫子刘东升是现在偏关有名的书法家,就是遗传了他的基因。三姑爷是过来人,劝父亲凡事要留有余地,以防不时之需,可父亲不以为然。后来许多事都应了三姑爷的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47年偏关土改时,搞流血斗争,由于不懂政策(我们家自食其力后耒定的是中农),怕挨斗,爷爷和大伯跑到包头,想到那儿开染坊,可是在半路上遭遇土匪,所带的钱和布被抢劫一空,捎回话耒让父亲给送钱去,父亲回偏关拿钱,谁知爷爷和大伯走后,大伯母女人胆小也怕挨斗,主动把埋在地下的丈八洋钱(1800块)掏出耒都交给了土改工作隊。父亲没法,因为没听三姑爷的话,回到巡镇家中也没积蓄,只得七凑八借,连结婚时给母亲的金戒指也拿上送到包头才给爷爷大伯救了急。爷爷和大伯走后,三叔也从哈喇寨跑到包头找他们,偏关家中没了男人,剩下继奶奶、大伯母、堂哥、三婶、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生活陷入了困境,父亲就两头跑,有时候从巡镇到偏关80里路一天打来回,期间巡镇的染房一直由母亲支撑。49年2月母亲生了我以后,父亲实在无法两头兼顾,只好把巡镇染坊关掉,全家搬回偏关。回到偏关后,父亲把原耒的“刘记染房"又恢复了营业,母亲操持七、八口人的一个大家庭的家务,从小父亲在这个家庭里没地位,到这时候却主动担起了家长的重任。两年后大伯回偏接走了大婶、三婶、堂哥。没过两年,三婶得了肺痨,三叔又从包头送回偏关,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既要伺候三婶,又要照料我和同岁的堂妹,三婶去世后,丧葬事宜全部由父母操办,人主家(三婶的娘家)的接待和要求也都由父母处理。三婶下葬三天后三叔就去了包头,留下了堂妹,三姑看母亲实在忙不过耒,把堂妹领去撫养。父母才松了口气。后耒爷爷和大伯因包头生意不好,要回偏关,父亲就把板巷旧院被日夲人破坏的只剩龙骨圪筒{梁架)的正房修缮一新并配置了家俱,爷爷和大伯一家回来时,一切都给安排的妥妥贴贴,停停当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苦难成就人生孝心,父亲在家中从小没享受过疼爱,吃了许多苦,他十分珍惜亲情,他对上孝敬父母,对下疼爱兄弟姊妹,宁肯自己吃苦受累,绝不亏待亲人们。是啊,奶奶活着的时候,疯疯颠颠,父亲从小不嫌脏、不嫌烦和奶奶住在一起,结婚后也把奶奶接到一屋伺候直到她离世。打我记事起,每天早上父亲起耒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爷爷屋里生炉子,倒夜壶。每晚陪爷爷叨啦(聊天),直到爷爷睡下才回我们屋。父亲兄弟姐妹五人,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爷爷去世后,父亲把大伯,姑姑当老人孝顺,大伯住一个院里,吃点啥好的都要先给大伯送去,印象最深的是我家每年开春黄河冰消的时候,总要吃一次开河鱼,一到那天,父亲就把姑姑,姑父,大伯,大婶都要叫上。买上两条鱼,父亲精心烹制,到吃的时候,他给老的,小的,每人一块都夹到碗里,轮到自己和我母亲,就剩鱼头鱼尾巴了,等到他吃的时候还总咂吧着嘴说自已就爱吃鱼头。记得我工作后回偏关探亲,给父母买的好吃的,父亲总是先給大伯送一些,后来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干脆就另给大伯买一份。三姑爷去世后,他每晚到三姑家陪她,很晚才回家。就连夲家的亲戚他都尽力照顾,我的一个夲家堂哥刘镇跟我父亲学过徒,父亲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他家穷,父亲教会他染匠手艺并出钱给他张罗取了媳妇儿。至于我舅就更不用说了,他四岁到我家,由我父母一手养大,直到成家立业,舅常说“姐姐、姐夫就是我的再生父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母亲和5岁姐姐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解放以后,由于印花细布占领了市场,染坊生意逐步萧条,特别是53年公司合营以后,父亲变成了普通工人,身份变了,但他吃苦耐劳的本性没有变,他常说,“营生做遍,穷死没怨”,染坊没营生,他就到纸坊学造纸,纸房倒塌了,他又到服务店(车马店)站前台,父亲从小就跟爷爷学染匠,只念了一年的书,但他脑子好使,自己开染房时学会了打算盘,而且毛笔字也写的可以,所以到了服务店,他负责登记并接待顾客。退休前还干了几年黑白铁匠。不管干什么,他都是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不失手艺人夲份。他当黑白铁匠的时候,已经50多岁了,俗话说:“人出30不学艺",可他不信那个邪,每天上班学,下班别人走了他还继续学,后耒学得有模有样,做出来的活不比年轻人差,既美观又结实,至现在我还用着他给我做的铁皮粉盘和洗衣盆。父亲虽然是旧社会过来的手艺人,但他的勤劳无私是溶在骨子里的,我记得他在纸坊里工作的时候,单位抽人下乡植树造林,夲耒他有胃病,可以向领导说明不去的,但他说十人九胃,没事,坚持去了,结果由于累加上饮食不规律,回来就病了,胃出血吐得怕人,妈妈劝他去医院,他却吃了些中药就去上班,说受苦人命贱,没那么金贵。其实他一来是怕住院花钱,二来也因当时挣的是计件工资,怕影响收入。不管在家里还是单位,他都闲不住,寻得找活干,干得不合适了,有时母亲和别人埋怨他,他就幽黙的说:“做事做事,多有不是,也宜勤俭也宜懒,也宜坐着不动弹",把人都逗笑了,还能再说什么。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52年我母亲参加工作后,夲耒工作就忙,又接连生了两个弟弟,特别是生完二弟后不久母亲又到五寨师范进修,虽然两个弟弟都雇奶了出去,但是我和姐姐都小。他是既当父亲又当母亲。除了上班,每日三餐都得按时做好,生怕耽误我和姐姐上学。晚上还得到西关、西沟看望僱奶的两个弟弟。虽然又忙又累,但他对我们的饭食从不凑合,总是粗粮细作,荤素搭派,味道鲜美,让我们吃了还想吃。他推攸面窝窝像变戏法一样,一只手推另一只手食指一绕就是一个窝窝,窝窝薄的像蝉翼一样,整整齐齐码得一样高,像一块刚掏出来的蜂窝。蒸出来后,父亲总是说"揭锅攸面三口香"然后给我们把窝窝撕开放到胡油辣角炝得酸菜汤汤里,看我们一个个香得直吸溜,他非常开心。特别是逢年过节,父亲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猪肉买回来肥的炼油装罐子里,过罢年慢慢用,瘦肉做过油肉;肥瘦相间的剁馅子,炸丸子;排骨剔出来剁成块,父亲剔骨头时特别注意留的肉多一些,因为偏关有种传统讲究,骨头上的肉大小,将来影响闺女家的生计。五花肉煮熟定"碗面子",做红烧肉,酱肉,我家的酱肉很有特色,肥而不腻,上桌那是最抢手的。猪蹄子,猪头肉煮下的汤峻冷肉又软又筋更好吃。父亲从他曾在蒙古王爷家做大厨的大舅那儿还学来了几样特色菜,最拿手的就是"烧羊肉",把羊肉块煮好后蘸上鸡蛋面糊炸出来,外焦里嫩,色香味美。我学会了这道菜的做法,直到现在每逢过年总要给孩子们做,就连我的吃饭很挑剔的小孫子也很爱吃。每当我做烧羊肉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做出烧羊肉来看着我们争着吃时那开心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忘。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是在生活困难的时候,父亲也想方设法不让我们挨饿受苦,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在公共食堂吃饭时,打上一份饭几口就吃完了,半肚也填不饱,连榆钱钱、杨树叶拌的窝窝也没多的。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父亲看我们饿的可怜,就想方设法给我们找吃的。秋天早上天不亮就到城外的村里刨完山药(土豆)的地里去捡山药,那些年人们都饿,捡山药的人多,收完山药的坑有的被刨过好几遍,真是掘地三尺啊,有时候出去一趟也捡不到几个山药,即使捡到了也是像扣子大小的,偶尔捡的多一点儿,碰上村子里的人也会被没收了去。就这样父亲也不放弃,经常跑到离城十来里的村子的地里去,挖人家己经挖过几遍的山药坑,手上挖得起了泡回家拿针挑破包好隔天还去。总有能捡到的时候,捡到了就给我们做山药絲子汤,有一天晚上我已睡着了,父亲做好湯把我叫醒喝了一碗,这碗汤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顿美餐,记得困难时期过了,我到姥姥家,就让她给我做山药絲子汤,还放了酸白菜、豆面,炝了葱花。我喝了说姥姥做的不如父亲做的好吃,姥姥说:“饿了糠也甜,饱了肉也咸",那时候肚子里没食,吃什么也香。 困难时候晚上饿的睡不着,如果搞不到吃的,父亲就给我们讲故事,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脑子聪明,记性好,爱看书,爱看戏,看过的东西都能记住,许多历史故事特别是清朝的顺康雍乾嘉、道咸同广宣,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他可以把三國水浒里的人物讲得生龙活现、栩栩如生,最神奇的是他一讲起故事耒就不口吃了,我们听得入神也不知饿了。父亲的故事就是我们的精神食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母亲、姐姐和我一周岁时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不善言辞,但是每当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他总是沉稳的用它积累了一生的经验,为我们拿捏分寸,他那不多的言语就是我们的定心丸。 我姐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农业银行上班,他工作积极,要求上进,很受单位重视,可是“四清”的时候,因他的订婚对象的父亲是四不清分子,所以被辞退回家,第二年,姐姐报考大同医专,成绩达线却未被录取,后来,通过关系从教育局查到档案中有一个条子上写着“该生的社会关系中有四不清分子,不宜录取”。两次受牵连后,好多人劝姐姐退婚,可父亲坚决反对,他说“对象家里出事就退婚,这种被人们戳脊梁骨的事,咱这家庭不能做,现在不但不能退婚,还要鼓励支持女婿在大学安心学习”。为了让姐姐的对象安心学习,他每次放假返校时,父母总要蒸上馒头,烤成干馍片,给他带上。那些年供应的白面很少,我们家每星期才能吃一顿白面,自己孩子根本吃不上干馍片,。然而,父亲的善良却遭到了亵渎,姐姐的对象后来变心,反过来提出退婚,父亲气的骂他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知情的人都说他是陈世美,可是到退婚时,对方父母表示对不起,说订婚时送我姐的手镯,不用退,父亲却坚持让退回去,说这种人的东西咱不稀罕。后来,在父母的鼓励与支持下,她又考上了忻州教干校,教干校毕业后从事教师工作,从小教到中教,教学能力不断提高,到退休时已获得中教高级职称,是同学中少有的中学高级教师。 </span>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结婚的时候,爱人家在农村而且很穷,記得结婚那天洞房里炕上铺着一块毡子,第二天到城里回门,晚上回家后那块毡子就不见了,我问婆婆毡子怎么不见了,她说那是借的,还人家了。74年我准备领结婚证的时候,曾找单位的书记请假,当我对他说了对象的情况后,他劝我慎重考虑并给我举了个例子,他原在轩岗煤矿工作的一个同事的女儿找了个支左的排级干部是贵州的,结婚不久,这个军人转业回了原籍农村,女方不愿回农村,也不愿意两地分居,只好离婚?书记说你对象还是个战士,退伍后回农村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后悔就晚了。听了领导的话后,我征求父母的意见,父亲说:“穷又没根,人家两口子都在农村的不也过吗,你们还有一个有工作的,怕什么,只要人正气、勤俭就行”。父亲的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我爱人听了父亲的话十分感动,婚后一直非常敬重他老人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给姐姐带外甥女红红时与她们母女俩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带大外甥女红红的时候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偏关中学校门外的夷馆井照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偏关中学闻风而动,一时间,全校墙上贴滿了大字报,外面贴不下还专门在原来排演节目的大教室里拉起一排排的绳子掛大字报。学校党支部书记、校长、团支部书记都被当作“党内走资夲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斗,一些家庭出身不好,有历史“问题”的老师,被打成了黑帮,连我这个学生会主席也未幸免,被打成了“小黑帮"遭受围攻、批斗。那段时间经常让我做陪斗,名曰杀鸡给猴看,造反派的同学们给“黑帮”老师们戴着各种头衔的纸帽子游行,边走边喊打倒XXx的口号,有的同学向“黑帮"们扔石头,砸土块,有一回在乒乓球室斗50多岁的马兴文老师,让他站在长板凳上低头认罪,然后有人突然把板凳踢倒,马老师摔到地上我赶紧扶起来,他们就说我是保皇派,第二天罚我到学校建“皇宫"(同学们给在建的办公室起的外号)的工地上去劳动,他们把箩头装的满满的,拍的实实的让我担,我用尽力气担起来走不了几步就跌倒了,爬起耒还得继续担。我年轻还好,听说历史老师候润梅担完土晚上回去就不能睡觉,一躺下,血就从鼻子里涌出耒了,只能靠着被子坐着。有时,就专门批斗我,革命小将们把教室里的课桌顺长摆一排,他们坐在桌子后面,让我站在桌子前面,像审犯人一样批斗我,他们说我篡改成份,把小业主改成了中农,说我饰演歌剧巜赤叶河》女主角燕燕时丑化贫下中农形象,说我是执行原校领导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孝子贤孫,把我本家的一个解放初期被镇压的和我父亲年令相仿的历史反革命分子说成是我的亲哥哥,指着鼻子骂我是“呲怪子(猫头鹰)眼睛蓝圪旦" ,要我老实交待罪行。白天挨了斗,晚上不到12点不让回家,必须每天交一份检查。有时还让我一个人到校外的城墙上站崗,城墙外的城壕是扔死娃子(过去人们生下孩子不想要就在尿盆里淹死扔到城外)的地方,夜里又怕又冷还不敢离开,有巡逻队查崗,发现我离开了第二天会斗得更狠。当时才十六岁的我,一夜之间由一个常被老师夸奖,被同学们羡慕的三好学生变成了“反革命”,怎么也想不通,精神都快崩溃了,每天路过学校外的夷馆井时总要俳佪很久,要不是想到父母,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回到家里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着,经常偷偷在被子里流眼泪。那些日子里,父亲每晚到校门口接我,有时耒早了一等几个小时,我在城墙上站崗他就陪着我。他安慰我,开导我,给我讲他小时候在染坊干活、给日夲人修碉堡吃的苦。他说:“二子,你还小,没吃过苦,受过罪,人这一辈子谁也不会顺顺当当,总会遇上沟沟坎坎,你这算不了什么。大大见的多了,整风呀、三反五反呀、反右呀、四清呀,每次运动耒了就有些人想不开自寻短见,结果害了自已也害了家人。苦和累扛扛就过去了,风头过去他们肯定得给你们这些挨斗的老师和同学们平反”。父亲的话没过一年就应验了,在文庙大礼堂全县举行的平反大会上我和许多老师及同学都得到了平反。现在想想,如果没有父亲的陪伴和开导,也许我早己和夷馆井(后耒被拆除填平了)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是在文革中我却干了一件对不起父亲的事,那是在破四旧的时候,有一天父亲慌慌张张张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滿家搜寻,把家里的旧书都拿出耒要扔进炉子烧掉,当时母亲不在家,我说等她回耒再烧,可是父亲不听,他说:“你妈回耒她肯定不让烧,这样会惹祸上身的,你三姑爷就是因为家中抄出了四旧的书和字画,正被戴着高帽子游街呢",劝不住父亲,我赶紧跑出去找母亲,等我找到后回家父亲已烧完了。母亲看着炉子里的灰烬伤心极了,特别是看到一直掛在我家墙上的梅兰竹菊四扇屏(那是清代绢质的古董字画)没了,就说父亲没担当,父亲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一个是参加过牺盟会有历史问题的,一个是小黑帮,一旦人家来抄家,抄出四旧的东西耒,不是罪上加罪吗”?当时我也帮着母亲,说父亲胆小如鼠,可父亲却说早晚你们会知道好歹的。没想到72年我回家过春节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那幅梅兰竹菊的四扇屏又掛在了我家墙上,我惊奇的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说:“其实你父亲当时只是烧了些不值烂槽的书报,好的都藏在了咱家后边小窑洞夾墙里了。你最喜欢的古装巜康熙字典》也还在呢” 我后来问父亲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妈妈实情呢,他说告诉你们,怕你们整天提心吊胆,说全烧了,你们也就踏实了。现在每每想起我说过父亲胆小如鼠的话,就觉得非常愧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铜殿和我们母子三人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与我大儿子在五台山寺庙台阶上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白塔寺和我们母子三人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在五台山和我两个儿子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弟是父母生了7胎女的后,30多岁才生的第一个儿子,珍爱程度可想而知,大弟从小聪明,好学上进。因生不逢时,文革期间没机会考大学,高中毕业就当了工人,可他却总不甘平庸。73年单位有征兵名额,他想报名参军,可当时妈妈正病着,听说大弟要当兵而且是到东北,病更加重了,大弟就动摇了,父亲却说:“都说部隊是个大学校,你去当兵和上大学不是一样吗?机会难得,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我会照顾好你妈的"。弟弟放心地去了。他在部隊服役五年,各方面都得到了锻炼提高,复员后回家乡工作,经过考試,成为忻州地区首批九名会计师之一,然后转了干,提了职,在偏关中医院付院长任上退休。虽说事业顺利主要靠自己的努力,但关键时候机遇很重要,是父亲帮他抓住了参军这个机遇,才改变了他的命运。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文革后期,二弟初中毕业后不想继续上学,想到城市大队劳动锻炼早点儿参加工作,母亲坚决反对,認为不读书就没有出路,可父亲却说:“孩子们大了,路还是由他们自己走吧,现在学校里搞什么复课闹革命,不正正经经上课,就是瞎混哩,真不如早点参加工作,实实在在学点儿夲事好",二弟听了父亲的话,到城市大隊拉石板,苦是苦了点,但因表现好,很快就给安排了工作,后來单位保送他到原平工业学校上学,毕业后回偏担任技术员,考上了统计师职称,还被提拔为偏关保险事务所所长,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人尽称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带着外甥女红红去部队探望大弟时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和大弟刘兴在部队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亲抱着外甥女紅红和大弟在部队大门口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不会说教,但他用自已的行为时刻影响着我们,用许多不起眼的小事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一个善良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脸上总是挂着宽厚的笑容,和人相处总是宁肯自己吃亏,不落别人亏欠,虽然他去世的突然,但没给家中留下一点儿外债,我的一个抱养出去的叔叔是个饼匠,在父亲去世的前几天,让叔叔给做月饼时拿的面少了,叔叔给添上后再三嘱咐别还了,可父亲就在去世那天上午,专门去还了面,叔叔不要,说太见外了,他却说“一个人欠一点儿,欠的人多了你就贴不起呀”父亲去世后,叔叔心痛不已,在祭奠他时哭着说“哥,你太厚道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孩子们,他从小就教我们要让长,记得我们小时候和别人家孩子发生矛盾时他总是把我们拉回家,不让事态扩大,我二儿子小时候在姥姥家住时,同院的一个表哥常常欺负他,但他总不还手,而是躲开,姥姥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姥爷说吃亏是福"。我姐姐五岁时和小孩子们出去玩,看到人家院子后面有一片开的很好看的花就去摘,结果被人家抓住,打了一顿还送回我家要求赔钱,堂哥看到妹妹挨了打,就和对方理论,对方说那不是一般花,是洋烟(罂粟)花,很值钱,堂哥说你种洋烟犯法,又打人,我们不告你就算便宜了,还想让赔钱,门儿也没有。对方要打堂哥,父亲拉开,给人家说了好话并赔了钱,旁人都说刘师傅太怂(软弱),可父亲却说“让人一步自然宽”,父亲的宽容厚道使他在河曲巡镇赢得了好人缘,所以刘记染坊的生意才那么兴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70年代初父亲陪妈妈去北京看病,旅舘里隔壁住的一个叫丁如圣的江苏人不小心丢了钱包,没钱买回去的车票,他听说了就借给人家钱,妈说江苏那么远,以后他怎么还你钱?爸说谁也有为难的时候,就当送他了。结果那人回去后,不但给爸寄回了钱,还寄了当地的特产咸鱼干,后来两人经常通信还成了好朋友,八十年代他跟四弟去苏州旅游,那人还专门去看了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姥爷去世后,因家贫姥姥被卖到河曲坪头村一个有钱人家续弦。继老爷家有一个瘸儿子自小惯的好吃懒做,而且性格乖戾,我姥姥嫁过去时带着4岁的舅舅,他经常欺负我舅,甚至把烧红的炭块用火钳夾着放到我舅舅的衣领中。文革中继姥爷被村里的红卫兵斗死了,他那个儿子不愿在村里劳动就讨了吃。有一天半夜我醒来小便时发现地上蹲着一个人,吓得大声呼叫,父母醒来打开灯一看是继老爷那个瘸儿子,问是怎么回事,他说又冷又饿没地儿去了,就从墙上翻进了我家。我妈骂他这是报应,可父亲却劝我妈说:报也报了,他现在这么可怜,咱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天亮后,就给他拿了些粮食,并把一对刚做好的铁桶送给他,让他卖了换些钱,还劝他回村好好劳动,别再讨吃了。他跪下给我父母磕头谢恩回了村。后来听说到河西打工再没讨吃。 </span>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有一个远房堂哥在解放初镇压反革命被抢毙后,因怕受牵连,夲家比我家近的亲戚都不敢给收尸,他父亲早已去世,寡母知道我父人好,请求帮忙,许多人劝父亲别惹麻烦,可父亲看着老嫂子可怜,就帮助给收尸埋葬了。因为这事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打成小黑帮时有一条罪状就是有一个历史反革命的哥哥,我弟上高中时因这亊影响迟上了一年,真正和他比我们近的亲戚却未受影响。后来老嫂子逢人就说:“好人有好报,七子(父亲小名)仁义,他和子孫一定会有福的"</span>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走了以后我经常想,人常说善有善报,可父亲一生积德行善,怎么才活了不到70岁呢。近年耒学习佛法,慢慢想明白了,父亲一辈子辛苦操劳,总是想着家人,想着别人,唯独不想着照顾自己,因此积劳成疾,突发心梗去世。他虽没活寿大但没受病痛折磨安然离世这就是一种令人向往的善终啊!这种善终就是他行善积德修来的福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和二弟在南京中山陵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与二弟在上海外滩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与二弟和二女婿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七十年代末在包头的三婶和堂哥崇治回偏关时的合影,其中有大伯、三姑、我家三代共23人,这是家族人数最多的一次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高尔基说:“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父亲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手艺人,他没有什么文化知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夲事。我曾经觉的父亲的人生平淡无奇,像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的父亲一样,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撫养儿女,最终老去,没什么特别。但是,通过这次做美篇搜集资料过程中与94岁的叔叔和姐弟们共同回忆父亲的一生,我深切感受到是他给了我们兄弟姐妹各自多彩的生命!是他给了我们无微不至的父爱!是他给我们撑起了一片成长的天空!是他用勤劳的双手和辛勤的汗水把我们养大!对我们姐弟耒说,他就是托举的梯,渡刼的船,黑夜的光,冬日的暖。我们从他那里得到的爱足以撑得起“伟大”二字。他没有留下什么遗嘱,但却用实际行动给我们留下了“忠孝善良、宅心仁厚、吃苦耐劳、知恩图报"的家风。他的一生是对人性真善美的完美诠释。!我们一定要用余生实践、传承他用生命书写的家风,告慰他的在天之灵!</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