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殇

陈华国

春风悄然而至，却伴随着气温的骤降，震耳欲聋的春雷也随之而来。年前跨越千山万水，只为那团圆时刻的温馨与喜悦。新年伊始，又不得不告别故土，再次踏上谋生的征途。

过年的温馨犹如甘霖洒落，欢声笑语中，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美妙的乐章令人心醉神迷，滋润着我漂泊一年的心灵。年味逐渐消散，繁华落尽，喧嚣重归宁静。行程已定，不问归期，心中却满是不舍。母亲细心地缝补着衣物，父亲则殷殷叮嘱，我却不敢回头，生怕那惆怅的眼神会动摇我离去的决心。紧紧拥抱妻子，纵是千般不舍，哪能抵过万般无奈？即将离开孩子，骨肉分离的痛苦如同刀割，让我难以言喻。冒着刺骨的寒风，踏着冰冷的雪地，逆风前行。每一步都坚定地向目标迈进，每一次呼吸都充满希望的气息。行李箱里装满父母的嘱托、妻子的情意、孩子的不舍，却似乎永远装不下我的牵挂。

遥望田野尽头，房屋校舍依山而建，却已被风霜雨雪侵蚀得残破不堪。半人高的杂草与杂木肆虐，昔日的沃土已变得荒芜。农村的学校或裁撤或合并，即便残存，也难以掩盖师资力量的薄弱和教学质量的堪忧。无论如何都要将孩子送往县城的学府，让孩子沐浴在知识的甘露中，茁壮成长，展翅翱翔。

农村市场狭小，盈利艰难，单纯的耕作已不能维持生计，只能一年又一年地四处奔波。在写字楼中，格子间的灯光犹如繁星点点。坐在办公桌前，指尖在键盘上跳跃飞舞，压力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难以喘息。每一次熬夜加班的坚守，每一杯苦涩咖啡的陪伴，都是为了在激烈的职场竞争中站稳脚跟。即便付出再多，依旧可能面临责难和客户的苛责。微薄的薪水在承担房租与生活开销的重压下捉襟见肘。

在车间流水线上，机械而熟练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作服上沾满汗水。长时间的劳作让我身心俱疲，但一想到家中等待赡养的父母和等待抚育的孩子，我只能咬牙坚持。街头的外卖和快递小哥在风雨中穿梭，无论酷暑严寒都在奔波忙碌。超时的风险、客户的差评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在时间的赛跑中甚至无暇饮水，只为了准时送达每一份餐食、每一件包裹。

在茫茫人海中奋斗，在喧嚣尘世中拼搏，不仅仅是为了碎银几两，更是为了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担当。何尝不想在都市中安定下来，让妻子儿女享受城市的繁华？何尝不想让父母骄傲，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总是在残酷的现实中破碎。妻子成留守者，孩子成孤影。我背井离乡，忍受着离别的痛楚；妻子则细数着岁月，守候着时光的流逝。风雨同舟三十余年，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会迫不及待地接听，生怕错过任何消息；每一次收到邮寄礼物，都会小心翼翼地珍藏。空荡的房间里，夜幕降临，灯光下的我形单影只。妻子只能仰望天空中的明月，让月光轻抚面颊。日复一日，忍受着日晒雨淋，任凭岁月在脸上刻下痕迹。照顾父母、操持家务成了日常，辅导作业却是一筹莫展。

归心似箭，在归家的路上数着大桥和隧道，一条连着一条，像数着年轮，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鸟在迁徙。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翅膀越来越重，年复一年。原来，回家都是以年为单位。一年弹指一挥间，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年。过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大门上的对联依旧夺目，只是那淡了颜色的红纸裂痕在诉说着经历的春夏与秋冬。

出门前我爬上山巅，眺望那起伏的山峦和卷舒的云彩。冬去春来，燕子又要飞走。父亲的背躬得像一座山，承载着岁月的重担；母亲的手指弯曲得像一道弯弓，记录着劳作的日子。每一次离开都是对未来的憧憬；每一次归来都是对过去的怀念。尽管美好让人留恋，但生活的脚步却从未停歇。都说城市难以容纳肉身，乡村难以安放灵魂。漫长的奋斗路上，何时才是归宿？何时才能停下脚步享受片刻的宁静？

风来听风，雪来听雪，寒冬的尽头定是暖春。回了家乡渴望外乡去了外乡却又想念家乡，总是在外乡和家乡间来回拉扯。愿2025年美好的愿景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