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作者:王效英</span></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这是一个并非虚构的故事,故事以大西北地域为背景,真实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人和事。</i></h1><h1><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事态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不断地变换、游离,阅读起来真实可信,趣味盎然。</i></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目 录</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一章 旷野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二章 锤炼</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三章 磨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四章 盘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五章 芳华(上)</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六章 芳华(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七章 芳华(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第八章 召唤 </span></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一章 旷野</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西北深处,有一片苍凉的戈壁滩,白杨河油矿就散落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下午3点多钟,3号锅炉房4个铁皮烟囱孤零零地从房顶穿过,一缕缕青烟费力地爬出烟囱,随着十一月的凛冽寒风很快弥漫开来,飘散的无影无踪,整个矿区显得冷冷清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3号锅炉房是白杨河油矿全部热能供应的主力,4台苏联早期的兰开夏锅炉一字排开,整齐地排列在锅炉房,两台压了火的锅炉前已经堆了两大堆煤炭,学徒工正在用一把大铁锹拍打整理着煤堆,黄凉臣师傅手里拿着扫把在煤堆边打扫着卫生,正在做着交班前的准备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打烟管、清炉渣、压火、推煤、打扫卫生,这么多活一口气干下来,年富力强的黄师傅也已经是气喘吁吁,厚厚的棉衣早已脱下,从蓝色的工作服向外散发出阵阵热气,脸上渗出了滴滴汗水,黄师傅取下围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煤黑和汗水,坐在板凳上歇息了一会,他端起一个放在小桌子上的茶杯掀开杯盖喝了几口水,叫旁边忙碌的学徒工王开胜也过来坐下休息休息,整个锅炉房只有减压阀冒出的蒸气和发出的咝咝声伴随着外边的风声还算有点生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凉臣40多岁,是1958年白杨河油矿建矿时就招来的一代老工人,说着一口的甘肃武威方言,鼻音很重,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做起工作一丝不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文化大革命以来油矿也受到了一些冲击,抓革命的人多了,干具体工作的人少了,新工人补充不上,各个岗位都在缺人,尤其到了冬季,修井、采油、生活都需要供气取暖,四个锅炉房全负荷工作起来锅炉班的人就越来越不足了,新老工人经常是互相顶班,革命加拼命的忘我工作,黄凉臣也记不清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没有轮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天傍晚,供应队办公室灯光通明,黄凉臣来到了队部,推门走了进去,看到书记佘树坤正在和队长韩石巨一起研究一份名单,感觉来的不是时候转身就往外走。"老黄你等一下。"佘书记抬起头把披在肩上的棉衣往上拉了拉和蔼地说:"最近,有一批分到白杨河的学生娃,油矿决定分配给供应队,给锅炉班一些,也好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刚刚还想走的黄凉臣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忙问:"我们班有没有?"韩石巨笑了笑说:"这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小伙子给你了,你要认真带好了。"说着把花名册递给黄凉臣看。"怎么给我个女娃啊?"韩石巨说:"你再看看,人家性别是男娃。"黄凉臣会意地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68年12月末的一个下午,一辆解放牌敞篷卡车搭载着14名年轻学生和行李从酒泉县城开出,在兰新公路上慢慢地向西驶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祁连山下,戈壁旷野,一望无际。偶尔看到一两辆汽车交会而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荒漠的宁静,单调的汽车发动机声伴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更显得戈壁滩空灵静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坐在卡车靠前边的王小英用衣袖揉了揉被沙尘迷的睁不开的眼睛,把行李卷往车厢边挪了挪,面向车后坐下。寒冬腊月,西北高原滴水成冰,冬日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从车厢顶呼呼地吹过来直往脖子里灌,很快就把后背吹得冰凉,他不由自主地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把棉衣裹了裹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汽车驶出嘉峪关后公路更加崎岖不平,车上的人被颠簸得东倒西歪,挤成了一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你踩我脚上了。"一边的江琦尖叫了一声,打破了一时的沉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站起身来两脚往旁边靠了靠,把冻僵的双手放到嘴边哈了哈热气又伸进袖筒坐了下来,车上又恢复了平静,大家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缩在一起,个个神情凝重,缄默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江琦是酒泉中学宣传队舞蹈演员,父亲是驻军部队首长,属于大院子女。王小英和江琦虽来自两个不同中学,但偶尔也有所闻,特别是她那高窕的身材,着一件绿色军上衣和蓝色军裤,显得神采奕奕,头发扎成两个小辫衬托出清秀的面容越发显得活泼可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侧过脸看了眼靠在一边坐在行李箱上的江琦,头上包了一条长长的红色羊毛围巾,一缕流海露出围巾任寒风吹着在眼前飘来舞去,两个脸蛋冻的白里透红,两只大眼睛泪水汪汪,不知有什么委屈的心事窝在心里,不由得也勾起了他脆弱的情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文化大革命以来玉门石油管理局第一次在酒泉招工。来自酒泉中学的白明、方明杰、尹富山、王生贵、江琦、刘桂兰、桑秀珍、姚如贵、朱志刚或躺或坐在各自的行李上,想着各自的心事,偶尔有人抬起头张望远处,白明和尹富山低声地说着悄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酒泉中学和酒泉二中是酒泉地区的重点中学,酒泉中学设有初,高中部。酒泉二中是初中部,每个年级都是五六个班,文化大革命积压下的近千名毕业生在寻求着自己的出路,绝大部分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插队落户,能留城被招工就业的人就寥寥无几。前几天又有一部分同学被兰州水电局和天水机械厂的几个单位录用,王小英眼看着自己的同学被陆陆续续的接走,心里已是五味杂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个年代有能力出趟远门到省城的人实在不多,有很多人连附近的城市都没去过,一些农村学生只有在考入中学后才来到了酒泉县城,对玉门市是什么样子基本一无所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思绪万千,既高兴又失落,随着汽车的摇晃颠簸心情也一直不能平静。1967年初,在文革大串联的冲动之下,他曾组织几个同学去了成都、武汉、北京等地,一次性走那么远、那么多地方还真是破天荒的一次。这次出行让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繁华的城市和美丽的风景,从此他对南方的自然条件和生活水平有了天翻地覆的认识,直接影响了他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次招工去玉门工作的机会虽然不是百里挑一,但已经让很多同学羡慕不已。能否通过这次就业给自己带来机遇和命运改变,王小英还是茫然无知,他以前没去过玉门,玉门市是什么样子,生活条件如何,工作单位怎样,会分配自己做什么工作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一点感觉都找不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汽车仍然在费劲地往前开,风还在一个劲地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突然,王小英感到眼前一亮,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慢慢地展现在眼前,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高大的烟囱不停地冒着浓浓的白烟,王小英穿着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站在高大的钻井塔上和工人师傅们使劲地拉着一根粗粗的缆绳,但怎么也拉不紧,突然脚下一滑从高高的钻井架上狠狠地栽落下来,一头撞到地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王小英猛地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原来是做了一个梦。车前一条深深的水沟在公路上穿过,汽车急刹车停在了沟边慢慢地开了过去,车上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刚刚走出梦境的王小英感到一身的不舒坦,干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靠着车厢站在了一边,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边渐渐显出了几栋砖瓦结构的房屋,有几节火车皮静静地停在远处的铁道上,几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枯萎的白杨树一身沧桑,歪歪扭扭地立在戈壁滩上十分抢眼。大约5点多钟,汽车驶入玉门市区,道路两边散落着一些低矮的平房,周围种植了一排排的白杨树,树上没有树叶,像干死的树枝一样插在房前屋后和路边。下班的工人穿着糊满油泥的黑条纹工作服,头戴铝制头盔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辆辆大卡车上往回家的路上赶,风吹着车顶的篷布呼啦啦地在空中舞动,让这座城市有了一点动感和活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汽车穿过宽敞高大的解放门牌坊,道路两边的房屋也多了一些,有一些商店还在营业,窗户露出昏暗的灯光,门上挂着厚厚的门帘,偶尔有一两个人进去出来。街道很短,汽车很快到了管理局办公大楼前的广场,空旷的广场上停放着几辆卡车在等待新工人的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阵风从广场上刮过,凌空卷起一阵阵旋风,吹起地上的沙尘飞到天空又落到地上,天空顿时浑天黑地。玉门石油管理局人事处的陈师傅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戴上打开驾驶室门走下汽车要同学们都下车,几个男生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跳下汽车,打开尾箱板,往下传递着行李。王小英呆呆地站在车上不知所措,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情况让他出乎意外,和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感到十分失落,鼻子一酸两行泪水就顺着鼻梁流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很快,局人事处长拿出花名册点名。除部分人被分配到东风油矿,鸭儿峡油矿,石油沟油矿,水电厂外,还有8个人留给了白杨河油矿。没人知道分配的标准和条件,更不知道将要面临的选择和处境,完全是一种听天由命任人摆布的茫然,王小英和其他7个人被连拉带拽地上了另外一辆卡车,几辆车载着这批学生在寒冷的街道上各奔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汽车在戈壁滩上又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白杨河油矿,汽车在篮球场旁边刚刚停稳,就被负责接待和看稀奇的工人围成了一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家慢慢下来,不要着急,放下行李先去吃饭。"一个陕西口音的中年人边说边热情麻利地帮着搬运行李,十几件行李很快就被七手八脚地搬到了球场上。几个人灰头土脸还来不及洗涮就被带到球场对面的职工食堂去吃晚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职工食堂其实是一个大房子,一头有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前面摆放了一些长条凳子,房顶不高,中间吊着几个灯泡若明若暗,进门的正对面墙上开了一溜窗户,与后面的厨房相连,前面随意地摆放了几张桌子,工人们平时就在这里买菜吃饭。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清水面条放在一张桌子上,里面放了一点肉丝和葱花,8个新来的学生怯生生地站在桌子旁拿起搪瓷碗捞面舀汤各吃各的。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突然有几个中年人跑前跑后地招呼让人心里热乎乎的,加上几碗热汤面下肚,大家顿时感到身上也不再那么寒冷了,浑身又有了劲,话也多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来迎接学生的是白杨河油矿供应队锅炉班的班长韩石巨,这个陕北汉子30多岁,高高的个子,脸上透出西北汉子的豪爽和淳朴,做起事来干净利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等这些学生娃吃过饭,收拾完碗筷,韩石巨就领着大家来到了供应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4年,石油勘探队在白杨河这个地方发现了工业油流,58年正式建矿投产至今已有10多个年头。为支援白杨河油矿开发建设,管理局从玉门各油矿和转业军人中不断补充了一批领导人员和技术力量,油矿本着"先生产后生活"的办矿遵旨因地制宜,逐渐铺开摊子,短短时间内白杨河油矿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拥有600多名职工的综合性小型油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油矿以办公室为中心向四周发展,周边分布着修井、采油、后勤供应三个行政单位的生活区,砖瓦砌墙,油毛毡搭顶的一排排平房组成几个四合院。一间占地十几平方米的小卖部、职工食堂、卫生所、开水房和一个篮球场都集中在这片中心地带。四个锅炉房还有几间加工厂房以及几十处采油井站就分布在油矿周围几平方公里范围之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供应队和采油队同在一个四合院,一家一半,面对面。四合院中间大约2000多平方米是一片茂密的白杨树林,棵棵高大挺拔,周边的树木已长到了碗口粗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被安排在供应队锅炉班最靠近供应队办公室的一间宿舍,与几个年轻工人同住。在几个还叫不上姓名的师傅和工友的帮助下在进门左边的第一张床上住下,床冲着房门,门一开风就先吹到了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麻利地从父亲送给自己的一个旅行皮箱里取出被单,把所带的衣服用一块包袱皮包起来放在床头,又把空箱子放到床下的木板条上便坐在床边发起呆来。过了一会,他抬头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大约十几个平方米的职工集体宿舍,靠里的两边摆放着两张双层单人铁架床,下边睡人上边放些杂物,自己是一张单床摆在门口。在床和床之间还摆放了两张木头小桌子,桌子上堆满了饭盒杂物,空地上放着几个脸盆和提水桶,本来就不大的宿舍显得满满当当,杂乱无章。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要在供应队和锅炉打一辈子的交道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招工前曾听说过玉门油矿有烧锅炉这种完全靠人工操作又脏又累劳动强度又大的工种,但因没涉及到自己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现在,当活生生的现实生活摆在眼前,一下子让他心烦意乱了起来。工人们都去上班了,王小英和衣躺在铺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窗外,脑子一片空白。宿舍暖气烧得很热,他感到口干舌燥,于是翻了个身坐起来拧开放在床上的军用水壶大大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眼。这时他隐约听到一首《红色娘子军》小提琴曲断断续续地从附近传来,这让他感到好奇,干脆起身走出宿舍。他走到供应队办公室旁边看到一间宿舍里还亮着灯光,小提琴乐曲就是从这里传出的。他索性来到宿舍后边的露天厕所顺便解了小便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时,刮了一天的大风早已停止,天空一片墨黑,灿烂明亮的银河系星群与矿区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了一片,偶尔飘来的悠扬琴声伴随着远处起钻的金属敲击声给白杨河油矿抹上了一片更加神秘的色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二章 锤炼</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晚上7点刚过,供应队会议室里三十多名新老工人聚集在一起,大家坐在长条凳上一边低声地谈论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边在等待着供应队召开的会议。几个老工人师傅低头吸着卷烟,喝着茶水默默无语。角落里有几个年轻女工一边织着毛线一边说着悄悄话,偶尔忍不住地抿嘴笑出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葛福全披着大衣坐在最后边的凳子上,掏出一个小布袋捏出一小撮烟末撒在报纸裁成的一张长方形的小纸片上,手指轻轻一捻,用舌头添了一下纸边,一支自制的香烟就做成了。只见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叼在嘴边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在胸中憋了几秒钟,一缕青烟缓慢地从鼻孔冒了出来在会议室上空飘散缭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味。王小英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随意翻看着,他用手扇了扇从后边飘过来的烟雾回头见是葛福全老师傅坐在后边有滋有味地吸着手里的卷烟筒,两人会心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韩石巨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个笔记本来到会议室前面的一张桌子后边坐下。这个以往总是和颜悦色的锅炉班长今天一脸的严肃,他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的黄凉臣,掀开杯盖喝了一口茶水,又盖上杯盖,把杯子放在桌上从工作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个眼镜架到鼻梁上,翻开了笔记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大家眼睛盯着韩石巨听他宣布开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韩石巨把老花眼镜往下拉了点,顺着镜框上面看了一眼会场说:"开会了!前段时间大家牢记毛主席的教导抓革命促生产工作做的都很不错,特别是新同志来了以后为锅炉班增加了人手,增添了新鲜血液,我们一些老师傅对新同志言传身教表现得很好。"他看了看坐在前面的白明,又接着说:"我们队来的这些新同志都很好,特别是白明同志好学上进,吃苦耐劳进步很快,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自己就可以顶班了,但是大家要继续努力,不能骄傲。"他看了一眼笔记本又接着说:"现在已经是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我们几个锅炉房都要增加供气时间,特别是3号和4号锅炉房要更加注意,气要烧足,注意观察几个采油站的尾气不要太小,主动和井站多联系,防止管线冻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韩石巨摘下眼镜放到桌子上继续说:"昨天,我们一个班组在夜班时供气气压不足,造成6号井站供气管线冻结,到今天中午才抢修好,我们大家都知道,6号井站是全矿最远的一个井站,管线距离长,前不久刚开始了自动化管理试验,供气压力掌握不好很容易出现问题,出了问题造成的后果就很严重,今天早上局里派来一台解冻车忙活了半天不说,还造成了6号井的停产,这个损失就大了去了。"他越说嗓门越高。"今天一早我被矿长叫到办公室美美地批评了一顿,我一句话都没敢说,一个全局多年的先进班组出这样的生产事故我没脸再说什么,开会前还有人给我和佘书记说:这次是新工人出的事,情有可原。"他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一字一顿地说:"情-有-可-原!哪有那么多的情有可原?刚参加工作一个多月的新同志什么也不懂,出点问题情有可原,可我们当班的老师傅干什么吃的?问题出在新同志,根子在老师傅。" 黄凉臣知道班长是在批评自己,不时地抬头看着韩石巨讲话,脸涨的通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凉臣是锅炉班的高级工,技术全面,是锅炉班的骨干力量。一个月前,这批新工人还没到来他就找队长嚷嚷着要人,那天下午人还没到,他就早早地在篮球场旁边的调度室等着。傍晚,等到接新工人的汽车刚停稳,黄凉臣就陪同韩石巨带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把行李卸下车,急忙打听哪个学生娃是王小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学生娃到的第二天晚上,是黄凉臣值夜班,11点多,他来到王小英的宿舍没多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等着他。王小英急忙穿好衣服跟着黄师傅去了锅炉房。那个年代的石油工人基本是师傅带学徒的培养模式,第一天上班基本没做什么,只是跟在后面听和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烧锅炉是一个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种,不需要什么文化,只要有身力气掌握了上水,排污,烧火,清渣,压炉几个主要环节和要领,会看压力表就可以了,大量的工作是推煤和清渣,最重要的是要有很强的责任心。王小英在黄师傅的言传身教下上手很快,几个班下来就可以顶班操作了。黄师傅对这个新学徒喜爱有加,热心传授,经常大胆地把工作交给他做已经没什么不放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会议室里暖气温度很高,王小英坐在凳子上听着韩石巨的批评感到身上一阵燥热,扭头看了眼黄凉臣,心想这次事故是由于自己责任心不强而造成的,完全与师傅无关,现在看到师傅代己受过心里忐忑不安,很想站起来为师傅做辩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韩石巨是个善解人意的领导,人缘很好,虽然在工作上严格要求但在工作方法上就灵活多了。他想到这次事故是年轻人大意造成的,由于补救措施得力,实际上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他便端起茶杯大大喝了口水接着又心平气和地说:"今天下午,黄凉臣同志已经找队里领导做了检讨,保证以后不再出类似事故,态度很好。出了事故的同志要放下包袱,总结经验,接受教训,把以后的工作干好,弥补损失。"会议开的很短,韩石巨端起杯子刚要走时又站了下来说:"下面再给大家说个事,油矿给我们锅炉班分了两名重庆石油学校的女娃子,这可是油矿对我们锅炉班的最大支援。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学生娃们有学问,有知识,工作热情高,但她们毕竟是从南方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大戈壁滩的年轻人,开始在生活和工作方面一定会出现很多的不适应,明天她们就报到了,各位师傅要认真带好学徒,各个班组都要多些关心和帮助,在生活上和工作中不能出任何问题,谁出问题我找谁。"这时车兵做了个鬼脸调皮地问了声说:"韩师傅,怎么帮啊?"惹得大家都笑了,刚刚还严肃的会场一下子活跃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会议结束后王小英直接回到宿舍,他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更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后果,觉得十分内疚。他趟到床上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昨天的情况又像演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昨天晚上11点多钟,王小英起床穿上棉衣棉裤戴上他那顶缀着红五星的军帽,穿了一双黑色的棉胶鞋,找了一条白毛巾围在脖子上塞住领口,顺手从桌子上提了四层的搪瓷饭盒就推门出去来到职工食堂。食堂的饭菜很单调,菜牌上用粉笔大大的写着菜和主食的名称和价格,到了冬天,除了炒白菜,炒土豆片就是炒萝卜条,荤菜很少,要添上几片肉一烩就变成了白菜烧肉,土豆片烧肉或是萝卜烧肉,红烧肉之类的荤菜一年里吃不到几次。主食往往以馒头为主,偶尔有点小米稀饭或面条,吃白米饭的机会少之又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看了一眼菜牌随意为自己买了两个馒头和一份炒土豆片分开装在便携式饭盒里,等黄师傅和同班的王国雍买好饭菜就一起出了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3号锅炉房在油矿的中心地带,距离生活区有两公里,一条履带拖拉机轧出的土路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冰雪。黄凉臣双手端着一个约两尺见方的毛泽东去安源的相框顶风冒雪地走在前面,王国雍提着两个饭盒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一坨冰块把走在最后的王小英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风越刮越大,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风夹带着鹅毛大雪飞来舞去,整个白杨河油矿笼罩在雪雾中朦朦胧胧,偶尔看到几根电线杆子孤零零地杵在地上,有几盏路灯挂在上边摇摇晃晃,从远处看去像几只萤火虫忽明忽暗。三个人顶风冒雪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3号锅炉房是油矿所有四个锅炉房中规模最大,自动化程度最高的一个,是白杨河油矿的供汽的主力。四台蒸发量4吨的兰开夏卧式烟管锅炉占据了锅炉房的大部分场地,耐火砖砌成的4米多高的炉台高大魁伟,旁边的舷梯直通炉台上边,从锅炉伸出的一根根绿色、红色的水、汽管道用玻璃棉包裹的严严实实盘踞在锅炉房靠墙一侧。连接在管线上的10多个大如盆口的红色阀门手轮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四台锅炉平时开三停一,有一台始终处于检修备用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中班已经做好了交班准备,锅炉房里打扫的干净立整,几盏吊灯把锅炉房照耀得如同白昼,漆黑的锅炉在灯光下油光铮亮,只听到锅炉上的安全阀发出咝咝地响声,与外面的恶劣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突然感到格外温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凉臣推门走进锅炉房,把毛主席像框放到小桌子上,用手掸去身上的积雪,便安排两人开始接班检查。王小英和往常一样首先逐个打开三台锅炉的炉门仔细检查了锅炉底壳没有发现有明显的异常,炉火都压得很好,接着打开烟管箱门发现烟管有较多的积炭。这时王国雍也已经检查完安全阀,水位,射水器。黄凉臣听完两人的汇报便认真地填写了接班日志,并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中班的人下班走后,王小英先把放在小桌上的饭盒摆放在旁边的散热器上就戴上手套先去干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凉臣看了一眼戴在腕上的手表,亲自检查了一遍气压和水位,然后走到总控制箱前按下了三颗绿色的按钮,三台锅炉的鼓风机同时启动发出隆隆的响声,炉膛的火焰也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锅炉房顿时充满了活力,三个人每人守着一台炉开始了紧张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负责的二号炉在备用的一号炉边上,位置比较宽敞,是黄师傅特意照顾的。他侧身用手打开炉门,观察一眼煤的燃烧情况,撮了满满一锹煤,只见他两手紧握锹柄胳膊用力一甩,手腕轻轻一抖,满满的一锹煤炭瞬间就在炉膛里均匀地铺开撒落到了炉火上,顷刻间火红的煤块被鼓风机吹起在炉膛里上下跳跃。他不时地往里添着煤,炉膛始终烧得火红,高压蒸汽源源不断地通过管道输送到油田的各个井站,在灯光映衬下油矿到处有白白的蒸汽从地面上冒出,白杨河油矿一派盎然生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查看了水位计的刻度,双手拧开射水器阀门给锅炉上了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燃煤质量不是很好,蒸气压力上升较慢,为了增加热的传导效率保持蒸汽压力,黄凉臣带领两人打了一遍烟管。打烟管是比较脏的活,每台锅炉有50多根烟管,要用蒸汽把每一根烟管都吹干净,的确是件费劲的事,王小英自告奋勇,戴上口罩,脖子围上毛巾,扎好袖口,拎起一根数米长的蒸气导管对准了最上排的烟管,王国雍在旁边打开蒸气阀门一股强大的饱和蒸气发出蓝色的气流伴随着刺耳的嘘叫声冲出蒸气导管扑向锅炉,一股浓浓的黑烟从烟囱冲向蓝天,十多分钟过后,一根根烟管吹去了厚厚的烟灰,锅炉又恢复了原有的通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就在打第二台锅炉烟管时发生了意外,附着在烟囱内壁的数十公斤烟灰经强大蒸气震动,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几十米高的烟囱中轰然砸落下来,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细微的烟灰顺着烟管箱喷涌而出,三个人躲避不及瞬间被喷了一头一身,站在炉前的王小英首当其冲,全身上下全成了漆黑一坨,只能看到两只眼睛还在转动,诺大的3号锅炉房顿时充满了刺鼻的煤烟和青蓝色的烟雾。黄凉臣赶快打开几扇大门,一边替王小英拍打着身上冒着火星的烟灰,一边抹了把自己的脸。戈壁滩上凛冽的寒风吹进锅炉房吹走了烟雾但也让锅炉房一下子变的冰冷异常,刚才还汗湿的棉衣马上又被寒风吹得透心冰凉。锅炉压力降到了很低,他们来不及收拾自己,黄凉臣就又打开鼓风机开始烧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离交班还有1个多小时,黄凉臣吩咐大家开始清炉,从二号炉开始,烧二停一。王小英立即停了二号鼓风机,先用火耙快速把煤渣上的燃烧层推到炉膛后边的火床上,又拿来了一条4米多长,20多公斤重的撬杠来到炉前打开炉门,将撬杠顺着炉排插到炉渣里使尽全身力气往下压撬杠,几下晃动,炉渣被从中间撬起来分成了两半,王小英乘势用撬杠把炉渣捣碎,翻起炉排,哗啦一声炉渣就落到了下面的渣车里运走了。王小英快速拿起火耙几下就把火种从火床上均匀地铺在炉排上,随手拿起铁锹往火种上撒了一层煤炭,快速启动鼓风机,炉膛里熊熊烈焰很快燃烧了起来。这次清炉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技术熟练,动作敏捷连贯,黄凉臣看着心里特别高兴。很快其它两台炉也清好了,安全阀又发出了咝咝的响声。黄凉臣全面查看了一遍就停了鼓风机,让大家先休息一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压好了火,关好炉门过去和黄师傅坐到一条板凳上。黄师傅看到自己的学徒满脸黑灰只有两个眼睛是白的,爱怜地递给他一条毛巾,王小英到射水池捧了一把冷水洗了脸提了饭盒又坐在师傅身旁,馒头还是热的,大家一起吃了宵夜稍事休息后就又开始了交班前的准备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为了接班就能烧炉一般前班要为后班做好一些准备工作,推煤是一项工作量大的工作,往往是由学徒工独立完成。王小英找来一截草绳作为腰带绑在腰间,和王国雍推开锅炉房的大门走出门外,一阵风卷着雪花飘进锅炉房,打破了暂时的宁静,架在锅炉房上的探照灯把煤场照的一片雪亮,堆放的像小山一样的煤堆被白雪覆盖着,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王国雍找来一把铁镐用力刨开一角,王小英拉来一根长长的胶管把胶管一头的铁管插进煤堆用蒸汽融化煤炭缝隙中的冰雪,然后又一锹一锹地装在手推车上,装满了就推到炉前倒在地上,两人轮番上阵推了一车又一车,很快6,7吨煤炭把三台炉前的空地堆的满满当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快亮了,风雪也停了,王小英到锅炉房外边转了一圈,看到几座采油井边哧哧地往外冒着白色的蒸汽,远处一台修井机正在不紧不慢地起钻,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回到锅炉房看看二号炉气压还高就来到锅炉后边用管钳拧开一个盆口大小的排污阀门,一股强大的高压气流从锅炉房墙外的管道中喷涌而出,如同激烈翻滚的白色巨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腾云驾雾地向前奔腾,只几秒钟地上就冲出了一个大大的水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关好阀门王小英拿铁锹把炉前的煤堆堆好,又拿扫把清扫了一遍地面,还随手把烟管箱也擦了。这时他发现气压又下降了下来,心想再要填煤烧火的话,交班时炉膛煤层就不可能保持在一个较低层面,另外天也亮了,不如把总气伐调小些,也不会有什么事,于是没经请示就把总气阀关了一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马上就要交班了,突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黄凉臣刚拿起电话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正在说向局里要解冻车的事,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电话是油矿调度室打来的,在调查6号井站供气管线冻结的事,没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是韩石巨的电话。黄凉臣一连接了几个电话,一边哀叹、一边解释,一脸的严肃和无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油矿还没装蒸汽流量表,供气大小完全靠经验和运气。王小英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关了一圈总气伐就造成了6号井站供气管线冻结的后果,解释已失去了实际意义,这时也只好默默地听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交班回到宿舍,王小英心神不宁焦虑地等待着来自队里领导的批评,可是一直到晚上开会也没批评他一句,让他感动不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静静地回顾着这次事故的过程,认识到锅炉班是一个团结友好的集体,体会到了师徒之间的深厚情意,以及在白杨河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淳朴关系。从此以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投入到了白杨河油矿的建设中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三章 磨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六十年代末期,日用商品供应紧张,全国老百姓的生活都很困难。玉门石油管 理局虽然属于大型国有企业,工资、福利都比地方企业要高很多,但所有日常生活 用品还是要凭票供应,吃饭需要饭票,饭票又分粮票和钱票,每月到伙食管理员那 里买一次,吃多买多,吃少买少,逢年过节每人供应一份红烧肉,凭发的红烧肉特 供票购买。王小英来矿上工作已满一年时间,刚刚转正为一级工,每月工资 21 元, 除了每天吃饭的四、五毛钱外再买上一些牙膏、肥皂等生活必须品后就所剩无几了, 偶尔在油矿供销社小卖部买上一瓶猪肉罐头叫上几个要好的工友你一口我一块地 共同解解馋,平时就很少见到荤腥了,当然钱也存不下几块,一直到离开油矿也没 见过储蓄所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月一日,一年里有数的一天,晚饭食堂供应红烧肉,白杨河油矿像过年一样 热闹。下午,家属带领小孩子纷纷从窑洞地家属农场、玉门市 11 区赶到油矿等待 开饭时间,老师傅们拿出珍藏了许久的红烧肉票,就等着和家人一起会餐。王小英 从一本笔记本中翻出一张二指宽的纸质饭票,上边印有“白杨河油矿职工食堂,红 烧肉壹份”几个字,上面盖了一个并不太清楚的红色印章。买饭的人很多,大都是 来买红烧肉的。有人端着碗,有人拿着盆,已经排了一条二、三十人的队伍,拥挤 的饭堂热闹非凡。王小英排在前面,隔着玻璃窗往里看,饭堂的师傅正在忙活,把 两大盆的红烧肉抬到桌子上,又把一个装着满满一桶大米饭的保温桶也抬到桌子 上,旁边还有一个大铁盆装着馒头上面又苫了一条白色布单,只见身穿白大褂头戴工作帽外号“大洋马”的炊事员戴好口罩,推开窗扇,手拿长把大铁勺开始卖饭了。 两大盆油汪汪的红烧肉几乎全是肉块,红烧肉油亮块大,色泽红亮,让人喜不自禁。 王小英看着一块块红彤彤油亮亮的红烧肉恨不能马上吃到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洋马”是职工饭堂的女炊事员,二十多岁、大眼睛高身材长得像个外国姑娘,是白杨河油矿的一道风景线,也是男人们议论的中心,还在背后悄悄地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大洋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很快轮到了自己,只见“大洋马”收了餐票往一个纸盒里一丢,看了王小英一 眼,拿起盆里的大铁勺喽底一勺,轻轻拿起,盛了满满一勺肉块,还没等看的十分 清楚就倒在王小英递过来的饭盒里,又撇了半勺油汤浇在饭盒的米饭上。王小英端 着饭盒看着油汪汪的红烧肉边走边吃,他挑了一块又肥又大的肉块放到嘴里,立时 一股肉香沁人心扉,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着实让这个快一年没有好好吃一 顿肉的小青年过了把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冬天,这一年的冬天尤其寒冷,真正是滴水成冰,人 们只要在旷野里呆上一会就会眉毛胡子上结满厚厚的一层冰,白花花一片。这年冬 天白杨河人已经很少去玉门市了,白杨河油矿虽然距离管理局十多公里,距离不是 太远,但是通勤车一直是一部苏联嘎斯敞篷卡车,夏天还好一些,其它季节北风呼 啸,休假或办事的人站在车厢里冒着凛冽的寒风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车走过的地方 一条灰色的尘土如飞杨起来的巨龙在车后遮天蔽日,不急不慢地跟随着汽车,等到 了目的地个个已是灰头土脸一身尘土,很多住 11 区的师傅在白杨河油矿一住就是 一个星期,很少再回家了。冬季大风天乘通勤车去玉门市的人就少之又少,有时坐 车办事的最多也就二、三个之多。最近白杨河,石油沟,鸭儿峡几个油矿的通勤车 全部换成了大轿车,住在 11 区上班的工人和休假办事的乘车条件一下改善了不少, 各油矿抽空去玉门油矿玩的人也多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戈壁滩的初春,阳光和煦,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年初一这天长期休病假的老师 傅不约而同地都回来上班了,他们大多只上三天班,推煤、清炉、打扫卫生的重活 脏活仍然由年轻学徒工干。王小英他们几个年轻人乘机放弃了一天赚取三天加班 费的规定额外地给自己地放了一天假,这天早上七点钟,王小英应约乘坐通勤车去 玉门市里玩。同去的有同学白明,师兄王国雍,牛来明,李德荣,他们几个来油矿 早几年,几个人在一起无话不说,很快就成了铁哥们。三十多岁的高峰是下放的青 年知识分子,在供应队人缘很好,尤其是王小英一直都把他当哥们看待,“高老庄” 长,“高老庄”短的朗朗上口,从不歧视。通勤车到了南坪站,大家先后走下汽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年初一的玉门市到处张灯结彩,矿工们穿戴一新带着子女串门、逛街看热闹, 把本不宽阔的马路占去了一多半。几个人沿着解放路一路往上走,悠悠逛逛,有说 有笑,在暖阳照射下高峰不时用挂在胸口的 120 照相机给大家拍照留念,不知不 觉得就来到了局办公楼附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来到北坪已是中午,北坪只有一间“向阳”小饭馆,饭馆是当时玉门市条件最 好的一家,店面不大只有两间房,前店面、后作坊,里间靠墙摆放了四张方桌,大 家鱼贯而入,找座位坐下后争抢着点菜请客,王效英抢先一步点了六笼包子,又给 每人要了一碗羊肉粉丝汤,几乎用尽了口袋里全部的钱算是请朋友吃了一顿饭、改 善了一下伙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天,他们把玉门市的几个主要商场都逛了一遍,基本没买什么东西就坐下午 的通勤车回到油矿了,这一天大家玩的十分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四章 盘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夏天,几个锅炉房的工业锅炉已经全部停炉检修了。锅炉班五十多名工人除部 分老工人师傅外大部分被分配去干一些杂活,有挖沟铺蒸气管道的,有砌墙当泥瓦 工的。这一年中苏关系紧张,到处都在准备打仗,白杨河油矿也不例外,搞了几次 野营拉练,组织全油矿的基干民兵在戈壁滩上转了一圈,还在野外挖炉灶、生火做 饭揪面片,王小英在这次拉练期间担任着供应队的通讯员,背着二战期间的卡宾枪 跑前跑后,像过家家一样热闹非凡。拉练后油矿很快恢复了平静,供应队一些年轻 力壮的工人为响应国家“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去给油矿挖地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天下午,王小英找了一个推车的事就磨磨蹭蹭地干了起来,一锹一锹地把别 人挖下来的石头、土块装到小推车上,推着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地道里摇摇晃 晃,不紧不慢地走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竖井在供应队加工房附近,是一个约有两米宽三米长,五米深的土坑,上面用铁管搭了一个三角支架,中间挂了一个滑轮,连接着一个简 易的卷扬机把下面挖出的土石方一车又一车地吊到地面上然后再把空车输送到竖 井下面。他挂好挂钩背靠竖井坐到一个稿把上,等待卷扬 机,上边操作的老师傅不在,王小英看着一层层卵石混合着泥土的地道心不在 焉,一边等待一边用一截树枝在卵石堆里漫无目的胡乱划拉着,偶尔看到一只蚂蚁 在卵石堆中急匆匆地左冲右突,试图找出一条出路,他看着这个幼小生灵为了在这 个被人为破坏的环境中寻到一条生路竟是如此的拼命,不由得触景生情,又一次激 发了他不安的情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兄弟姊妹五人,他是老大,要依靠父亲挣钱养家,生活过的紧紧巴巴, 从初中开始他已经可以利用节假日和傍晚帮助母亲做一些脱土坯,和煤砖挣钱补 贴家用的体力活了,他曾励志考上大学做一名科学家,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越 拉越大他不安心这样的生活,但又无法自拔,看着爬来爬去无路可走的小蚂蚁心情 十分矛盾,这时空车已经吊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好默默地推着小车往地道深处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挖地道没有技术指导,教科书就只有当时热映的电影《地道战》,要挖到哪里、 怎么挖、出口留在哪里都是供应队领导自己说了算,地道挖在地下三、四米深,二、 三个人弓着身子可以并肩走过。一个夏天的功夫供应队就已经完成了连通到几个 单位的数百米长的主要巷道。白杨河油矿地处戈壁,地层由卵石构成,结构松散, 整体性很差,掏空的地方遇到热空气流通很快就松软了,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王 小英推着小车在地道里穿来走去,头顶上的石头、土块洋洋洒洒地一个劲往脖子里 掉,很快就成了一个土人,在微弱的电灯光下只见两个眼睛还在转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随着时间的积累,王小英已经熟悉了生活和工作的环境,也熟悉了周围领导和 师傅们的秉性,越来越调皮捣蛋了,用供应队领导和一些师傅的话说,他就是“供 应队的娃娃头”。一天晚饭后,二十多个下夜班和下早班的师傅在供应队会议室学 习毛泽东的老三篇。王小英旁若无人地用脚推开会议室中间的地道口,打开手电筒 顺着阶梯下到地道里,地道里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 咚咚的心跳声。刚转了一个湾,就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脊背发凉,紧张的一根根头 发都竖了起来,一圈暗红色的手电亮光照着脚下,远处黑咕隆咚的一点也看不清楚, 他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一步步往前挪动。也不知走了多久 发现前方有个出口,他小心地走了过去,试着推了一下,只听着“哐啷”一声,一 扇铁板焊成的铁门徐徐打开,紧走几步发现这是通往修井队大院的一个出口,地道 口掩映在白杨树中,透过白杨树看到满天繁星闪烁,修井队一排排窗户还亮着灯光, 工人们也还在学习。王小英溜溜哒哒地穿过白杨河油矿机关大院回到供应队会议室坐了不一会学习就结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没过几天好端端的王小英生病了,既不请假也不告诉同班师傅就在宿舍床上 躺着,不去上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供应队书记佘树坤和队长韩石巨都是五八年到白杨河油矿的一批转业军人, 佘树坤四十多岁,江苏水乡造就了他做事不紧不慢、少说多做的性格,近十年的部 队生活又培养出他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作风,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在广大职工的心目中佘书记是一个眉目间始终洋溢着果敢和坚毅,很值得信任的 领导干部。供应队书记、队长二人配合默契,工作细致,以情动人,从来没有因个 人的好恶批评过自己的职工。王小英病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供应队队部,佘树坤和 韩石巨只当是这个新职工感冒了,及时调整了上班人员,压根儿没有责怪的意思, 但这个小伙子装病压床板的事还着实让他们放在了心上。这天,佘树坤的爱人正好 从江苏来油矿探亲,刚刚放下行李还没顾得休息就包了一大碗水饺。佘树坤像往常 一样披着他那件浅蓝色条状棉工作服,戴着一顶部队的单帽,双手端着一个大碗向 锅炉班宿舍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正和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封看了多次的信件,眼睛望着屋顶呆呆地 想着自己的事。前不久,王小英给相识已久的酒泉军分区司令员张哲岚写了一封信, 要求在合适的时候帮自己调动回酒泉工作。回信很快,是司令部的公文信件,信上 除了安慰问候外再就是安心工作,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等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信 中还说司令员在这个星期去玉门石油管理局参加一个会议,可以在玉门会见,有事 可以面商。这一天王小英按联系的地址早早来到文化宫影剧院,见到了尚未开会的 张哲岚司令员,司令员热情好客,见面就是一顿夸赞,还向旁边的玉门石油管理局 领导做了一些介绍。会见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双方都没谈工作调动,只 是谈了一些人之常情的关爱之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回到白杨河油矿后王小英把会见像过电影一样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又一遍, 希望找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话语和内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咚、咚、咚、宿舍门被敲了几下,王小英并没理会,又敲了几下王小英不耐烦 地说:“进!”佘树坤笑容满面地推门走进宿舍看王小英还躺在床上,就把手里的饺 子碗放在桌子上说:“你嫂子今天包了一些饺子给你端来一碗趁热吃了也好发发汗,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几天。”说着用手背摸了一下王小英的前额说:“不要着急上班的 事,有什么事告诉我由我来处理。”接着又端起桌上的暖水瓶往茶缸里倒上了热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等佘树坤走后王小英一骨碌爬起来端起桌上的饺子碗,心里五味杂陈,感激的 热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吃过饭就去上班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五章 芳华(上)</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夜已经很深了,白杨河油矿职工食堂里还亮着灯光,在舞台中央,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台阶上正在演讲,十多个青年男女簇拥在周围,只见小伙子右手用力向上一举,大声说:"蠢驴们,你们等着,捷克斯洛伐克是压不跨的,布拉格的春天一定会来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停。"导演邓丽梅走上舞台,双手抱在胸前扬起脸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小伙子给他说戏,她瞪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边说边做着示范:"我们演的是捷克斯洛伐克人民不满苏联武装干涉内政,在布拉格广场上奋起反抗的一场戏,你要表演出捷克斯洛伐克进步青年在广场上向数千人演讲时那种亢奋激进的情绪,眼睛要看着远方,振臂要有力,语言要坚定,要有号召力和感染性,不能像念书一样平平淡淡。" "再走一次。"说完走到台下坐在条凳上,顺手拿起放在条凳上的剧本看着台上继续排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青年按照指点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又练了几遍,好像有点进入了角色的感觉。台下有十几个下中班的工人端着饭盆坐在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排练,不时地大声叫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钟,邓丽梅看着大家又认真合练了一遍说:"今天的排练就到这儿了,明天继续排练,集合时间另听通知,解散。"大家终于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宿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两年白杨河油矿先后招了几批年轻工人,加上下放锻炼的知识分子,极大地改变了白杨河油矿职工队伍的基础结构,为油矿增添了活力。供应队是个单身青年集中的地方,大家渴望多元化生活,希望在工作之余能够有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来丰富自己。油矿领导因势利导,积极支持,一支以供应队为基础,青年团为骨干的文化活动呼啦啦地把白杨河油矿搅得热火朝天。各队职工白手起家建起了乒乓球室,阅览室,供应队发动青年工人利用业余时间自己设计制做了篮球架,修建了一个高标准的灯光球场,油矿广播室也调整了播出时间,开辟了"工人之家"、"学习园地"、"新人新事"等栏目。一时间文化生活开展的有声有色,极大地丰富了职工的业余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邓丽梅原是玉门石油管理局石油文工团的主要演员,这位年轻漂亮的艺术家,十四岁参军,在部队文工团从事文艺工作二十多年,跳过舞蹈,演过话剧,担任过领导职务,在白杨河油矿下放时也就三十多岁。在下放改造的几年时间里她努力与工人师傅同甘共苦,很快博得领导和广大职工的信任和尊重。最近兼任了"白杨河油矿毛泽东思想业余文艺宣传队"的艺术编导,这些天正在为编写一台新的节目认真思考,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0年夏至的前后几天天气特别炎热,滚汤的太阳炙烤着戈壁滩,灼人的气浪一阵阵涌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边迟迟不愿离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染了一层浓浓的晚霞,五颜六色,霞光万道。地处小盆地的白杨河闷热的一点风都不透,为了躲避戈壁滩的炎热白杨河油矿的职工们早早都回到宿舍和工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远处看去,1号锅炉房的烟囱升腾起一缕缕青烟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天空,白杨河的空气纹丝不动,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像是被凝固了一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邓丽梅住一间8,9平方米的职工宿舍,低矮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的井井有条,一张双层单人床紧靠着墙边放着,下铺上铺一条薄薄的毛毡和棉褥子,上面苫一条蓝格子床单拾掇得平平整整,床头放着一床素花被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个花边枕头盖了条豆绿色的提花枕巾,款款放在被子上。双层铺的上层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不大的纸箱,上边盖了张报纸用来遮蔽灰尘。床下支了条长条木板,上面放着两个洗脸盆,一个装着件待洗的衣服,几双鞋整齐地放在边上。进门的正对面靠窗放一个两屉旧书桌,桌面上铺了一张塑料布,桌子上放了一个暖水瓶和带盖的茶杯,一个小塑料镜框镶嵌着邓丽梅年青时的黑白特写照片,放在靠床的一边,桌子上有个玻璃烟灰缸,里面扔着几个香烟头,靠近门后的墙壁上订着几个钉子挂了件常穿的工作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易芳婷坐在靠桌的方凳上,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高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在听邓丽梅说事,邓丽梅就坐在床边,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用火柴点燃了一支香烟,两指夹着轻轻地吸了一口,看着高峰说:"小歌舞《吐鲁番的葡萄》是反映新疆各族人民团结一致加强边防、反帝反修的重头戏,你要写一首维吾尔族音乐旋律的自创歌曲来烘托整个剧情的发展,旋律要有时代感,流畅动听。"高峰用手指顶了一下眼镜,看了看剧本说:"写倒是没问题,只怕是……"邓丽梅好像看出了高峰的难处,说:"不用担心,这台节目的大纲和小歌舞的剧本佘书记也都看过了,我们只要突出政治,不写靡靡之音就不怕。"高峰会意地点了点头。邓丽梅接着说:"小话剧《布拉格在燃烧》是这台节目的一个高潮,我们要保证几个男演员都上,不能因为工作忙抽不出来影响了演出,一个是采油队的张继胜,他演老船长的戏份很重,表演的很不错,另外他也是乐队的主力,暂时没人能顶替,所以一定要保证他上,这个我亲自去做工作。"她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易芳婷说:"还有一个是锅炉班的王小英,这小子调皮机灵,人物性格把握的准确,表演很入戏,但最近老开小差,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最好你去找他谈谈。还有小易你的沙奶奶那个唱段再下点功夫,特别是拖腔要到位,咬字要清晰,要唱的声情并茂,另外在台上身体不要太向前倾,亮相也要保持自然,不能过于做做,要把沙奶奶演活,演出革命老区人民对子弟兵的深情厚爱,要把这个节目演出高水平,成为我们的保留节目,这段时间大家要各负其责,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抓紧排练不能松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三十多岁的高峰和邓丽梅都是下放到白杨河油矿劳动锻炼的中青年知识分子,两个人都有非常丰富的内在情感。一米八几的高峰挺拔英俊,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一双睿智的眼睛深处透出一丝忧伤的目光,自然卷曲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虽然经常穿一件洗的泛白的蓝色工作服,但始终掩饰不住艺术家的特质。下中班的他坐在宿舍里一会儿看着五线谱一会儿望望天花板,手里握着支钢笔轻轻地敲着桌面,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自己是局文工团的第一小提琴手,乐队指挥,做这么一首曲子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但由于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就被造反派划定为走白专道路的臭知识分子成了批斗对象,还被内定为"限制使用"人员。这次下放到白杨河油矿来烧锅炉是自己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一次机会,从来的第一天起就下决心保持低调做事、和善做人的原则。烧锅炉虽是白杨河劳动强度最大的工种,但自己从最脏最累的推煤做起,埋头干活,无论是正班,还是替班轮番上岗从无怨言。但如果重操旧业参与艺术创作,搞不好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人还在,心不死,又在搞资产阶级文艺复辟,那将会带来什么后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想着想着脑门上沁出了点点汗珠,他取下眼镜拉起衣襟檫了檫又戴在鼻梁上,用那双修长的十指向后拢了拢头发站起身来长长嘘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拉了一首白毛女插曲《北风吹》一解心头之忧。夜深人静,琴声透过窗户在戈壁滩上回荡,躺在宿舍休息的王小英听着这来自不远处的优美旋律,情绪渐渐被感染,他闭上眼睛静静的听,听着听着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六章 芳华(中)</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白杨河油矿在距玉门市区7公里的东北部,属于海拔比较低的一块盆地,气温相对几个油矿要高很多,自然条件比较优越,一条白杨河弯弯曲曲地流经当地滋润了周围农村的一片土地,小气候冬暖夏凉是管理局其它矿区无法相比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七月的下午白杨河油矿阳光明媚,春意盎然,供应队大院的白杨林露出了翠绿的嫩芽,金色的阳光穿过小树林映照在旁边的宿舍墙壁上,树影在白色的墙壁上婆娑。一股清凌凌的自来水在小树林旁边的小水沟里流淌着汇成了涓涓溪流,有几个年轻工人坐在树荫下悠闲地聊着天,看着老师傅葛福全在下象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小英刚下早班,提了一桶热水急急忙忙地在宿舍洗涮了,换上那件灰蓝色的夹克衫随手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前小树林边背诵起节目台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阳光透过小树林茂密的枝叶洒落在树叶上,斑驳的金色阳光在树叶上摇曳跳跃着,他翻着手里的剧本,眼睛盯着树林,精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他觉得日子过的特别漫长,半年多的时间一直做着烧锅炉的活,劳累,单调,乏味,心里空落落的,对锅炉班的工作越来越不喜欢。前不久,被抽调到油矿职工业余宣传队利用空闲时间排练节目,心情才逐渐好了不少。一阵微风吹过,泥土的清香忽隐忽现,王小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上肢顿时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供应队的女工宿舍,易芳婷坐在桌子前照着镜子梳理着头发,用橡皮筋扎了两个小辫在耳边往前翘着。她被挑选到宣传队已经半个多月了,是宣传队的主力演员,她拿起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会自己,又拿了条红色丝巾在脖子上比划着,白皙的脸蛋映衬的更加白里透红,青春靓丽。她换了一件碎花浅色的夹袄,一条深色的筒裤,把高挑匀称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脚穿一双白底青色的方口一带鞋更显得身轻如燕充满活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来到小水沟边站在王小英身旁没有说话,一边织着手里的毛线衣一边不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伙子,他比自己早来白杨河一个多月,算是自己的师兄,偶有同组上班的机会但交流甚少。这个在小城镇长大的青年人聪明伶俐,桀骜不驯。就在上个月他带着几个工友在宿舍后边的空地上用空酒瓶装上生石灰做成炸弹自寻开心,自找乐趣,酒瓶被炸的玻璃渣子到处乱飞,爆炸声还惊动了油矿领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还有一次在3号锅炉房上夜班,他有意挑逗比他大十多岁,高出一头的孙师傅摔跤,两个人推来拉去,借孙师傅使劲往前猛推的力量顺势一蹲双手拽着孙师傅的肩膀往后一个后滚翻,一脚蹬在孙师傅的肚子上来了一个"兔子蹬鹰"轻松地就把孙师傅高高地摔出两米多远,重重地栽倒在煤堆上,顿时鼻青脸肿。此次较量让他又扬了一次大名,老师傅,学徒工都传说王小英会武功,再也没人跟他较劲,由此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土匪"、"王贼"的绰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得年初,她刚刚从重庆石油学校毕业分配来白杨河油矿工作时对周围环境还不熟悉,职工食堂在什么地方也不太清楚。第二天一早,她提着饭盒走出宿舍,眼前是厚厚的一层积雪,白杨林一片雪白,几只喜鹊在树枝上不停地跳跃嬉戏,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是一阵阵歌声给戈壁滩上的这个院落增加了无限活力,易芳婷看着这片美丽景色,轻捷地走在雪地里,踏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远处看到一个小青年手提饭盒迎面走来,她友好地问:"师傅,请问食堂在那里?"小青年好像头也没抬地指了一下不远的方向就快步向供应队走去。易芳婷回头看了一眼,小青年穿着整齐干净,虽然天寒地冻只戴了一顶单军帽,但帽子上的红五星十分醒目,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易芳婷对他的感觉一直很好,后来发现他是那种单纯但不犯傻,淘气并不烦人,有时恶作剧却能把握分寸的聪明人。随着了解的逐渐加深,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和好感。特别是这次通过在宣传队的接触发现他更多的是性格活泼,聪明幽默,对生活充满理想,是一个不愿由别人操控命运的人。他模仿能力很强,特别是对角色的把握非常到位,表演什么都维妙维俏,在扮演外国小青年时他的表演尤其生动、逼真,化妆后的黄头发,蓝眼睛,以及丰富的表情很受大家喜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是供应队青年团的书记,很重视这个小青年的积极作用,有过几次主动交往,但都没能博得他的理解,让人敬而远之,他们之间犹如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看着眼前对自己仍然不理不睬的王小英,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自己最早认识的白杨河职工,第一眼就发现了他与众不同。他五官端正,两只清澈见底的眼睛在白净的脸盘上炯炯有神,平时一件洗的发白的旧式军装穿在身上,经常看到他袖口高挽,谈笑风生,下班稍加收拾就出类拔萃。易芳婷知道王小英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白杨河油矿无数年轻女工的注意,也特别受到一些家庭有女儿的师傅的青睐。只不过他头脑清醒,十分理解自己当下的处境,如果成家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离开玉门的机会了,所以他果断地拒绝着向他射来的丘比特之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什么事吗?"王小英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织毛线的易芳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易芳婷停下了手里的毛线活,抬头看了眼四周往前靠了靠说:"最近油矿要办广播站,看你能不能抽空为我们写点广播稿。"说完看王小英没什么反应又说:"广播稿的题材可以灵活多样,反修防修的批判稿、宣传好人好事的表扬信、学习毛选的心得体会都可以,我们要把广播站办成石油工人反帝反修的前哨,办成宣传毛泽东思想的阵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是那个料啊。"王小英看了眼易芳婷,没等她开口又接着说:"现在除了正常上班外还有宣传队的排练演出实在是没有空闲时间。"她微笑着说:"休息时间总还是有的,再说这也是共青团的工作,你也要积极支持才对。"王小英不咸不淡地说:"我又不是团员。"易芳婷说:"青年团的大门是敞开的,你可以争取入团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入团?我可不够条件,等够条件了我直接入党。"易芳婷看他玩世不恭的调皮劲一脸的委屈,刚要说什么看王国雍走过来就没张口。王国雍刚刚下班,穿着件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手里提着一个4层的搪瓷饭盒疲惫地走了过来,满脸灰尘只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王国雍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岁又住在同一个宿舍的王小英做了个鬼脸,边走边说:"土匪给易书记汇报思想啊。"话中透出几分讥讽和嫉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时,高峰过来找王小英,只见他向上推了一下眼镜说:"小歌舞吐鲁番的葡萄的旋律写好了,土匪你来看看,也好找找感觉。" "土匪"是供应队一些年轻人给王小英的绰号也是一种褒义的称呼,王小英早已习以为常,接过乐谱顺手翻了一下,厚厚的一叠乐谱全是五线谱,没一页能够读懂,说:"高老庄写得这些东西我们大老粗看不懂啊。"高峰意识到五线谱在普通工人队伍中的局限性,就说:"明白了,我把它写成简谱再商量。"说完就急急忙忙回宿舍修改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晚饭后,在王小英的宿舍,高峰和易芳婷正带领几个人在一起顺小歌舞的旋律。250个小节的序曲采用了当时全国流行的新疆歌曲《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引子写成,曲调委婉动听,八分音符的旋律轻松欢快。为歌词配曲采用了四分音符,合唱曲"八二八命令闪金光,毛主席为我们指方向……"是小歌舞的开头曲,节奏沉稳,锵锵有力,抒发了新疆军民团结一致保卫边疆的热情。几个人一个一个小节地试唱。高峰坐在床边一边听一边修改,不时用手指在床边轻轻地敲着节拍,时而闭上眼睛默默聆听,当乐曲进行到高潮时他会突然地站起来像是在指挥着一个庞大的交响乐队,激情投入地挥动着手臂,他的热情感染着大家,大家陶醉在乐曲中一遍一遍地唱,高峰一遍一遍地改,一直忙到了很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七章 芳华(下)</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九月初的玉门市已是秋风阵阵,寒气逼人,石油管理局大楼上红旗招展,随风飘扬,四周建筑物上悬挂着长条的横幅标语被风吹的呼呼啦啦。应管理局邀请白杨河油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要在管理局文化宫做一次专场汇报演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台节目是白杨河油矿为庆祝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召开排演的一台节目,虽然已经在管理局的几个下属油矿、单位慰问演出十几场,但面对这样一次重要演出大家仍然感到紧张、有压力,下午油矿派了台大卡车早早把宣传队送到工人文化宫影剧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家七手八脚忙着卸车,把道具和乐器搬到文化宫影剧院的后台。文化宫影剧院是玉门市最大最先进的电影戏剧综合演出场地,舞台宽阔、纵深,中央铺一块几十平方米的的羊毛地毯,电动的前幕、后幕、间幕、侧幕一应俱全,舞台和观众席的灯光完全由电子控制,可以根据剧情需要由明到暗自由调节,几台追光灯可以照射到舞台的任意角落,吊在舞台上空的几个麦克风功能齐全,保证演员的声音能原声传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宣传队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走上这样的舞台,还很不适应,一时找不到自己在台上的位置,不知道站在哪里合适。王小英在地毯上翻了一个车轮感觉好像软呼呼的没了根底,一时分不清哪是台前哪是台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文化大革命前管理局文工团就驻在这里,邓丽梅、高峰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邓丽梅走到舞台中央拍拍手招呼大家说:"大家安静一下,先听我说几件事。"大家马上安静了下来,围拢到她的身边。邓丽梅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碎白花的罩衫和黑色的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平跟皮鞋,雪白的衬衣领翻出领口显出她朴素无华,端庄秀丽。她那粗黑浓密的头发洒脱自然地向后扎成粗粗的一撮,几缕流海自然地飘在额头,白中透红的清秀面容像涂了油彩似的闪闪发光,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给人一种亲切、果断、信任的感觉。她习惯性地手臂交叉胸前,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睿智地注视着面前的每个同事,微微含笑地说:"一是我们原先怎么演现在还怎么演,不要紧张。二是尽快熟悉场地,找好自己在每个节目中的位置,尤其是舞蹈和小歌舞演员步伐要相对迈开一些,走到位置,不要偏台。三是舞台灯光比较强,光线很柔和大家化妆要注意底彩不能太浅,眼线要清晰,眉毛不要画得过于浓重死板,腮红适当打开往四周淡化,口红上好后适当修一下唇线。还注意一点,谢幕时局领导会上台接见,全体演员和乐队都要上场谢幕。"邓丽梅抬起手臂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现在离演出还有三个多小时,舞蹈、表演唱、小歌舞按演出顺序先走一遍场,乐队也合练一遍,走场后大家抓紧化妆。"说完邓丽梅退到台侧看大家已经准备就绪,向着电声控制室方向招了下手说:"准备--开始!"瞬间,舞台上的顶光,测光,台前灯,追光灯由弱变强,交相辉映。投影机把天幕照射的如同草原的清晨,一朵朵白云飘荡在广袤的蓝天上,辽阔的大草原伸向天际,整个舞台马上变得充满了草原生活情趣,像是来到了真正的草原上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高峰站在侧幕边乐队的前面,他翻看了一下面前乐谱架上的五线谱,将手中的铅笔轻轻举起来,乐队马上进入状态,高峰见大家都已准备就绪,看了眼谢志瑞,把手中的铅笔用力向下一点,只见大个子谢志瑞轻轻地吹响了手中的竹笛,悠扬的笛声顿时打破了寂静,谢志瑞灵巧熟练地调整着气息、按动着手指,悠长的笛声顿时缭绕在剧场上空飘向了远方,音乐感染着每一个人,仿佛把每个在座的人都带到了草原深处,看到雄鹰在天空展翅飞翔,牛羊在草原漫步,带给人们无限的遐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八个蒙古族打扮的年轻少女如花似玉,她们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在舞台上不断变换着队形翩翩起舞,呈现出草原人民富裕的生活场景。领舞的演员是供应队的刘秀芬,她圆润的嘴角微微上翘,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在脸蛋与嘴角处巧妙地画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痦子,显得更加青春妩媚,活泼可爱。她舒展轻盈的舞姿像蝴蝶一样在舞台上飘来荡去,无论她一个轻轻的摇头或是微微的抿嘴一笑,还是一个媚眼都会惹得观众开怀大笑、掌声雷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邓丽梅站在侧幕仔细聆听着乐队的配合,观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动作,偶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用手指掩住微笑的嘴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白杨河油矿是管理局一线生产单位,抓革命促生产的任务很重,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抽调二三十人组建一支业余文艺宣传队集中进行脱产排练本身就是件难事,况且这些人都来自生产一线的工人,大多缺乏专业训练,想组织一台像样的节目难度非常大。邓丽梅按照当时中央文革对基层企业广泛开展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指示精神,以内蒙古自治区马背上的文艺轻骑兵乌兰木骑为榜样,在油矿领导的大力支持下精心抽调了20多个文艺爱好者组成了一支工人演工人的文艺宣传队。这支队伍以重庆石油学校的毕业生为骨干,以其它人员为补充,边培训边排练,边演出边提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在石油沟、鸭儿峡、水电厂、职工医院、青山农场等单位演出多场,今天是宣传队组建以来最高规格的汇报演出,邓丽梅为这次演出已经忙活了好几天,她反复调整了节目的出场顺序,对所有节目的细节都重新做了研究,对舞台灯光、音响效果、服装道具、演员化妆都提出了具体要求并亲自组织进行了多次排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完几个节目的走场后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自己在短时间内排演出了一台政治思想突出、节目形式多样、艺术水平高超、渲染力很强的节目而心满意足,对今晚的演出充满了信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晚上7时30分,汇报演出在欢腾热烈的民族舞蹈《九大光辉照神州》中拉开帷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演出节目紧凑有序,无论是乐器合奏《迎春曲》还是舞蹈《草原牧歌》,也无论是笛子独奏《边疆小夜曲》还是小歌舞《吐鲁番的葡萄》,一首首动听的音乐欢乐明快,一场场舞蹈优美多姿,这些具有时代特色的自创作品和新创节目把演出气氛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一首宣传白杨河油矿战天斗地、技术革新的表演唱《腾飞的白杨河油矿》和小话剧《布拉格在燃烧》又吸引了广大观众的眼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个个节目幽默洒脱,高潮迭起,这些来自工人队伍的精湛表演深深吸引了台下观众,1000多个座位座无虚席,大家屏声静气,目不转睛地观赏着每一个朴实生动,激情四溢的表演,全场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很快结束了,全体演员在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来到舞台中央鼓掌谢幕,坐在前排的管理局领导在白杨河油矿领导的陪同下走上舞台与宣传队演员握手祝贺。会见结束后局领导又来到后台与邓丽梅、高峰、"老艺人"张志辉亲切交谈,称赞这台演出犹如艺术创新的清新之风扑面而来,节目特色鲜明、短小精干、贴近观众、贴近时代,演员充满激情、表演精湛,展现了石油工人对党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勉励大家要不断努力,大胆创新,创作演出更多深受广大石油工人喜爱的作品,为促进玉门石油管理局广泛开展群众文化生活作出新贡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第八章 召唤</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鼓风机发出隆隆的轰鸣声,3号锅炉房的自动输煤机正在把储煤仓的煤块输送到不断滚动的炉排链条上,黄凉臣像往常一样在脖子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巾,手上戴了一双帆布手套,通过观察孔检查炉膛。熊熊的炉火烧的通红,蓝红色火焰正在舔舐着一排排的烟管,源源不断的蒸气在储气包聚集饱和,通过管道输送到各个井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黄凉臣认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锅炉运行后第一次露出了骄傲的微笑。油矿最近两年来发生的变化让他目不暇接,自从这批有文化、有理想的年轻人来到白杨河油矿后,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他们发扬白杨河油矿"穷捣鼓"精神,带头创新发展,开展了一系列技术革新活动,锅炉班也从提高产气、降低成本、改善职工劳动强度入手,不等不靠,依靠供应队现有的技术力量自己动手边学习边改造,只用了一个夏天的时间就设计制造出了玉门石油管理局第一台半自动化锅炉。白杨河油矿的巨大变化同时也鼓舞了这一批年轻人,他们像黄凉臣一样高兴和自豪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从远处已经看不到锅炉房烟囱里浓浓的烟雾,锅炉房内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烟尘弥漫,工人的劳动强度也大大降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白杨河畔,大片的白杨树林为冰雪所覆盖,各个采油站的地面上冒出一缕缕白色蒸气,整个油田呈现出朝气蓬勃蒸蒸日上的喜人景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白杨河油矿会议室灯光还亮着,矿领导已经是第三次研究征兵工作了。前两次是传达管理局武装部的征兵命令和检查落实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年全市共征兵44名,下达给管理局的指标有限,白杨河油矿只争取到一个名额。白杨河油矿是一个600多人的一线生产单位,新老员工各占一半,建矿以来这是第二次向部队输送兵源。自从各队传达征兵命令后小青年积极响应、踊跃报名,报名人数很快就超过了200,但只能从130多名体检合格的应征青年中挑选出一名输送给部队还真难住了几名矿领导。几天来修井队,采油队,供应队的领导纷纷到油矿打探消息托关系找领导,希望把自己队的优秀年轻人推荐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供应队书记佘树坤是建矿初期由部队集体转业到白杨河油矿的干部,工作认真负责,两年来亲眼看到了发生在王小英这个小伙子身上的变化,深深喜欢着这个小青年。在矿领导会上他反复介绍和举荐着王小英,有力压群雄之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身戎装的军代表苗组长是前不久才派来的军宣队代表,大家都想再听听他的意见,只见这个40多岁的部队营职现役军人手拿一本厚厚的花名册,用一口江苏方言说:"这次我们在管理局职工医院体检合格的这130多名年轻人个个都是好样儿的,手中的这本花名册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绝大部分青年人我都有印象,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像过电影一样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特别是供应队的小王给我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这个小同志出身好、政治可靠、性格开朗、活波可爱,无论烧锅炉还是在宣传队表演节目都是好样儿的,能让每个人竖大拇指。供应队前的空地上有一些健身器材,我每次去都可以看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锻炼身体,特别是在翻越近两米高的障碍板时,只有他可以一跃而过,这样的小鬼如果送去部队给首长当一名警卫员一定是块好钢。"佘树坤接过话题说:"当然小王也存在很多缺点:在一号锅炉房烧洗澡水时恶作剧,一会开水一会凉水,引起了一些女工谩骂和投诉。还有一次,他把人家写好晾在娱乐室的卫生所招牌翻过来,在后面用黑油漆写上了"老爷卫生所"几个大字,惹得卫生所汤医生到油矿机关大骂了一通。"佘树坤心想这些事不说在坐的各位没人不知,还不如说出来的好,他接着又说:"解放军是所大学校,像这样的小年轻就应该送去锻炼锻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家交谈热烈,发言积极,很快集中了推荐对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完大家发言,矿党委书记陆赢侠总结发言说:"今天大家谈了很多关于推荐应征入伍职工的看法,但是推荐对象都比较集中一致,对推荐王小英没有分歧和不同的看法,我同意大家的意见,请办公室明天一早上班就把王小英这个名单报局里请局武装部审核确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0年12月27日上午,王小英跟随油矿602卡车去石油沟为窑洞地农场拉羊粪,回来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了,他穿一件羊皮袄坐在羊粪堆上,一路上寒风不断地吹起羊粪末钻进鼻孔、灌进衣领,眯的睁不开眼睛,汽车刚刚开到供应队就见队部灯火通明,几乎供应队的全部职工都在那里,大家喜笑颜开像过年一样热闹,王小英人刚跳下车还没来及洗涮就被大伙一拥而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国雍,车兵,易芳婷,王开胜,牛来明高兴地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就往会议室里拽。会议室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佘书记,韩班长和几个老师傅都在那里,大家见王小英被几个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呼啦闪开了一条通道,人们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彩,像看新媳妇一样注视这个朝夕相处但即将飞出白杨河走进军队这所大学校的年轻人。佘书记走上前来握住王小英的双手,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年青笑呵呵地说:"小王,你已经被批准光荣入伍了,让我代表白杨河油矿向你表示热烈的祝贺!"话音刚落,会议室便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王小英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他们了,反而有点难舍难分,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流在了他涨红了的脸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0年12月30日凌晨这个白杨河的小青年一身戎装告别了家乡,告别了师傅和工友踏上了东去的军列,开始了他长达13年的军旅生涯。</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 在小说《大漠孤烟直》成稿之际,向以下和我并肩工作过的白杨河油矿领导,老师傅以及朝夕相处的工友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佘树荣…供应队党支部书记,已退休,现居濮阳。</h5><h5>韩世英…锅炉班长,已退休,现居濮阳。</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贾志仁…油矿党委书记,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曾积宝…锅炉班长,已去世。</span></h5><h5>邓定维…局文工团下放干部,已退休,现居上海。</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高铮…局文工团下放干部,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葛振福…锅炉班老师傅,已去世。</span></h5><h5>黄兴义…锅炉班老师傅,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白明…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唐山。</h5><h5>王国安…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牛来明…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濮阳。</h5><h5>车文…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易旦白…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上海。</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陈岚…锅炉班工友,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张志惠…采油队老师傅,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王发明…供应队老师傅,已去世。</span></h5><h5>闫世民…锅炉班老师傅,已退休,现居南阳</h5><h5>魏仪民…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唐山。</h5><h5>张继谦…采油队工友,已退休,现居南阳。</h5><h5>唐善英…机修班工友,已退休,现居上海。</h5><h5>赵福顺…供应队工友,已退休,现居北京。</h5><h5>安玉凤…机关工友,已退休,现居北京。</h5><h5>闫永峰…车工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王润年…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武威。</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钟璋…锅炉班老师傅,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谢文年…锅炉班老师傅,已去世。</span></h5><h5>钟庆宾…修井队工友,已退休,现居唐山。</h5><h5>孙学信…锅炉班老师傅,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王德胜…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杭跃山…供应队老师傅,已因公去世。</span></h5><h5>李德荣…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h5><h5>曹西川…供应队工友,已退休,现居郑州。</h5><h5>孙淑君…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天津。</h5><h5>方明杰…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西安。</h5><h5>王生贵…煅工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大庆。</h5><h5>唐文清…车工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南阳。</h5><h5>徐秀珍…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兰州。</h5><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刘桂兰…机关工友,已退休,现居南京。</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狄玉英…电话接线员工友,已退休,现居成都。</span></h5><h5><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任玉秀…机关工友,已去世。</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尹富山…锅炉班工友,已退休,现居兰州。</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维和…维修班工友,已退休,现居酒泉。</span></h5><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