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布雕

清影

图文：清影

甲辰龙年正月初四，古香古色的团城山公园逸趣园掩胜楼外，一树白梅花开如雪、清香满园。一楼展厅里，众人密密麻麻围着一张几米见方的长桌屏息观看，只见一位身穿浅绿色羊绒大衣的短发女子，执烙铁为笔，裁彩布为墨，笔走龙蛇间，一个鲜红的“日”字就出现在金色画布上，像早春温暖的太阳，金灿灿地照在人们身上。

在热烈的掌声中，她抬起头，面容清秀灵动，如数家珍地介绍布雕的工具、制作的过程，听得大家跃跃欲试。她，就是当天被逸趣园邀请布展的中国布雕传承人周娟，此次展出她精心挑选的30幅个人作品，每一件都是那么精巧绝伦。

我最喜欢的《清明上河图》陈列在展厅正中的展台上，装裱精美的金色画卷徐徐展开，作品长5.8米，宽36厘米，金色底布，黑色雕线。我最爱的是画中繁忙的汴河码头，河面波光粼粼，桥上人头攒动，一艘大船正在穿过桥洞，拉纤的、撑船的、放桅杆的船夫忙忙碌碌；岸边上，品茶的、饮酒的、赶集的、做买卖的、乘马车的人们，神态逼真，大船、古树、民居、亭台楼阁等景致各异。

这是我第二次参观这个作品了，但仍为之惊叹。第一次见此作品，是去年11月参加女人花读书会边走边看——探访布雕的特别活动。那天去了周娟家中，她告诉我说，这幅《清明上河图》夜以继日地做了四个多月，仅是装裱底布就用了三天三夜。作品问世后，曾有人要高价收购，她不为所动，她要将这些经典的布雕作品向更多的人展示，让这美丽的东方艺术走向世界。也是从那一次活动开始，我就被这项精湛的民间手工艺所折服，也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些布雕作品。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布雕创始人王分忠开始潜心研究布雕艺术，根据布料的颜色、纹理、光感、温感等特性，利用特制的烙铁、刻刀等工具，在布帛上把布料雕刻成各种图案，集雕刻、剪纸、国画、油画、版画等美术及书法工艺于一身，由于是纯手工制作，画作不褪色、不变形、不老化、不霉变、耐保存，且个性化图案无法复制，不仅具有极强的观赏价值，而且有很高的收藏价值，被誉为“中国民间工艺一绝”，居荆楚民间工艺十大绝技之首。2003年，他的布雕作品《汉宫春晓图》，首次参加湖北省民间艺术之乡农民画展，即一炮打响，荣获创作金奖。2005年4月，他携《五百罗汉图》《白梅图》两幅作品参加亚细亚美术展，让中国的布雕艺术从此走向了世界，作品还被美国、日本、东南亚各国及国内知名人士收藏。

周娟师承王分忠之子王勇刚，是布雕工艺第三代传人，其创作更加精益求精、大胆创新，赋予了布雕新的艺术生命。同时，为了让更多的人喜欢布雕、学习布雕，她还将布雕技艺简单归纳为“拷贝、复印、装裱、雕刻”四个步骤，这也让布雕走进没有美术功底的人们。2020年1月，她被授予“湖北省民间工艺技能传承人”称号。两年后，湖北师范大学附属初级中学聘请她为布雕画讲师。她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布雕技艺传承下去，让布雕画成为中国艺术的文化“国礼”。

展厅中，几位女大学生驻足在《四大美女》绘画布雕前，啧啧称奇之余，又是手机拍照，又是与作品合影，从中不难看出她们发自内心的喜爱。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传说，无疑是每个女学生心中的白月光，而《四大美女》作品中的西施浣纱图、昭君出塞图、貂蝉春游图、贵妃牡丹图，其服饰之绚丽、眉目之精细、发丝之逼真、神态之生动，无不让人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之感。尤其是美女们的裙衫花纹、发饰簪花等地方，为了保持画布光滑平整，通过挖补的手法将各色彩布严丝合缝地镶嵌其中，雕工之细腻、艺术之精湛，更是让人赞不绝口。

我随着人流挤到围观者最多的地方，墙上一套四扇屏《岳阳楼记》书法布雕印入我的眼帘：“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涯际，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琅琅读书声从我遥远的记忆中清晰走来。作品黑底白字，行云流水，挥挥洒洒，一气呵成，如从碑文上所拓。伸手摸了摸那字，分明不是毛笔所书，是真真切切的白布雕贴，在一方布帛上能笔锋娴熟地将《岳阳楼记》的磅礴气势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让人拍手叫绝。

参观人群中，一对夫妻在《岳阳楼记》和《米芾书法四条屏》等书法布雕前流连忘返，又是看又是摸又是感叹。那位妻子实在忍不住对周娟说：“老公喜欢书法，要是我能将老公的书法作品也做成布雕就好了。”周娟对她说，“不难，只要好好练，你一样能学会！”并手把手地示范起来，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我又被眼前的两幅国画布雕《白梅图》所吸引，一为“清影”，一为“香远”，画中的梅树，苍劲古朴，梅朵娟秀，或盛开或含苞，正如画上诗题“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国画的神韵，居然可以用黑与白两色布料展现得惟妙惟肖，周娟作品的艺术魅力不由让我从内心敬佩不已。

不经意间，猛然发现那画上的白梅，此刻恰巧与院子里的白梅遥相呼应，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这展厅中的是正在绽放的真实白梅，还是窗外正暗香四溢的白梅为布雕作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布雕工艺在现代人们文化生活的时光里，已经开出了一朵绚丽夺目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