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人（副本）

纽约民工

　　在租住的沙发上躺了一个星期，腰疼好些了，能站起来了。可是无名的压力又让我到职业介绍所，交了40美元，又找了一个纽约上州的餐馆工作。

在当时，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更不知道纽约上州是哪里。好在餐馆的老板开车送我过去。

这个老板年龄不太大，是个台湾人，对我很是客气，简单介绍了餐馆的情况，我根本没有听进去。

因为沿途的景色优美，让我感到了这就是美国！正是五月份，蓝天白云，浓密的树林，干净的白线整齐的画在黝黑的柏油路上。我打开车窗，呼吸着在中国大陆公园里都闻不到的，有点儿甜丝丝空气.......，我闭上眼睛，好像有去旅游的感觉。真好！

　　‘’李先生，李先生！我们到了。‘’我朦胧中听见了台湾老板的小心翼翼说话声。

噢，这么平稳的路面，舒适的竟然让我睡着了！我急忙要下车，突然一下的腰部疼痛，差点儿让我叫出声来！我慢慢下了车，小心翼翼的伸直了腰。幸好老板先进屋了没看到。

这是紧靠着公路边上的一个漂亮餐馆，旁边也没有什么建筑，都是树林。公路上偶而有车经过，很是幽静。

　　我也在怀疑，哪里有人会在这吃饭？

餐馆的后厨，只有一个黄师傅，算上我才两个人。后来才知道，离纽约市区较远，招工很难，没有人愿意来。

这个黄师傅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满脸的皱纹和灰白的眉毛，显得就是一个老头。黄师傅是一张笑脸，典型的忠厚农民形象，总是笑咪咪的叫我小李。

后厨的服装是和前台餐厅不一样的，而且后厨的人是不能到前厅的。

我好奇的透过门的窗口，看见餐厅里的佈置非常别致，色彩搭配特别舒适。我很佩服老板的品味。

傍晚的时候，陆续来了五、六部车，很快就把餐厅坐满了一半。我看几乎都是白人家庭，年轻夫妇的，一家四口的，一家五口的。静悄悄的餐馆好像有些生气了。

　　后厨里顷刻之间就像战场一样，炉头的旺火呼呼猛响，案板刀具声急促催人。我看见这时候的黄师傅表情严肃，动作敏捷，熟练的同时操作炒锅、油锅、烤箱......，速度之快！

我瞪大眼睛，不知从哪里下手帮忙。转眼之间全都搞定！当黄师傅抽支烟休息的时候，我看他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笑咪咪的长吐了一口青烟，对我温和的说：

‘’美国好吧！‘’ 说完，他依托着厨柜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

我没回答。我顺着小窗看餐厅里面吃饭的这些老外，他们父母之间、兄妹之间，交谈着，品尝着，其乐融融。......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儿想家啦！

　　太阳落在树林后面去了，餐馆又恢复了平静。我站在院子里，看见几只大雁摇摇摆摆的横过马路，快下班了。

我跟黄师傅住一个房间，公用厅里的墙上高高的放着一个电视，一直播放着谁也听不懂、也从来没有人看的节目。

我回到房间，看到黄师傅正在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干点儿什么，无聊的躺在床上，看着棚顶的节能灯。我没有电话，也不知道怎么去买一个手机。

黄师傅喃喃细语的对着电话说着，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福州话。不过从他幸福的表情明显的看出来是跟他的老伴儿讲话。那语气就像跟他的老伴儿面对面的唠嗑。

足足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黄师傅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电话。我真羡慕他有这个电话，我要是有就好了。

黄师傅睁开眼睛发现我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连忙起身说：

‘’还没睡？打电话吵着你啦？‘’

‘’没有，黄师傅，我睡觉很晚的。‘’我说。

‘’你才来美国，还没有买电话吧！用我的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他说。

‘’不用不用，国际长途很贵的。‘’

‘’镇上有公用电话，不过要走一段路‘’。黄师傅看我不好意思用就建议说。

‘’黄师傅，您这么想家，就回去看看吗！您来美国几年了？‘’

‘’噢，十年了！‘’ 黄师傅叹了口气。

‘’什么？！十年？一直在这里？‘’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黄师傅是福建长乐的普通农民，为了让家里的老婆孩子生活好些，偷渡来到美国。一干就是十年！由于月月向家里寄钱，家里的生活好转了多了，还盖了新房子。

黄师傅还把中国大陆家里新房子的照片拿给我看，美滋滋地，特别骄傲。

他还说办绿卡要好多钱，没用，不办了。现在电话这么方便，长途电话卡这么便宜，电话唠嗑就跟在家里一样。

他还说，像他这样在餐馆包吃包住，不花钱，很划算的。像你们在纽约市里，又租房子又要吃，上班还要通勤费，上街看到好东西还要买，根本剩不下多少钱.......。黄师傅和我讲了好多好多。

　　两天过去了，我感觉一直在上班，24小时都在上班。

我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望着空中急速飘过的白云。不知怎么的，在美国看到的云彩，离地面特别近，好像伸手就能够到。

一只小松鼠在旁边看着我，蓬松的大尾巴一抖一抖的不愿意离开，因为我挡住了它到垃圾桶里找食物的路。

‘’不行！‘’ 我翻身坐了起来，我不能这样活着，我要买电话，我要租房子，我要有自己的空间。

我狠心的跟黄师傅讲了，要离开这里。他听了以后很难过，不过马上就笑咪咪的说：

‘’我告诉老板，让他给你算工资。‘’

老板告诉他，做了四天工，按五天给我工资。再就是老板离这餐馆太远，让我自己到镇上的火车站回纽约。

　　由于铁了心，睡觉也踏实。

黄师傅早早就到厨房里给我做了早餐，两个煎蛋，四个新炸的春卷，还特地用小钢精锅做了大米粥。

他用两个朔料方箱摞起来当小桌子，用一个当凳子，说：

‘’坐下，坐下快吃！吃饱了好去火车站。‘’

厨房里是不会有凳子的，大米粥也是从来不做的。黄师傅真是为我上了心。

他笑咪咪的坐在我对面，认真地看着我吃饭，就像看着他家里的什么人一样。

跟他一起做了四天工，虽然我笨手笨脚，他一句话也没骂我。

这一切，这景象，我一直都没有忘。

　　我回纽约市里了，又把黄师傅一个人留在那个仙境里了。好在他有电话，和远方的家人通话。

几年以后，我开着车子到纽约上州的时候，总是想起黄师傅。但是当时没有留下电话和那个餐馆的地址，都是因为我心不在焉。

我也曾经到职业介绍所，想得到点儿餐馆名字和地址的信息，可是介绍所早都不在了。

滴水之恩 将涌泉相报！

十多年过去了，想想黄师傅也应该七十五、六岁了吧！或许回国了？或许老伴儿也来美国了？或许..........。

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他姓黄，是福州人。

纽约民工 於纽约

4/20/2017

附留言

写自己初到美国的点点滴滴，很真实，因为你是位感恩的人。

远光

最真实，最动人的美作，懂得感恩的人必有辉煌。

暖阳爱巢

读了心里酸酸的，深深的体会你当时的心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有份工作来保障自己基本的温饱，那位黄师傅真是个好人，给了你在纽约最初的温暖，如果有可能回去看看他，我想你们一定会像亲人一样热泪盈眶，紧紧拥抱在一起，你的离开是对的，黄师傅没有阻拦你，因为他清楚你不属于那里，而当初的苦难成就了现在的你，你很棒！！文采很好，欣赏！！👍👍☕☕

那年那月

着实让人感动，身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曾经照顾自己的人，真的难得，怀揣感恩的心不断寻觅难能可贵，你是一个有爱又能回报的人！加油吧！祝你越来越好！

过客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