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狗了

沉 穂

　　夜做一梦。梦见途中，扑来一只小狗，咬住了我的右腿。我使劲提它的脖子，终使其松了口。我低头摸了摸裤子，见手上几点血迹，心想得赶紧注射狂犬疫苗。遂沿街找医院，总找不到，最后远远地望见一家医院了，却醒了过来。虚惊一场，于寂黑屋内定神长喟：亏得是梦而已！

然现实中，我确是被狗咬过的。那是童年在村上的一次，正和一帮伙伴玩鬼子进村的游戏，乐极生悲，被一只大花狗无声地袭击了一口。当时轻重如何、是否打了狂犬疫苗，均已忘却。如今回想起那狗突然出口伤我的因由，大概无外乎两种：一是我“扫荡”地太嗨，蹦蹦跳跳，忘乎所以，大花狗徒生妒意，断然默袭；二是它随主人反复看了多部战斗片，见到鬼子就不爽，狠狠地警告了我一口。自此，我方明白一句老话：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吠一声，起码让人防备，一声不吭地咬，最是难防和可恨的了。

　　随着年龄增大，回忆亦愈加清晰起来，甚至某个细节。我又记起那只大花狗在我家那条街上是很有些实力的，我家狼狗黑子曾被它咬怕了，路过总是顺着墙根躲着走。或许它知道我是黑子的主人，狗欺负得，主人当然也可上身下口。可它的主人是我的玩伴，我大概或许也喂过它几口馍的。但畜牲毕竟是畜牲，说翻脸就翻脸了。原来各为其主的忠实是相对的，曾经的抚摸、曾经的饲投，某日便会莫名其妙地被无情默袭而清零了。

不过莫说别家的狗，即使自家豢养的也会有一天咬你一口。比如它发情了，嗷嗷地叫，你不仅不找配对，却还呵斥杖责，它定会颈毛直立，呲牙咧嘴地骂你；再比如它饿了，你投其一个馒头，虽枵腹暂缓，心里却狠狠怨你怎不掷出一块骨头。于是整天翻着白眼，门户便疏于守护，夜疑亦懒于发声。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家的花奶羊被“知青”窃取的那晚，我家黑子就是一声未吭，它肯定是暗暗报复我家所谓的虐待了：既然我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你们也就别再喝羊奶；我不爽，你们还想爽吗？

　　所以说，被不吠的狗咬了，防不胜防。想比之下，吠狗倒是光明正大的狗。叫几声，吓唬你，怕了就走；若不怕，你蹲地寻砖，它却夹尾而逃。如此，并无大碍。默袭的狗就很难对付了。它也许正对你笑、正对你摇尾乞怜、正对你吠表忠心，其实眯起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你的空档和短板，一旦变态失衡、求之不得，便心生背叛、兽性大发，畜牲之本能暴露无遗，明咬和暗算已不足以解其恨了。

人常说，狗通人性。是说狗可以依照人的意志来驯化的。比如导盲犬，知书达理，被驯化成了盲人的拐杖。然并非所有的狗都通人性，并非所有的狗都能驯化成人类忠实的朋友。兽，终是兽。对桀骜不驯、兽性不改非可造之材的狗，最有效的防御，就是时刻保持警惕，时刻举起皮鞭，不予怜悯，不予施舍，不予重用，不留破绽，不让近身，并储备足够的狂犬疫苗，以防不测。

　　总之，在思想概念里，必须定义狗就是狗，再通人性的狗，都不会驯化为人的。更何况，人群里还有似狗或不如狗的人呢。所以说，大街上、小区里随处可见的狗便、狗咬，即使再强调、再立法，都不会把狗约束到马桶和闭嘴上来。其实，面对道德和法律的一再拷问，狗早已窃喜道：我就是要恶心你们，谁让我是一条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