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家西面五百米有个分歧道口,那里有两条南北走向的铁路。那是中长路铁道线,我们北去沈阳,南去大连乘坐火车都在这条路上经过,它的起点是满洲里终点是绥芬河。</p><p class="ql-block"> 分歧道口有个岗楼,每当有火车经过,铁道员就从岗楼出来,吹起挂在胸前的哨子,把手里的小旗高高举起使劲的挥舞,然后再把长长的木杆撂下横在路口。于是我们便把这铁路叫撂杆。</p><p class="ql-block"> 每天放学以后同学们都相约去撂杆,去看火车。分歧道口的的两侧是长长的铁栏杆,我们就一排排的坐在上面,等火车经过,有时坐了半天也没有火车来,有时刚刚坐下火车就来了。那时都是蒸汽机车,火车头上是巨大的红色车轮,我们甚至能看到车头上的工人在往炉里添煤。我们坐在栏杆上火车离我们只有几米远,一列满载货物的列车呼啸而来,顷刻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火车裹挟着细沙,水点有力的打在脸上,我们紧紧的闭上眼睛,用手指堵住耳朵,大声尖叫,那感觉就像现在的过山车。但我们最喜欢看的是客车,那长长的绿皮车就像一条巨大的大豆虫,飞奔而来,我们能清楚的看到窗口里坐着的人,于是便羡慕车里人能坐着火车去遥远的地方。偶尔会有一列内燃机头的客车通过,我们有一种中奖的感觉,大家一齐跳起来大叫,快看啊!轻油车!轻油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没有儿童乐园,撂杆就是我们的圣地。乡下的老舅来我家串门,他就比我大几岁,那时我上小学,他刚上初中,我带他去撂杆看火车,夕阳西下,一列内燃机客车飞驰而来,每个窗口都透着温暖的灯光,我们清楚的看到最前面是餐车,然后是挂着白帘的卧铺,再后是硬座。傍晚红色的天幕映衬着飞驰的绿色火车,流动的窗口闪闪的灯光像节日的一串串焰火,这画面深入骨髓,瞬间幸福的我仿佛就乘坐在这列火车里。我老舅突然说:火车上在烙糖饼!我说:我咋没看到!老舅说我闻到了糖饼的味道。哈哈!时至今日我还羡慕我老舅的嗅觉,我想他那时一定是饿了。后来我老舅每次来我家都主动要求去看火车。再后来长大了我老舅竟然娶了凌原火车站的列车员为妻,不知道是不是和曾经喜欢看火车有关。</p><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我们还会到铁轨上去玩,那里非常危险,家长是不允许我们们去那的,大家都偷偷的去。有一条两米多宽的河拦在我们和铁道之间,就像护城河一样,与其说是河其实就是大水沟,河面有一根圆形的水泥电线杆搭的独木桥,我们就站成一队像鸭子一样蹒跚而过。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可了不得,水里有好多的蚂蟥,被蚂蟥叮了不要用手去拽,那样蚂蟥头会断在肉里,要立刻脱下鞋,用鞋底子抽打,蚂蟥就掉了下来,这一段路如同曾经玩过的任天堂游戏——(冒险岛)通关是挺难的,一旦过去了,我们就会拿树枝怼蚂蟥,蚂蟥在水中像一条宽大的柳叶,两头尖尖游起来像波浪一样,妖娆而霸气,让人不寒而栗。拿树枝一怼,它们就变成一个圆球贴在泥上装死,那样子及其瘆人。</p><p class="ql-block"> 躺在道基下的碎石上,春天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我们可以看到大片氤氲地气,火车便在远处的地气中颤抖着飞奔。如果是货物车男同学会像铁道游击队里的飞虎队员一样飞上飞下,在车上看看有苹果之类的东西,女生则挎着篮子捡火车上掉下的煤块和焦子。有时铁路上还会有蜥蜴出现,我们管铁路上的蜥蜴叫马蛇子,这时男生就会拿石头砸死它,如果被砸中的马蛇子尾巴在动,大家就会说它在给野鸡脖子写信,野鸡脖就是一种毒蛇,这时大家就一哄而散。</p><p class="ql-block"> 转眼五十年过去了,我坐过了动车,高铁,飞机等各种先进的交通工具,却还常常去撂杆那看火车,别的都变样了,动迁了,铁路还在,撂杆还在,地动山摇的感觉还在,每回坐在那铁栏杆上,呼啸的火车,便满载着童年的回忆向我驶来,而那份深切的怀念就随着那火车的轰鸣沉甸甸的从我的心头碾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