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来历和含义

敢夫

“成都”是怎么来的？这个地名的本义何在？弄清这个问题不仅对古蜀文明，对整个华夏文明及汉字起源都有很大意义。

刻有“成都”的青铜矛和戈已经发现三件。最早是1985年雅安荥经县同心村船棺葬中出土的青铜矛，犬首龙的浮雕前阴刻“成都”二字，刃中间刻一“公”字，年代为战国。2017年蒲江飞虎村船棺墓中又发现了同样的青铜矛。1987年青川县白水区出土的青铜戈上有铭文23字：“九年相邦吕不韦造蜀守金东工守文居戈三成都，蜀东工”，其中也有“成都”，年代为秦。说明此地名存在的历史已非常久远。

但它并非来自古蜀国。扬雄《蜀王本纪》曰：“蜀王据有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常璩《华阳国志·蜀志》：“君开明立，号曰丛帝......开明尚自梦郭移，乃徙治成都。”说古蜀开国之君“丛帝”只是迁居此地，并非由他命名，该地名早就存在。

中国历史上，最早以“成”为号的是谁？就是商王朝的创建者“成汤”！因此，它可能就是殷商最初的建都之地。

这不是在瞎猜，《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王族的始祖名叫“契”，是帝舜的司徒，佐禹治水有功而封于商。契是有娀（sōng）氏所生。对这个古国的位置，《淮南子》曰：“有娀在不周山之北。”不周山就是昆仑山。古羌语“不周”意为“天龙”，与昆仑本义相同。那么契的母国是在青藏高原北部地区，或者在河西走廊一带。

契还是一方国之主，未曾称王，传13代后至于汤，才建立起一统大帝国，故《国语》曰：“玄王（契）勤商，十四代兴。”契至汤共14代。

汤的兴起之路从灭葛伯始，《史记·殷本纪》曰：“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伐之。”葛伯与商国相邻，不肯会盟祭天，即不肯来归顺，汤于是举兵先把他给灭了。这时有诸侯开始反叛夏王朝，“诸侯昆吾为乱，汤乃率师伐之，遂伐夏桀。”汤开始打的旗号是为夏帝平叛，最后取而代之成为“天子”。《殷本纪》还记载：“桀败于有娀之虚。”这个大战发生在不周山之北，而不是在中原地区。

《孟子·滕文公》：“汤居亳，与葛为邻……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他通过11场大战一统天下。注意，以“葛、葛伯”为号的西羌部族，直到《后汉书·西羌传》中，仍在于青藏高原上。藏语是“狗、狗族”的意思，与“契”本义完全相同。说明他们是完全的同类。古代游牧帝国都是这样在兼并同类中崛起的。

对商王族的故土，《世本·居篇》曰：“契居蕃。”在中国范围内以“蕃”（བོད་ bod）相称的地方，只有青藏高原，再无其他地方了！

契的孙子叫“相土”，也曾威震海外，《诗经·商颂·长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上古之“海”是指青海湖。“海外”应指陇西地区，包括今新疆一带，自古就是羌藏类游牧民族的传统活动区域。这些都说明商人起于中国的西北，而不是中国东北。

关于汤的从来地，《尚书·商书》曰：“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意思是说汤之前，已经过八次迁居。因为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游牧民族。汤最初居住在先王居住过的叫“亳”的地方。“亳”（bó）与“蕃”读音相同，可能是只是异写，但从造字方式看，是指有岗楼城门的地方。在青藏高原上，有碉楼和关卡的地方通常就是部族国家之所在。

如果汤的故土在青藏高原上，那么，取代夏王朝之后，在紧靠高原的成都平原建都，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

河南的殷墟是商王朝的后期都城，是汤传了19代之后，由“盘庚迁都”产生的，在此之前，商人应已有过多次迁都，只是没有记载下来而已。

中国历史上，如此这般都城由西向东迁移的现象，是反反复复重现着的。此前的夏王朝，后来的周、汉、唐，都是这样的。这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和历史规律在起作用。

契之“蕃”指青藏高原，有《穆天子传》为证。周穆王去昆仑山寻找“西王母”，途中遇到了殷契之后，于是“封之以续殷祀”。殷契后裔如果不在昆仑山上，根本就遇不到。同时也说明，周人清楚地知道契故乡何在，他们能互相听懂并对话。 

甲骨文“成”和金文“成”字

甲骨文“成”以造字方式之古朴简明，必是最早出现的字符之一。画的是大斧钺下面一“丶”（人王）或一“口”（王号），其所会意的就是“开创王业、建立帝国”的意思，此外再无其他含义了。

从中就可知道，古汉字最初是谁创造的。它确是帝王专用之物，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寻常人能使用的。同时也在告诉我们，那种认为“古汉字是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创造”，古汉字本是无声之“鸟兽蹄爪”的观点，有多么的荒谬！

古汉字是随着大规模王权的出现而产生的，是因统治者的需要创造出来，既如此，最初表达的一定是统治者使用的语言。

这个“成”的读音，就来自安多藏语的“串珠”（ཕྲེང་བ་  cheng）。原始苯教把王统看作一条闭环状串珠，帝国建立之后它就出现了。新继位的君王被认为是某位先王的转世。藏语的“成”（ཕྲེང་བ་  cheng）有“列队而出”之义。

例如活佛，藏语就叫“古成”（སྐུ་ཕྲེང་  sgu cheng）或“成瓦”（ཕྲེང་བ་ cheng wa），因为他们是某位活佛的再世。帝王的妻子、大战神的明妃叫“成玛”（ཕྲེང་མ་ cheng ma）。

这个“成汤”在藏语就是“第一珠、第一王”的意思（序数后缀）。“第一”叫“汤”（དང་པོ་  tang）。藏语至今把“处第一”叫作“成汤波”（ཕྲེང་དང་པོ་ cheng tang bo）。

这个“成汤”也叫“商汤”，因为他是“商朝第一王”（数字后缀）。把序数（汤）放在中心词（商）后面，这是藏语和阿尔泰语的共同特征，汉语不是这样的。

注意这个“汤”（湯），由表示流水的“氵”和表示变化迭代的“昜”（易）组成，会意的就是“排列而出”的意思，他们是要一代、二代、三代，至于无穷的。

正因为“汤”有“第一”之义，后来有了“铴”，特指黄金，它最珍贵。笔者已指出过，“商”（བཟང་ shang）的藏语本义是青铜，古代叫“金”，因此商朝就是“金朝”的意思。而“殷”是“银”的异写，也是贵重之物。

此“成”最初可能读作“成汤”两个音节，因为里面的“丶”代表“第一”（汤）。笔者有此推测，还因为甲骨文中的商王名号“报乙”“祖庚”等，都是写作一个字符的。

＂成”的原始本义再次说明，笔者所谓“华夏文明的内核是原始苯教”不是虚言，在文字起源中，也是体现着的，是“先有观念，而后有文字”，而不是相反，没有这种苯教观念的话，就不会有这种象形会意字的产生。

笔者在《读音来源与所像之形不一致》指出，这是古人造字遵行的基本规律，上图这个“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种不一致，为各种引申义的产生创造了条件。“成”的原始本义（王号）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引申义。后来主要作动词用了，例如《管子·治国篇》：“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参徙成国。”这些“成”用的都是引申义。但藏语里的“成”至今是名词。

以“成”为号的现象后也出现了，就是北魏始祖“拓跋毛”（公元前207年生），是他统一了鲜卑的索头部。北魏道武帝拓跋圭称帝后，追尊拓跋毛为“成皇帝”，并把其后23代可汗都尊为皇帝。说明他们还保持着这种“串珠”观念，只有他们还知道这个古老汉字的原始本义。

成都之“都”（འདུག་  adug）同样来自古藏语，并有多重含义，首先是“在、坐、住”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成汤在此坐、在此居住”的意思。藏文“都”（འདུད་ adud）作动词用时，是指“朝拜、致敬、瞻仰、睹”。合起来意为“朝拜成汤之地”，但这是倒置语序，汉语要倒过来。

藏文“都”（འདུ་ adu）还有“聚集、汇合”之义，例如，把神殿、大殿叫“都康”（འདུ་ཁང་ adu kang），因里面聚集了众多的佛像，同时也是众僧聚集诵经之处。这是他们的口语用词。

马家窑文化中的彩陶瓶，以巨大的串珠为饰物，表达的正是“成”的原始本义。

四川雅安荥经县同心村船棺中出土的青铜矛上有“成都”和“公”字，年代为战国。

作者/徐江伟已出版的书

Exploration of the Origin of Civ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