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周末文艺##武铁悦读#</p><p class="ql-block">【故乡的年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在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居住地,以不同的家庭角色品尝过各种不同的年味,记忆最深的,还是故乡的年。</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年,是在我们生产队队长一声高亢洪亮的吆喝声中拉开帷幕的。到了腊月,在第一个晴日晌午,队长必会出现在穿村而过的土路上亮开嗓门:“男子们都听好了哦!带上家伙什,赶快克(去)大堰挖藕、逮鱼了!”其亮度和穿透力,完全秒杀任何一位男高音歌手。不仅我端着饭碗的手有明显震感,就连柴垛上的麻雀们也被惊得纷纷向红瓦屋顶上逃去。这一嗓子,更令家家户户的男子们闻声而动,令妇女和孩子们跑得更欢。</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父母是家里最忙的人。父亲除了赶集、扫尘、请人杀年猪、打豆腐,还要帮乡邻们写对子(春联)。父亲并没有太多文化,但会冷不丁地冒出几句文绉绉的句子来。“无联不成春,有联春意浓”是他写对子的说辞。父亲每次准备笔墨纸砚的时间,比队长喊挖藕的时间还要早,态度比母亲喊他挑水还要积极。他把大红纸裁成长条后,我会凑上去帮着折成方块状;他在枣木方桌上写,我在桌子对面帮着牵拉。</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本老黄历,红色的封面上,印着黄色的腾飞着的龙,前面大部分是农历、气象和二十四节气,后面的几页是对子。父亲写的对子,都是在这本老黄历上面抄的。至今,我还记得一些父亲写过的对子,比如“勤饲养六畜兴旺,多积肥五谷丰登”“岁月逢春人欢笑,禾苗得雨粮丰收”“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事多”等等。父亲每次裁完大红纸张,总会剩下一些多余的纸片。我被允许先在这些纸片上写下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有”字,然后再把它们歪歪扭扭地贴在水缸、灶台、梁柱、谷仓上,也贴在鸡笼、猪圈墙上。总之,能贴尽贴。目击之处,皆是红红火火,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家常菜做得不错,主厨非她莫属。而父亲,常常被母亲呼来唤去,比如递个碗盘,拿个家什儿。父亲绝对服从分配,随叫随到。但有时取来的东西不是“文不对题”,就是姗姗来迟,甚至该找的怎么提示也找不到。遇到这种情况,母亲会上前一步,一边拿起需要的东西,一边数落父亲:“看见没,这不是吗?你那眼睛就是给鼻子做伴的!”父亲只当没听见,默默退向一边。而我,只管赖在灶间添柴,偷着乐。</p><p class="ql-block"> 在灶间添柴除了讨母亲欢心,还能最先品尝到每一样好吃的。母亲炸丸子外焦里嫩,做出来的小酥肉肥而不腻……还有,母亲蒸的芝麻糖包甜,萝卜粉条包子香。蒸包子要等“上汽”,蒸汽升腾,满屋氤氲。此时,隔着灶台看向母亲是朦胧的。她专注的神情里满含温柔,满是期待。我把柴禾添得刚刚好,让蒸汽徐徐地一直上升,直到母亲成了画里的人。画里的母亲终于缓缓地揭开锅盖,轻轻地翻动包子,那么娴静,那么柔美。这一画面,定格在了我童年的记忆中。多年以后,每当重温此景,内心便会泛起阵阵涟漪,甚至双眼模糊。此时,我才明白,父母为过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其所能,用身心传达对家人、对儿女和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幸运的是,我感受到了这种爱。</p><p class="ql-block"> 爆竹声声响,新桃换旧符。除夕的团年饭非常丰盛,一家人能围坐在一起,享受团圆的喜庆,全凭父母很久以来的辛勤付出。我负责享受快乐和幸福,而父母则是创造快乐和幸福的人。</p><p class="ql-block">《武汉铁道》(2024.2.27)</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