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情

刘文述

87岁的王文超女士，当年在北京丰台区槐树岭中学任教。春节后的一天，突然有六七位年过华甲穿着入时的女士登门造访，令王老师喜出望外，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原来她们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王老师班上的学生，虽年过花甲，但在久违的班主任老师面前，似乎光阴倒流50年，个个精神矍铄，欢呼雀跃。屋内顿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乍一看，老师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学生们满脸堆笑，一边和老师握手，一边自报家门：“我是刘桂琴！”，“我叫邢茹霞！”…… 　　老师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五十年前，一个模糊的身影瞬间浓缩成一张鲜活的少女的笑脸，你就是孙淑玲！啊，变化真大呀！仔细一看，越看越像！ 啊，你是赵霞？ 　　五十年前的小姑娘，脑后甩着两根小辫儿…… 你是王东军！ 王东军好像没怎么变样…… 　　老师一个一个地搜寻多年前的记忆，你是邢茹霞…… 你是邢慧芬…… 　你是刘桂琴?！啊，记得，记得！那个蔫蔫的姑娘，在人群里一站，不爱说话，就只是抿嘴笑…… 　　正当王老师努力搜寻当年那些天真活泼少女的记忆碎片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我说，咱们大家先和王老师合照一张相，待会儿别忘了！”于是大家坐在一起，咔嚓一声，一张“全家福”落成了。 　　大家谈笑风生，互道平安。四五十年倏忽而过，光阴剥蚀了青春年华，却没能消减热爱老师的深情。师生情谊，难以言表。肺腑之言，摧人泪下。 　　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俄语：“呀其搭由克尼谷。”（我读书）一句话勾起往事，大家七嘴八舌地提起当年学俄语的往事。 　王东军回忆说：“那时候，由于英语教师不够，我们班就没英语课，看到别的班都学英语，我们很眼馋。还是王老师您主动给我们开了俄语课。学俄语可有意义哪，后来我真用上了！” 　　当年的王老师，热心、干练、有担当。王东军说：“我一想起王老师，就想起当年老师教我们俄语的情景。” 　　赵霞抚着老师的肩头，寻问老师的身体状况。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87岁的王老师顽疾缠身，身体羸弱。几十年来，先后作大小手术7次，如今常年卧床吸氧，行动极艰。但见到自己的学生，兴奋不已，强打精神，师生同乐。 　赵霞说：“当年初中毕业时，王老师劝我继续升高中学习。无奈我家经济拮据，我妈就不让我上高中了。” 王老师看到赵霞聪明好学，积极上进，不上高中实在可惜，反复劝学。考虑再三，后来对赵霞说：“你上高中吧，3块钱学费就由我来出！”但开学后很久，给赵霞留着的课桌椅始终空着，赵霞失学了。 　　逝去的岁月，永远铭刻在心间，刘桂琴说：“我总觉得王老师像妈妈。” 　　王老师感慨地说：“学生能记住老师，就是老师最大的幸福。” 　　王老师有很多感悟，她常说：“当老师，最主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心眼里爱学生，你要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教育，不分彼此。男孩子顽皮好动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偷、不淫，就是好学生。” 王老师对家访也有独到见解，任教期间，极少家访。她认为，学生出了问题，在学校直接找学生谈就行了呗，没必要找家长帮忙。须知学生一般不欢迎甚至讨厌家访，认为你是找家长去“告状”……从另一侧面来说，这也体现出教师处理问题的能力。 　　王东军说：“王老师，您的肺腑之言太让我感动了！那些年，您全心全意的教导我们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好好学习。如今，我们长大了，懂事了，才真正地理解谁对我们好，谁是我们人生不可或缺的恩师。所以，我们才更在乎您，希望您能幸福长寿，我们回到您身边，就仿佛回到了难忘和美好的中学时代。” 　　当年的烦心事，如今成了幸福的回忆。那时候，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们好斗，精力旺盛，常在校内或校外打架。对这，王老师对班上男同学们规定了“三原则”：“第一，你们绝不能主动打人，不能欺负别人。第二，别人要欺负你、打你，你就要敢于还击，打他。第三，动手之前，要审时度势，估计双方力量，估摸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别吃亏。” 　　王老师当班主任的时候，有一件往事，让王老师哭笑不得，说起来怪有趣。一个外班男生，特想到王老师这班来，王老师找了个理由，婉拒说：“我们班上没多余的课桌椅。”他说：“那我也来！没桌椅，我蹲着！” 　　屋里热闹的很，有时一人讲话大家听，有时仨两人各自叙旧。离別近五十年，多年后再重逢，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孙淑玲比比划划，侃侃而谈，刘桂琴和王东军饶有兴趣地听着。 　　这时候，王东军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离开座位出去了。 　时光荏苒。岁月剔除了学生们特有的青春飒爽和躁动，造就了如今的老成练达和沉稳。 王老师倾听邢慧芬的叙述，她看到昔日的花季少女们，多年来自强不息，历练拼搏，事业有成，心中感到无限欣慰和自豪。 听，有人敲门！谁来了？ 　　大家热切地向门口望着，刚进门坐定不久的王东军装得煞是沉稳，卖个关子，狡黠地说：“大家猜猜，谁来了？他是咱们很熟悉的人，一位男士……” 　　门开了，不见来人，只听手杖咔、咔、咔的拄地声……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位老人拄拐杖缓慢地走进门来。啊！是孙凤鸣老师！孙老师好！孙老师好！ 　　大家好一阵惊喜，纷纷站起来，上前搀着孙老师坐定，一个个躬身向前，说出自己是谁…… 　　刘桂琴双手紧握孙老师的手道：“我是刘桂琴！” 　　孙淑玲右手握往老师的手，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孩子似的顽皮地说：“孙老师，您猜猜我是谁？” 王老师与孙老师热情握手。 　　孙老师年事已高，但非常健谈，天文地理，山南海北，过往趣事，无所不谈，不时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邢茹霞同学静静地听着。 　　孙老师说：“我今年八十八了，我就爱旅游，全国走遍了，只有4个省沒去过……”邢慧芬同学听得入神。 　王东军说：“孙老师当年教我们数学……孙老师讲课清楚，有条理，板书特棒，字体清秀。细高条身材，可帅气呢！” 　　刘桂琴说：“孙老师的数学课，我都能听懂。” 　　邢惠芬对孙老师说：“您的数学课讲得特明白！” 　　王老师说：“孙老师是多面手，游泳，打篮球，全能。我们还是校友呢，他当年就是北京师范学院校足球队的主力呢！” 　　孙老师非常兴奋，突然用俄语说：“自德拉斯多维杰，达哇力什！”〈同学们好！）又笑着问大家：“你们都能听懂吧？” 　　王东军和刘桂琴点点头，注意听着。 　　王东军赞扬孙老师豁达、直爽、健谈，老有所乐。 　　孙老师又说了句俄语：“噢切恩，哈劳哨！”（很好！）接着就风趣地说：“当年我很喜欢俄语，敢在人前大声说俄语，但舌头根子硬，我的舌头就是不会打都鲁。” 一席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师生情谊深，说不完的心里话。 　　一个小时过去了，王东军心里很不安，既不愿意离去，又不忍心老师过于疲劳…… 师生照相留念。 再见！亲爱的老师！ ========================【后记】 学生们拜访王老师，让她兴奋异常，精神焕发，情绪激动，夜不能寐，在病榻上奋笔疾书，对学生们写下肺腑之言： “最近我一直浸沉在回忆快乐幸福之中，在我的生命中，因为遇到你们而精彩，因为遇到你们，我从事教育工作无怨无悔。正如一首诗中写到的，“我多么想一直工作三百年，如果我有五倍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