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宏法遗作:怀念新闻先贤顾雪雍

李寿生

<p class="ql-block">一石激激起千层浪。昨天,美篇《送别老报人孙宏法先生》发布后,点击率扶摇直上,已至4027人次。美篇评论区、我的朋友圈、常州博客文化研究会跟帖如云。匡启健、李中萱、秋云飞、纪萍、季全保、马士勇、邵志强、周晓东等知名网友都跟帖回忆孙宏法的高风亮节。中国常州网龙城博客据此发帖《悼念博友“白洋踏浪”先生”》。今天,老报人顾祖年又转来孙宏法的遗作《怀念新闻先贤顾雪雍》,文章情真意切,彰显了孙宏法非凡的人物通讯采访和写作功力。睹物思人,重读他的文章,越发感觉宏法兄的英年早逝,是何等的可惜!</p> <p class="ql-block">2018年孙宏法和老伴在澳门合影。</p> <p class="ql-block">2014年孙宏法参加刘云山同志在人民大会堂主持的国庆招待会。</p> <p class="ql-block">2023年国庆期间,孙宏法和孙子在北京儿子家中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2023年,孙宏法在首都博物馆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2023年春节期间,孙宏法和老伴在北京白云观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资深报人孙宏法(左一)于2015年夏天在红日家园采访顾雪雍,这也是顾老生前最后一次接受新闻采访。</p> <p class="ql-block">怀念新闻先贤顾雪雍</p><p class="ql-block">正帆</p><p class="ql-block">那一年是哪一年,记不太清了,是一个秋阳斜照的日子。那时的《常州日报》可能还叫《学大庆战报》吧?一天从厂里下班后,我骑车到当时还与电台合署办公的三楼送稿子请王润审阅,就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顾雪雍。如果说王伯伯更多给我以一种忠厚长者印象,顾雪雍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则是清癯内敛的知识分子形象。</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报社比现在纯粹得多,王润、陈弼、钱惕明、张一农、顾雪雍、徐惠卿、谢智鋐,虽性格各异、情趣有别,但都可以用“报人”一词以蔽之,个顶个对来自各条战线的通讯员都很热情也很真诚。跟他们交往,一点也感觉不到与文人打交道时的彼此相轻和迂腐酸臭。</p><p class="ql-block">等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从常工院调进报社工作,不知是缘于世风变迁还是只因身在此山中,这种感觉却开始慢慢变味甚至不复萌生。虽然,报社还是展示个人品性与才华的大舞台,却折射出浓重的江湖气,纯粹意义的报人越来越少了,就连曾经鄙夷的文人气也成为交往时奢求,报社不再仅仅是文场,而掺杂了更多的商场尤其是官场气。</p><p class="ql-block">与顾雪雍虽说也算同事,但当我进入常州日报时,他退休已近五年了。我与他只能说是先后同事,他是我名副其实的前辈。对雪雍先生的了解,更多来自后来拜读他所著《奇才奇闻奇案——恽逸群传》。书中最让我感觉“奇闻”并忍不住潸然泪下的,是恽妻与恽逸群“十年一聚首”时对丈夫那人生一问:“国民党时代,你吃官司;日本人时代,你也吃官司;共产党来了,你又吃官司。你算是哪一方面人?!”或许是因我做过多年编辑使然,养成了从文章认识人的习惯。单是这一细节,就让我毫不奇怪《恽逸群传》会被复旦大学列为新闻系学生选修课之一。怎一个“奇”字了得?一言以蔽之曰“值”!由此,我开始走进恽逸群曾经的世界,也开始走近雪雍先生的心灵。</p> <p class="ql-block">都说“外甥舅家狗,要吃爬灶头”,斯言诚然。试想,1928年后历任中共武进县委书记、宜兴县委书记、萧山县委书记、中共浙江特委秘书长的恽逸群,假如不因风云际会在1932年投身新闻界,那么他从常州带到上海去的一班“子弟兵”,就不会纷纷择业新闻与印刷……受“地下娘舅大”影响,顾雪雍1937年进入恽逸群创办的上海法政学院新闻系就读,翌年加入中共领导的国际新闻社任《大美报》记者,在“孤岛”坚持抗日宣传、采访写稿。在那刀光剑影的年代,为了报社工作的正常运转,雪雍先生先后有三十名同事或领导被日伪特务暗杀,其中就有七八个被恽逸群带到上海去投身革命的常州人。</p><p class="ql-block">正因了这样的历练,才有了《奇才奇闻奇案——恽逸群传》。不必说他后来又写作了《范长江》《孟秋江》《驸马陆久之传》《商界状元闻兰亭传》《日本特务机关岩井公馆内幕》等一系列新闻类文史作品,倒是他应约为中国社科院新闻研究所和人民日报出版社所写作出版的中国名记者丛书《恽逸群》《恽逸群评传》,为中国新闻史提供了研究恽逸群最为完备也是最不可多得的史料。唯其如此,雪雍先生才真不愧为从常州走向新中国堂堂新闻巨擘恽逸群“大头外甥”的名号。</p><p class="ql-block">“纸上得来总觉浅”,我从不敢夸海口自己与雪雍先生曾经同事。倒是与他的“末郎头”祖年,算得严格意义上的同事。尽管,我和祖年不曾在报社同一部门眼睛碰鼻头,平时也因各自工作性质而很少交集。但在进常州日报前,我却与祖年老弟有过极其短暂的一段共事时光。曾记得,我们一起为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经纪人导报》冥思苦想,一起抛洒青春的汗水。也就彼时彼地,晓得他父亲是我曾经谋面并且十分尊敬的长者顾雪雍。承他之情,我还造访过与钟家弄径直相连的十子街顾宅,因而我与祖年也就有了比一般报社同仁更深远一点的关系。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即本同志与祖年惺惺相惜之谓也。</p> <p class="ql-block">或许就因这一层淡淡的关系,去年夏天当我蓦然打电话给祖年,说明我想代表《新钟楼》报和钟楼区档案馆的同志一起,采风作为中国远征军记者的抗战老兵雪雍先生时,不出所料祖年一口慨然应允。</p><p class="ql-block">那一天是哪一天,记不太清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是一个离抗战胜利70周年越来越近的日子,是一个太阳特别亮堂、空气有点燥热的下午。不知是因一忽午觉早已睡醒,还是因为早知我们此行来意,鹤发童颜的雪雍先生那天显得特别精神。他的记忆是那样清晰,一切都仿佛就在昨天;他的口气是那样遒劲,貌似平淡的叙述不断撞击我们心灵的深处。</p><p class="ql-block">追随着他的话匣子,我们认识了雪雍先生曾经采访过的卫立煌、杜聿明、孙立人,认识了如雷贯耳的戴安澜、罗卓英、廖耀湘、郑洞国……作为随军记者,雪雍先生追随中国远征军的脚步,亲历8个月血战。从1944年5月强渡怒江天险,以我方牺牲6个战士消灭1个鬼子的惨重代价,连克日军重兵防守的腾冲、松山、龙陵、芒市等重要城市。中国驻印军与中国远征军歼灭日军第18、第56师团大部,重创日军第2、第49、第53师团等部,完成打通中印公路、中缅公路的战略任务。1945年1月27日,历经8个月血战的中国远征军与历经15个月血战的中国驻印军在缅甸芒友胜利会师。冒着敌人的炮火,雪雍先生在战友们掩护下,采写了20多篇来自血肉横飞远征缅甸的战场报道。雪雍先生的战地报道真实感人,极大地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激情,唤醒了世界各国爱好和平的人们。</p><p class="ql-block">对于当年的两个战场,雪雍先生有着自己从血与火洗礼中得出的判断。对于当下抗战题材的文艺作品,他全然不屑一顾,他更喜欢作为纪录片的《中国远征军》,而不太认可作为电视剧的《中国远征军》。对于那些裤衩里藏雷的抗战神剧,雪雍先生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认为那种随心所欲的胡编乱造是对成千上万抗日先烈的大不敬。</p><p class="ql-block">早听祖年说起,去年春天雪雍先生因接受江苏电视台专题采访,既太兴奋又太辛苦,大病了一场。这也导致作为儿女的祖年兄弟们,对父亲不能平安渡过百岁的担忧。因而这次采风前,我们一行三人都事先做足了功课,只问一些他曾经亲历而又勾起我们浓厚兴趣的细微末节,只问一些他这些年来藏在心底的一些体味……面对年已96岁的中国远征军记者,面对这些年名声在上海北京南京响当当在家乡常州却默默无闻的新闻先贤,我心中其实还存着太多的问题想向雪雍先生讨教,存着太多的愿望想听雪雍先生诉说。然而,不敢等到夕阳西下,我们就赶紧告辞谈兴正浓的雪雍先生。由此,当我们步出天宁寺对面红日家园养老公寓,心头立即泛起一丝不能多聊一会的遗憾。没想到,这遗憾而今却成为永久,我成了最后一个采访雪雍先生的记者。</p><p class="ql-block">孙宏法笔名正帆。此文刊发在2015年夏《新钟楼报》及《顾氏文化》(无锡江南顾氏宗亲联谊会纪念顾雪雍百年诞辰专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