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事,能记住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它们大部分都被人们遗忘在时光里。当你终于肯停下匆匆的脚步,意识到应该回望一下的时候,才发现过去的岁月正歪歪扭扭地向自己走来。在那些清晰的脚印里,埋藏着太多真实却模糊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树没有五官却有大脑。她将每一年发生的每一个故事都存贮在年轮里,如同电脑数据库的堆栈一般,把每年每月每天所有的清晨和黄昏、黑夜和白昼,不厌其烦、无一遗漏地储存在她的年轮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我来到五十年前的母校——本溪市一中,去寻找教学楼东边的那片树林,想翻-翻属于我自己的那些年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在我曾经坐过的教室里正坐着一些别人的孙子,他们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假装在上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门人问:“你找谁?”我刚想回答“我找年轮”,觉得他应该听不懂,于是说“我找岁月。”第一中学的看门人当然有文化,“岁月?那得去时光里找,上这儿来你哪儿找得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只好从大门的铁栅栏望过去,看到了属于我们的那些故事。经过半个世纪,那些树已经长的枝繁叶茂。我小心翼翼地查数着年轮,当我数到50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从1970到1974,分明记录着年轻的我们曾经的故事!我一页一页地翻找下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吴雅珍、王树贵、李冷、王巧娜、李长君、赵春山、石春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潘维奇,赵广范,于波,王春燕,刘新华,王亚楠,宋元夏,陈星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我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连三排,九年六班,拔河,挖防空洞,高台子学农,铁路车辆段学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班上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钾钠钙镁铝,锰锌铁镍锡;一价氢钠钾,银碘氟溴盐;二氧铅镍锡,镁钡钙氧铅;1.732,1.414;分枝大红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班上的课堂。</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树的根深深扎入大地的土壤中,任风怎么吹,它只摇摇枝叶,却不会像风一样四处流浪。所以能记住它根植处发生过的所有故事,无论这些故事有多么微不足道。每年秋天,送走已经金黄的叶子,春天又重新孕育出一片新绿,她身边的故事也就在这黄绿之间变幻出独一无二的精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像一片黄叶,在1974年春夏之交的一阵风中开始了我的漂泊,如同旷野里的尘沙般被风翻卷着、裹挟着,被吹向远方。有时风吹累了,我也到了一站,像尘埃落地般停止了翻滚。就这样,一站接着一站,我在岁月中随风漂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带着我们所有人穿过岁月,经历着我们各自的过往,也牵引着我们走向我们各自的未来。风吹过春夏秋冬,越过山川河流;我们穿越光阴,走过岁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被吹到过农村的田埂,在那里没黑没白地播种收割;吹到过工厂的车间,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加工制作;后来还被吹进大学的校园,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考上的;就连媳妇儿也被吹到我家,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娶的。无心的风啊也吹走了我的青春,吹散了我的故事,吹白了我的鬓角,吹皱了我的面颊,吹远了我眷恋的日子,吹失了往日的朋友,甚至吹走了我依依不舍的亲人,直把我吹到了日暮黄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刻的风,将我吹回到我老师的身边。美丽动人的吴老师已经88岁了,但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依然是当年那样慈祥的笑容,矫健的身姿,一如当年校园中那道最靓丽的风景线,婀娜多姿,光彩照人。风在她老人家的脸上、身上、手上刻下了岁月的年轮:一道是慈祥,一道是睿智,还有一道是美丽。这让学生我感到无比的欣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春节。像50年前一样,我们围坐在老师的膝下;与50年前不一样,一群68岁的年轻人围着一位88岁的老人。师生一起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唱着歌,依旧天真质朴、如当年那般无忧无虑。有给老师献歌的,有给老师敬酒的,有给老师作诗的,还有给老师跳舞的。我们将自己如歌的岁月讲给老师听,把这50年完成的作业呈给老师评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时,歌是岁月的心曲,酒是岁月的幽香,诗是岁月的风骨,舞是岁月的身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啊,岁月真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时的我,只陶醉地静静地坐着,大脑一片空白地回忆着,回忆着50年前将我们吹向未来的那阵风,那些存储了我们青春故事的大树的年轮,那因逝去而令人怀念的光阴岁月,那些被岁月吹散的故事和由这些故事编织起来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身上,与50年前照在我脸上的那缕阳光一模一样,它好像终于又找到了那个50年前它曾经照过的那个人似的。光还是那缕光,每天按时照耀着它该照耀的地方,该照耀的人。人却好像总是更好奇别处的光,于是宁可用-生去寻寻觅觅,寻寻觅觅。结果,光依然还是那束光!此刻的我,走过了那重重叠叠的岁月的年轮,已然又回到了原点,再次接受最初的这一缕阳光的关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静坐在黄昏里,想着被风吹散了的那些人,那些故事和那些岁月,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年轮。</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3月1日,十位初中同学给班主任老师拜年,有感而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