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人物一一张俊英

乡野孤叟十八子

张俊英生于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日，娘家是本地张凡村。她高高的身材漫长脸，阔口薄唇高鼻梁，柳眉大眼，显得既聪明又利落。年轻时嫁给李兆山为妻，一辈子共生育五个儿子。老年时候依然体型正直，相貌端庄，由此也可判断出老人家年轻为姑娘的时候，一定是个美女。

她的记忆力极强。年轻时听过的戏，一一记在了心里，时过多年，还能十分准确地背出唱词。笔者小时候常跟她家老四来友一块玩耍，没少在她老人家的纺棉车前，听她唱《雷公子投亲》。

记得那时候的她并没参加过生产队的劳动，整天在家纺棉。我和来友很听话，坐在小板凳上，支棱着耳朵听她唱戏入了迷。她唱一段，讲白一段。每当她唱完一段想歇歇，或是换棉穗子停下来时，我和来友马上央求她赶快往下唱。

可惜老人家生错了时代。若是赶上现代社会，她肯定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不过，老人家的脾气真的不敢恭维。得理不饶人，无理占三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泼性子，让人生畏。谁若不慎招惹了她，等着瞧吧，每天早晚两场骂定会不少。待她早上起来，或者忙完一天的活计没事的时候，便会扯起长腔“疙碴碴死你”、”疙碴碴死你”个没完没了，十天半月保谁不会打嗓子。

别看老人家一辈子只生养五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却又十二分地黑心闺女家。

她家老二根友，没有文化，兄弟又紧挨，直到二十五六才娶上媳妇。不料这两口子命中偏与花神缘深，一连四胎生的都是闺女。这在重男轻女的农村，真是极大的不幸。但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前世有缘才奔着爹娘来投胎的。身为亲生父母，闺女再多，一般人还真没那份狠心把孩子丢弃。因此上老二两口子倒没显得怎么厌恶闺女。倒是做奶奶的先忍不住了。生下三闺女那会，老人家一听说又是闺女，立马坐地捋着腿大哭儿子孬命。等到又生下小四闺女的时候，便把奶奶恶殃得似乎忘记了还有二儿子这家子人。总说起来吧，老二家这四个闺女，从生下到会跑，老人家从来没抱过。

小四妮小的时候刚学爬，那时早已分地单干了，老二媳妇汤小秋要下地干活，小四妮正在床上睡着，她放心不下。就对婆婆说：“娘啊，小四妮还在床上睡着哩，我先下地了。待会她睡醒要是哭，你把她抱下来，放屋当门席上，别让她掉下床摔着！

也不知老人家听见没听见，反正头也抬，只顾织她的布，连哼一声也没有。

汤小秋只得悻悻地下田去了。没法子呀，丈夫在外边干活，大点的女儿还上着学，家里的那几亩地也不能荒了呀！

也不怪汤小秋担心。果然小四妮睡醒发现没了妈，哭着打滚，一直滚下床，连哭带出汗，在地上滚成了个泥孩子了。那位织布似乎织迷了的老人家，硬是”没听见”，也没过去看看孩子。

那时老五家住的近，孩子小也没下地。她听见孩子哭得历害，以为家里没人，想去看看，见婆婆在那里织布，出于惧怕，没敢近前，直到孩子哭够哭累又睡去。

几年后，三妮四妮长大些了，有邻居指着老人家对姊妹俩说：“看看，您奶奶过来了”姊妹俩都说”她是文东家奶奶，不是俺奶奶。俺奶奶早就死了！”

文东是老四家的，马姊妹俩差不几岁，因是男孩，老人家就时常照看着。

在一个封建思想极其浓厚的家庭中生活，有多少媳妇因没能生下男孩，在家庭中没有地位，人格不受尊重。这屈辱谁人造成？天也，人也，时也，运也，命也？谁人能够解说明白！

张俊英老人逝于二O一二年，农历四月初六日，享年八十五岁。初十日殡葬村西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