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尼泊尔干女儿（五）

JEFF

2019年初某天，我看到Saniya从马尔代夫Soneva海上度假村发来的微信。Ba，我从乌克兰回来了。怎么才去了半年不到就离开了？ 敖德萨这么好的旅游海滨城市，怎么说离就离，是你那市长房东对你还不好吗？他一家人对我都挺好的。平时累吗？不累，我带他家两个娃，教她们英语，很空的。那为啥，月薪不是说有一千美金还有其它酬劳吗。 关键是这个国家我看没多大发展前景。你看大街上，年轻人漂漂亮亮的，但工资很低，日子并不很好过，不少人还想去中国打工呢。是吗，我暗想，姑娘来我们这边相亲倒是挺受欢迎。 回马尔代夫老东家了？没，换了一处先干着再说。Saniya从头再来。这一圈值得走吗？值得。Saniya发了个新住处自拍给我看。 Saniya的职务主要是接待游客，她热情奔放英语又好，没几个月就加了薪。疫情前中国客人多，她的汉语能力让她锦上添花。 她会唱爱跳，同事们都喜欢她。 有一天，她说，ba，我想去德国。去欧州求生存发展，像是个世界潮流，是Saniya姐妹俩一直以来的愿景。当然，德国岂乌克兰能比拟。我想去柏林读大学，我的客人朋友Marie住在那里，非常热心喜欢我，如果能去成德国，可住她家。细节聊了一个月后某天，Saniya说去不成了，因为那里从严了外国人的入境条件。 不久就爆发了世纪大疫情。聊天重心移到我身边。Saniya不断询问我，我总是说，故事太多，但很健康别担心。 你那里没事吧？以前中国游客成群结队来，现在我汉语也用不上了，Saniya答道，那天一个欧美人测试阳性，我也被隔离了。 Saniya是孝女。趁着疫情萧条期，她回到家乡博卡拉，那里有她父亲、继母和弟妹。父亲经营一家小店，疫情来了客源少时她就帮父亲祌地。她的生母则在当地某处租房，附近还有一块买好的地，当然钱都是姐妺俩出的。 2020年夏，姐姐Suzy结婚了，小俩口也在马尔代夫一个度假村打工。姐妹情深。 在家乡，Saniya认识了Pawan。当时，她给我看了一大堆照片，我只知Pawan是她的一个练瑜伽朋友。 假期结束返岗，度假村业务依旧萧条。Saniya发来英语导游词，让我帮她译成汉语。不是说没中国游客了吗？还有少数马来西亚和台湾游客，所以我得用汉语介绍。她发我英文件，我帮她译成中文，通过录音让她模仿。这是罕见的我教她之处，因为在平时，她英语说得比我溜，每次语音通话都像是她给我提供讲英语的机会。这让我回想起2012年第一次遇到她时她妈妈说的话，Saniya读书没有不拿奖学金的学期。我的干女儿就是聪明，中国只呆了半年，汉语就能一般性交流。我们这边的英语从教到学，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转眼到了2021年，Saniya说，不景气我还是要旅游，Ba，我要学你。她再回尼泊尔，与遊伴一起远足喜马拉雅山脉，我则回发照片，当年从尼泊尔回国我就去了珠峰大本营。 Suzy的女儿也出生了。 读了这天了微信，我才发现了她心中的秘密。Pawan在博卡拉经营多年，开办了面向国际的瑜伽学校，很富有为人也好。他向Saniya求婚，她没马上答应。此时的她已25岁了。我不断回话鼓励，看准了就嫁！实际上我从内心不希望她滿世界乱跑，这与我的乱跑两码事。Saniya告诉我，说她和Pawan接吻了。这难道还不是强烈信号吗，我很开心但不免还在想，你们当真？ 恐怕此刻还不能当真，因为男孩们一个个跟在后面追。她不断收到花束，来自集体也来自个人。Honey，你到底准备跟谁啊，你把Ba搞糊涂了。哈哈，就是要把你搞糊涂。其实，Ba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她始终牢记于心：You should marry a guy who really loves you and could provide you with a decent life! 可不，2022年初，她与非常要好的同事还结伴去了迪拜。你对他有意思？他对我有意思。他干什么的？人事经理。能走下去吗？他这人的思想与别人不太一样，独立，不赞同传统家庭模式，而我是个传统女孩。 来到2022年，“动态清零”重于泰山，市民吃菜难。一天，我抢买到了一点蔬菜，我们两口子驱车为一些长者送去。什么叫“动态清零”啊，Ba？Saniya问。哈哈，说不清说不清。我这边情况你那里都知道吗？天天都知道，看电视啊。 Ba，你这在干嘛？我在剃头，在你熟悉的楼下。请了理发师？哪里哪里，邻居帮忙，因为quarantined。啊，还封控着？我们这好像没什么事了。你在干嘛？我在弹吉他。 记得Ba与你去朱家角时吹葫芦丝吗？现在quarantined哪都去不了，我在家吹箫给你听吧，戴着口罩吹！ 与初到马尔代夫时的单纯思维方式不同，Saniya已越来越不想被马尔代夫束缚住，尽管她始终好评率雄居第一，老板们用升职加薪让她安心本职工作。到了五月，她去了印度。Ba，我在斋浦尔。哦，斋浦尔风宫照片，那里我去过。 Ba，看，印度冰淇淋，我俩在南京路一起吃过上海冰淇淋还记得吗。 原来，她此行印度主要是奔着这个ayurveda学习来的，课程由印度高人讲授。Saniya曾告诉我，她是印度后裔。但为什么要学ayurveda，这是什么学问？我一无所知。 我只好上网查。原来，这是印度的古老医学，涵盖草药、推拿、瑜伽、养生等等。看来Saniya胸有蓝图有备而来。 Ba，你怎么样？哦，去医院开药。What's this? Saniya问，她看不懂。 Saniya慢慢搞懂了什么是核酸码和动态清零了。 在印度住处，Saniya眺望窗外，在想些什么。 回到了马尔代夫，Saniya的妈妈也随去找了份活。Suzy一家三口在另一度假村上班，五口之家远离家乡尼泊尔，在外活得也不算糟。 来到2022年11月某日，微信联系突然断了，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处于静候状态。解封后，我这被逼坏了的驴友蠢蠢欲动出了两次国门。发Saniya看的微信图文她也从没回音。2023年我也动静结合，开始学第8门外语，乐此不疲。终于有一天Saniya打来了电话，我们打了好几个月的国际长途，直到该年岁末。 Ba，我要结婚了。啊？！太好了！Pawan，就是2020年夏天Saniya和他接吻的那小伙。三年疫情两地书，我等来了干女儿的喜讯。我思忖，Saniya应该是在与我微信失联时期对众多追求者作了比较和决断的吧。然而，想想她对瑜伽的迷恋，她长达数月的印度ayurveda修行，都是为着一个人。这个人，一定是你认定爱你并能为你带来美好生活的人。 Pawan开办的学校在旅游胜地博卡很有名气，通过互联网，学校招收世界各国愿学ayurveda课程的学生。他传经送道，教授瑜伽，回报丰厚。而成了准夫人和兼职教师的Saniya，以她出色的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成了Pawan的得力助手。 Ba，我们有个杭州的学员要回国了，Pawan让她给你和mama带两条围巾。不久收到国内快递，除围巾外还有Saniya写的卡片：亲爱的Ba，你要保重身体。尼泊尔的Cashmere羊绒围巾也是旅游者眼里的地方特产。 Ba，我和Pawan明年1月17日结婚，你来参加我们婚礼吗？真想参加啊但终未成行。但我必须寄礼物去。一番推托后Saniya接受了Ba的心意。 看到Saniya展示衣物的开心神情，Ba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尼泊尔干女儿》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婚礼前一天，Saniya，伴娘与美容师正忙着。 婚礼第二天，Saniya发来短信：Ba，我结婚了。 Pawan加了我微信，一片感谢之辞。他告诉我，22号去泰国度蜜月。在泰国机场前夫妇造型。祝你们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你们在哪？Krabi？中国人多吗？其他国家人多。泰国我去过好几次，普吉岛也玩了，没听说过Krabi。百度了才知道这一定是情侣的留恋忘返打卡地。两国免签了，哪天心血来潮去甲米转转。 一天，Saniya特地发来身着我寄去衣服的照片，我立刻洞穿了她的小心思。为什么度蜜月前不发我婚礼场面，这个我未能遂愿一饱异国婚俗眼福的良机？在结识Saniya之前同一年初春，我带着自己女儿在柬埔寨农村参加过一次婚礼终生难忘。Saniya为什么近来微信老是说那里气温低？我聪明细心的干女儿，在打开邮件的那一刻，马上明白了Ba的意思：希望她婚礼上换装时能再穿一下来自中国的婚服和鞋子，Ba虽说没能参加你的婚礼，但你应感觉Ba就在你的身边。一定是由于气温的、更可能风俗的原因没穿，小夫妻俩一路带着在蜜月地补偿Ba的愿望。 蜜月期结束了，Saniya发来我静候的视频和更多照片。我回复，这与我国接新娘程序差不多但实在精妙观者动容，也许，这只是Ba的自身感受而已。倘若我去参加了婚礼，这段经历会有多么美妙。真遗憾！但此生有过多少遗憾，有的刻骨铭心，这种锦上添花类的不完美不也正常？不完美，是人生的常态吧。 Honey，你长大了。我和Saniya自相识至今，屈指已过十来个春秋。她完成了从学生到人妻的转折，而Ba也变得更加老了。今后，我和Saniya的微信往来一定不复昔日的频繁，此乃人之常情，但是，我和她的跨国忘年交情谊，一定还会像清澈的溪水那样涓涓不塞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