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随笔|| 雪飘之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谷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面临一场大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抑或是潜藏于内心的对象域吧,它的世界拒绝阴影。多年来,茫然的白在失去主题之后,我试图替代了一次寻找。在无所不在的中央,在轻率的下落之中,我与别的事物一同接受此种临界的氛围。远与近慢慢变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顺着一个临村的下坡穿过几家住户,再拐一个墙角,到了乡村特有的石子路。很少有人走的小路,中间潦草地匍匐着死去的杂草和田间丢弃物。而我依然看见苦恋中的几株酸膜植物,干净饱满的绿色成为一种顽强的标志。它有比其他植物更宽的叶面与边沿排列有秩的波状,似乎显示了那种宽容与忍耐,似乎与漫无目的的大雪有不可沟通的取值。而酸膜的野性与自由在这里只取一点被忽略的位置,它成为自身的独特。或许有更多的人像它一样迎着雪扑,迎着这种满天舞动的境遇,一任生生死死,不苛求相遇中的完美。我看见它翠绿色盈然于眸的生命个体,我知道它握紧的是体内持久的暖意,在冬日它是抢眼的。我接近它时蹲下来摸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想,这种轻率的抚摸不会有任何意外,不会带来小小的刺激施加于它。它始终是它的具备完整体系的酸膜,它在雪落声里,在我手指拨动的一时间里,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觉得我这种暧昧中的干预只达成了一种假设的爱,一种自私的主观主义为挽救一次善意而欺骗了自我。一种泛指的象征类比到别人与我身上,那种温存的欺骗性一直充当了人本教化出来的所谓善良。一切皆是假设和伪装出来的姿态。这种人为的思想一直充斥着一个文明的历史。其实,我很不愿面对自己。当时,我低下头来垂视了别的死去的植物。那些衰败和枯萎背后的正直,那种本性而生而死的正直,在雪花盈盈之中有说不透彻的僵持。然而,自然世界一向不与阴谋沟通。它只按照自然的秩序和自在自为的生存,无需观念。而在酸膜与大雪之间,我选择什么,广延与渺小之间存在什么,虚度与实在之间存在什么;我又是取舍于谁的境遇场,什么是我正确的境遇?越来越多的空白铺展在大别山山脊的高处,铺展在泥泞小路口。可在纷乱的雪意中,白,让我遇见了一个没有阴影的现实。多么差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雪,飘落的是谁丢失的碎影,这张难以界限的合集彰显的气势,是否掩埋或即将撤销所有明显的痕迹。不,不是的。我还能望见事物存在的轮廓。高处的香枫树、樟树和柘树以及野蔷薇带刺的手臂,未被伐倒的洋槐和木子李。沟壑随处可见的弯曲与鸟的黑影,水光乍现的倒影和小寺庙。这些塞满眼眶的存在,在雪意中充当了不可正视的孤寂。它们曾高高举着春天和夏日,它们曾无忌地撒下华盖,曾经为宿鸟提供梦的场所。它们都曾献身于别的影子。现在,它们依然残喘的活着,为了存在象征了自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雪飘之下必有亡魂,必有让我束手无措的东西,必有生与死混淆过的场。大雪中,我希望遇见广大的墓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假定我走在墓碑内部永远找不到墓碑,无法感知那种量体和为什么它就是墓碑。墓碑内雪花飘飘。这么多密集的背影纵横交错的下旋,横渡随后消逝。这么多天空深处未被指认的个性各自投射出宿命。这么多读不到的情绪相互串通,叠加。是的,有多少情绪就有多少美与丑。它们在墓碑内部,伟大的终结过程中可斜视到一场难以消尽的悲剧。我想,英雄在其中,卑微者在其中,阴谋论者在其中。孤寂的人群闪耀着顺势的光芒,寂寞中的舞蹈,无所伦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雪落有声,雪落无声。雪,小小晶体中抱住的是早已死去活来的东西,抱住的是我无法睁大眼睛看清的事物。事物被异化到此种景观下的怪形,被异化到大美——好无辜的美。我知道我在雪的散落里,我怪模怪样的享受着奔飞的孤独之舞。我想,任何存在的动机不过是屈从。不过是证明自身的能量只关照了自我。一切是自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雪之日,我因为雪和雪下的世界,为挽留一种壮美和覆盖的瞬间,我为了抵达景场的陷入提供自己的一次释怀,为了鉴赏和审视表征的存在,在一种统一现象中发现死亡是否是一次亡故的陷阱,或者它们提前显现出一个我与别人,而走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相信,我已不是自己。村落只是显示了背景,白色墙体与红色屋顶与我与冬日匍匐在地的死亡植物一起融入明与暗。前方就是一个小地方的打麦场了,乡村人一直保留着这种传统的运作方式。在小麦场的东边始终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树根,这些树根是去年一位死去的老者留下来的,一米高的柴堆作为无关紧要的生前遗言,尴尬的存在着。这些裸露的树根常年被白蚁侵蚀,早已千疮百孔。但那种怪像极具审美,它们维系于潦弱,维系于经年的日晒和雨水。这些骨头一样的树根,扭曲着灰褐色的树根在雪的围剿下一动不动,它们已淘汰了生命。它们在雪中慢慢变白,变得笼统变得鬼魅和永久的迟钝。我爱这些歪七扭八的树根,它们偶尔像我无助的手指和力量。像我遇见的很多事件一样,难以理清首尾。像我看见的很多眼神,在现实中乱作一团。除此之外,西边村人的坟冢也已重构起白色绝望。里面埋葬着村人的亲人和家属的骸骨,他们就这么不离不弃的紧挨着活着的人,一墙之隔或就在一眼之距保佑着在世的人。这里的人总不能原谅自己,死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不放过任何存在的可能性,求得心神上的慰藉。太累了,人死了也不省心。但,此时只被大雪一层层掩住,寂静而神秘的待在那儿。我想,这种象征只能越来越绝望的成为空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雪,越来越大了,夹杂着冻雨和冰晶。我只承受着一次罕见的抚摸,冰凉透骨的雪滑进我脖颈,我感受了活着的生命个体在智性下梳理的心理。纤细的冰水,来自古老天空深处的冰水,混合着死亡日期的声音,混合着微小的尘埃和二氧化碳气体的杂质,这些早已透彻的死亡过的东西,划过我身体。可我不在乎什么东西划过我,不在乎任何存在的与难以考察的东西划过我。我走在雪飘之下所有斑点事物之间,与风伴随的冬日腹地。我继续走我的路,在盲目的的中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望远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老妇,我认识她。我从乱雪中抬起手臂打了招呼,我朝着她的面容和青灰色的棉衣打了招呼,我微笑着冲她缓慢的身形打了招呼。老妇的笑意被雪花迷乱了,我不清楚这个笑意是否被冷凝或者融化。老妇一生的笑意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归还了别人,她踢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一只手拖拉着小困树柴,一个活得还精神的生命,拖拉着柴火在雪中留下划痕和摩擦的声响,一个寂寞中的生命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拖着一场大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她小心地走过我身边雪地,十米左右的距离足够让我看到她被雪粒子落满的头发。那是再现的一种沧桑,那是除了紧缩的皱纹后留下来的表情,淡漠中踽踽独行。她暗色的手背一晃一晃地分开雪,像失水的仙人掌。哦,这手——似乎在她一生中需要挽留的东西太多了。也许这只手始终处于被动时才抽出来拿走另一件东西。这手,将在劳作中见证她一生的命运。老妇,走了过去。背后是雪粒敲打的声音。假定我能找到更适合更恰当的景场,不愿意在此时遇见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雪,带着深层的静寂压弯了枝头,压弯了竹子和独行的电线。我没有必要逗留许久,我只看到雪飘之下的速写时代气息,不会滞留在眼里,不会将众多高低的事物混为一谈。各自安好,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转过身来是雪,转过身去还是雪。我不再留意往日感兴趣的石头,不再关注池塘里的鱼一跃而起的姿势,不再凝视一棵树是否会过早的死亡。哦,杂木林里的那块竖起的石头像块界碑了。我伸出手又收回来,它闪着雪粒的光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2024/3/1</span></p> <p class="ql-block">谷风,诗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