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夏本纪》原译文

吉祥日月

1、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gǔn），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

——夏禹，名叫文命。禹的父亲是鲧，鲧的父亲是颛顼帝，颛顼帝的父亲是昌意，昌意的父亲就是黄帝。

2、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为人臣。

——禹是黄帝的玄孙，是颛顼的孙子。禹的曾祖父昌意和父亲鲧都没能登上天下共主的帝位，只是做了臣子。

3、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

——尧帝在位期间，洪水波涛满天，浩浩荡荡地包围了高山，淹没了丘陵，百姓深受洪水困扰。尧帝访求可以治理洪水的人才，群臣和四岳都举荐鲧能够胜任治理洪水的重任。

4、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 四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愿帝试之。”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

——尧帝说：“鲧这个人，违抗天命、败坏家族，不能用他。”四岳说：“相比之下，目前只有鲧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希望尧帝试一试吧。”于是尧采纳了四岳的建议，任用鲧治理洪水。

5、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

——可是鲧用了九年时间治理洪水，洪水还没有退去，鲧治水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于是尧帝才另外寻找人才，得到了舜。

6、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以死。

——舜被任用，代行天子职事，巡视天下。舜在巡行中发现鲧在治水方面一事无成，于是将鲧流放到羽山，并将鲧处死在羽山。

7、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于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

——天下人都认为舜惩罚鲧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时舜举荐了鲧的儿子禹，并且任用禹继承鲧的治水事业。

8、尧崩，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 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舜曰：“嗟！然。”

——尧帝去世以后，帝舜咨询四岳说：“有谁能够更好地完成尧帝的事业并担当重任呢？”四岳都说：“可以任命伯禹担任司空，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完成尧帝的事业。”帝舜说：“好吧就这样吧。”

9、命禹：“女平水土，维是勉之。”禹拜稽首，让于契、后稷、皋陶。舜曰：“女其往视尔事矣。”

——舜便任命禹说：“禹我任命你去治理水土，你一定要努力去做。”禹跪拜叩头，将官职谦让并给契、后稷、皋陶等人。舜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去做你该做的工作吧。”

10、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wěi）穆穆，为纲为纪。

——禹这个人，思维敏捷而且勤恳敬业；品德端正，仁爱平和，说话诚信；禹发声合乎音律，举止合乎法度，禹所表现出的美德被人们视为行为规范准则；禹勤勉庄严，为天下人制定纲纪。

11、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

——禹于是和伯益、后稷一同奉行舜的的命令，派诸侯和百官征发民夫来整治洪水，禹根据山的走向砍伐树木制作路标，来测定高山大川。

12、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

——禹为先父鲧治水无功遭受惩罚而感到悲伤，于是辛苦劳作，努力思考，在外十三年，即使路过家门也不敢进家门。

13、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致费于沟淢。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jū）。

——禹的吃穿用度非常简朴，但是禹向祖先神灵所进献的祭品却很丰厚；禹的住宅十分简陋，但是他对修渠挖沟所耗费的财力却毫不吝惜。禹在陆地上出行时乘坐车驾，在水路行进的时候乘坐船只，在泥地行走时使用木橇，在山间攀爬时就会穿上底部有齿的鞋。

14、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

——禹随身带着测平直的准平与绳墨，以及画图式的圆规与直尺，装载测定时令的仪器，用来开辟九州的土地，打通九州的道路，修筑九州的堤坝，测量九州的山岳。

15、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

——禹命益给予民众稻种，教导民众在低洼潮湿的地方种植。又命后稷给予民众应急充饥的食物。

16、食少，调有余相给，以均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

——在缺少食物的地方，禹就会从粮食充足的地方调拨食物补充到缺粮的地方，使各地的食物储备得以均衡。禹还根据各地的不同情况定下进献贡物的标准，以及高山大川的交通状况。

17、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

——禹的巡行从冀州开始。冀州：此时壶口的工程已经完成，禹率众治理了梁山和岐山周边的洪水。太原修整以后，一直到太岳山以南。

18、覃怀致功，至于衡、漳。其土白壤。赋上上错，田中中，常、卫既从，大陆既为。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海。

——覃怀的工程也已完成，一直到衡水、漳水一带。这里的土壤是白色柔土。赋税等级为上上等，某些地区也可缴纳上中等的赋税，田地等级为中中等，常水、卫水沿着河道入海，大陆泽附近的土地可以用于耕作。鸟夷人进贡皮革衣服，从西边靠近碣石山的地方进入黄河。

19、济、河维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于是民得下丘居土。

——济水、黄河之间是兖州：黄河下游的九条支流都已经被疏导，雷夏低洼的地区被蓄水成为湖泽，雍水、沮水会合流入雷夏泽，这一地区适合种桑的土地也已开始养蚕，百姓们也都下山搬到地势开阔的地区生活。

20、其土黑坟，草繇木条。田中下，赋贞，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贡漆丝，其篚（fěi）织文，浮于济、漯，通于河。

——这一地区的土壤是黑色沃土，生长着茂盛的草木。田地等级为中下等，赋税等级为下下等，经过十三年的耕作才能赶上其他地区。这里的贡物是漆和丝，有美丽花纹的丝织品装在圆筐中，进贡时乘船经过济水、漯水，一直通往黄河主道。

21、海、岱维青州：堣夷既略，潍、淄其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潟（xì），厥田斥卤。田上下，赋中上。

——大海、泰山之间是青州：堣夷已经得到治理，潍水、淄水得以疏通。这里的土壤是白色沃土，海滨一带有大面积的盐碱地，这里的田地多含盐卤。田地等级为上下等，赋税等级为中上等。

22、厥贡盐絺（chī），海物维错，岱畎丝、枲（xǐ）、铅、松、怪石，莱夷为牧，其篚酓（yǎn）丝，浮于汶，通于济。

——这里的贡物是食盐和细葛布，也进贡海产品，泰山的山谷里出产丝、麻、锡、松木、奇石，莱夷人可以在此地放牧，山桑蚕丝装在圆筐中，进贡时在汶水乘船，一直通往济水。

23、海、岱及淮维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蓺（yì）。

——大海、泰山和淮水之间还有一片区域是徐州：淮水、沂水已经得到治理，蒙山、羽山地区已经可以耕种。

24、大野既都，东原厎平。其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其田上中，赋中中。

——大野地区被蓄水成为湖泽，东原也得以整治。这里的土壤是红色粘土，洪水治理后这一地区逐渐草木繁盛。这一地区田地等级为上中等，赋税等级为中中等。

25、贡维土五色，羽畎夏狄，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蠙（pín）珠臮（jì）鱼，其篚玄纤缟，浮于淮、泗，通于河。

——这里的贡品是祭祀用的五色土，羽山的山谷里出产大雉鸡，峄山以南出产孤桐木，泗水之滨出产浮磬，淮夷进贡珍珠和鱼，黑绸和白绢装在圆筐中，在淮水、泗水乘船，一直通往黄河。

26、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三江既入，震泽致定。

——淮水、大海之间是扬州：彭蠡地区已经蓄水成为湖泽，成为候鸟的栖息之地。三江已经被疏导流入大海，震泽也得以整治。

27、竹箭既布。其草惟夭，其木惟乔，其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上杂。

——这里生长着茂密的竹林。青草繁茂，树木高大，这里的土壤是潮湿的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下等，赋税等级为下上等，有时也为中下等。

28、贡金三品，瑶、琨、竹箭、齿、革、羽、旄，岛夷卉服，其篚织贝，其包橘、柚锡贡，均江海，通淮、泗。

——这里的贡物是三种贵金属，以及瑶石、琨石、各种竹子、象牙、兽皮、鸟羽、旄牛尾，岛夷人进贡蓑衣，丝织品和海贝装在圆筐中，把橘子、柚子包裹好用来进贡，经由长江入海，通往淮水、泗水。

29、荆及衡阳维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甚中，沱、涔已道，云土梦为治。

——荆山和衡山以南是荆州：长江、汉水被疏导流入大海。长江下游的众多支流有了固定的河道，沱水、涔水已经疏通，云梦泽也得以治理。

30、其土涂泥。田下中，赋上下。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chūn）、干、栝（guā）、柏，砺、砥、砮、丹，维箘、簬、楛。

——这里的土壤是潮湿的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中等，赋税为上下等。这里的贡物是鸟羽、旄牛尾、象牙、兽皮、三种贵金属，以及椿木、柘木、桧木、柏木，以及砺石、砥石、砮石、朱砂，还有竹笋、簬竹、楛木。

31、三国致贡其名，包匦（guǐ）菁茅，其篚玄纁（xūn）玑组，九江入赐大龟，浮于江、沱、涔、汉，逾于雒，至于南河。

——各诸侯国都进贡当地的特产，把菁茅装在匣子里包裹起来，黑红丝绸和丝绳珠串装在圆筐中，还有长江下游支流地区进贡的大龟，在长江、沱水、涔水、汉水乘船，经过洛水，到达南河。

32、荆、河惟豫州：伊、雒、瀍、涧既入于河，荥播既都，道荷泽，被明都。

——荆山、黄河之间是豫州：伊水、洛水、瀍水、涧水都已经汇入黄河，荥播地区已经蓄水成为湖泽，当水量丰沛的时候，就疏导菏泽的水，在明都泽修筑堤坝。

33、其土壤，下土坟垆。田中上，赋杂上中。贡漆、丝、絺、纻（zhù），其篚纤絮，锡贡磬错，浮于雒，达于河。

——这里的土壤是柔土，低洼处是黑色的硬土。田地等级为中上等，赋税等级为上中等，有的时候也为上上等。这里的贡物是漆、丝、细葛布、苎麻，细丝絮装在圆筐中，还进贡打磨玉磬的石头，在雒水乘船，抵达黄河。

34、华阳、黑水惟梁州：汶、嶓既蓺，沱、涔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

——华山以南、黑水之间是梁州：汶山、嶓山经过治理已经可以耕种，沱水、涔水已经被疏导，蔡山、蒙山已经得以整治，和夷人也得以安居乐业。

35、其土青骊。田下上，赋下中三错。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狸、织皮；

——这里的土壤是青黑色的松软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上等，赋税等级为下中等，有时也处于下上等到下下等之间。这里的贡物有璆玉、铁、银、硬铁、砮石、玉磬，以及熊、罴、狐、狸、毛纺织品；

36、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于沔，入于渭，乱于河。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

——这些贡品经由西倾山沿着桓水前来，在潜水乘船，越过沔水，进入渭水，横渡黄河。黑水、西河之间是雍州：弱水已被疏导向西流去，泾水汇入渭水。

37、漆、沮既从，沣水所同。荆、岐已旅，终南、敦物至于鸟鼠。

——漆水、沮水相继汇入洛水，沣水也汇入渭水。荆山、岐山已经得以治理，以及终南山、敦物山直到鸟鼠山。

38、原隰厎（dǐ）绩，至于都野。三危既度，三苗大序。其土黄壤。

——高平到低洼地带的洪水整治工程都已经竣工，直到都野泽。三危山地区已经可以定居，三苗人也得以生活安定。这里的土壤是黄色柔土。

39、田上上，赋中下。贡璆、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序。

——这一地区田地等级为上上等，赋税等级为中下等。这里的贡物是璆玉、琳玉、琅玕，贡品在积石山进入黄河上船，抵达龙门山西河，在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处集合。昆仑山、析支山、渠搜山进贡毛纺织品，西戎人得以在该地安居乐业。

40、道九山：汧（qiān）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

——禹开打通的九条山路：从汧山、岐山直到荆山，跨过黄河；从壶口山、雷首山直到太岳山；

41、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常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

——从砥柱山、析城山直到王屋山；从太行山、常山直到碣石山，通往大海；从西倾山、朱圉山、鸟鼠山直到太华山；

42、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负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汶山之阳至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从熊耳山、外方山、桐柏山直到负尾山；从嶓冢山直到荆山；从内方山直到大别山；从汶山以南直到衡山，经过九江，直到敷浅原。

43、道九川：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

——禹疏导的九条大河：将弱水疏导至合黎，下游流入沙漠；疏导黑水，经过三危山，最后注入南海；在积石山疏导黄河，一直到龙门山，向南到华山以北，向东到砥

44、东过雒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向东经过洛水入河口，一直到大邳山，向北经过降水，一直到大陆泽，向北分为九条支流，又汇合为逆河，最后注大海；

45、嶓冢道瀁（yǎng），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shì），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

——在嶓冢山疏导瀁水，向东流是汉水，再向东流是苍浪水，经过三澨水，进入大别山，向南流入长江，向东汇入彭蠡泽，向东流是北江，最后注入大海；

46、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lǐ），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

——在汶山疏导长江，向东分出支流是沱水，再向东到醴水，经过九江，一直到东陵，向东倾斜流向北方汇入淮水，向东流是中江，最后注入大海；

47、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yì）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

——疏导沇水，向东流是济水，流入黄河，溢出的洪水聚为荥播泽，向东到陶丘以北，再向东抵达菏泽，又向东北汇入汶水，最后向东北注入大海；

48、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

——从桐柏山疏导淮水，向东和泗水、沂水汇合，最后向东注入大海；从鸟鼠山疏导渭水，向东和沣水汇合，再向东北流到泾水，向东流经漆水、沮水，流入黄河；

49、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chán），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从熊耳山疏导洛水，向东北和涧水、瀍水汇合，又向东与伊水汇合，向东北流入黄河。

50、于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

——经过禹的治理九州统一，四境之内都适宜居住，九州的大山得到整治，九州的河道得以疏通，九州的湖泽附近也修筑了堤坝，四海之内的诸侯都来朝贡。

51、六府甚修，众土交正，致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国赐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六府的物资管理得当，各地的土地都能正确勘测，根据各地实际情况谨慎征收赋税，都按照土壤的不同等级来征收赋税。中央赐给诸侯土地、姓氏，禹对诸侯们说：“恭敬中央以德业为先，不要违背我的一贯作风。”

52、令天子之国以外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禹规定在天子国都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甸服：距国都一百里以内的地区要缴纳整株庄稼为赋税，距国都二百里以内要缴纳带穗的庄稼，距国都三百里以内要缴纳去掉杆和芒的谷物，距国都四百里以内要缴纳粟米，距国都五百里以内要缴纳稻米。

53、甸服外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国，三百里诸侯。侯服外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

——甸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侯服：距甸服一百里以内的诸侯国要为天子服役，距甸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参与管理国家事务，距甸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听候天子之命。侯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绥服：距绥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推行文教，距绥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奋力保卫天子。

54、绥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绥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要服：距要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奉行天子常法，距要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只需奉行天子刑法。要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荒服：距荒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以文德招抚，距荒服二百里以内的民众可以自由流动。

55、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于是帝锡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賓士。

——舜统治的国土向东延伸到大海，向西覆盖到沙漠，从北方到南方，天子的声威教化可以传遍四海。于是舜帝赏赐给禹玄圭，用来向全天下人宣布治水的成功。天下从此太平安定。

56、皋陶作士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

——皋陶主管司法工作，治理百姓。一次舜上朝，禹、伯夷、皋陶一同上前与帝舜讨论问题。

57、皋陶述其谋曰：“信其道德，谋明辅和。”禹曰：“然，如何？”

——皋陶讲述自己的主张说：“我们身为臣子的要注重道德修养，为天子长远的谋划，共同辅佐天子。”禹说：“是的，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58、皋陶曰：“于！慎其身修，思长，敦序九族，众明高翼，近可远在已。”

——皋陶说：“就是要地约束自身，教化自己的族人宽厚顺从，让天下贤才努力辅佐天子，由近及远，从自身做起。”

59、禹拜美言，曰：“然。”皋陶曰：“于！在知人，在安民。”

——禹对皋陶拜了一拜，并赞同他的话，说：“正是这样。”皋陶又说：“这取决于天子能善用人才，还取决于天子能满足百姓的诉求。”

60、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难之。知人则智，能官人；能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禹话锋一变说：“唉！如果都如你说的拿样，只怕连尧帝重生也会感到困难的吧。善于用人就是智慧，这样可以知道任用什么样的人做官；能够安定百姓就是仁惠，这样民众才会对天子心怀感激。

61、能知能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 皋陶曰：“然，于！亦行有九德，亦言其有德。”

——能够做到善用人才，又可以施恩惠于百姓，那尧帝还担心什么驩兜，还流放什么三苗，还畏惧什么巧言令色的坏人呢？” 皋陶说：“你说的也对，通常人有九种品德，听人说话也要看他的品性。”

62、乃言曰：“始事事，宽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章其有常吉哉！

——于皋陶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说：“开始做事时，宽厚而威严，柔和而坚定，诚实而恭敬，善治而谨慎，顺服而刚毅，正直而温和，平易而廉洁，果断而踏实，强直而道义，能够彰显这些德行就可以把事情做好。

63、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日严振敬六德，亮采有国。

——每天能够表现出其中三种品德，从早到晚勤勉遵行，就可以被封为卿大夫。每天严谨恭敬地表现出六种品德，用来辅佐天子，就可以被封为诸侯。

64、翕受普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肃谨。

——全部接受并普遍施行，就可以为具备九种品德的人安排职事，让才能出众的人得到官位，百官能够恭肃谨慎。

65、毋教邪淫奇谋，非其人居其官，是谓乱天事。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吾言厎可行乎？”

——不宣扬骄奢淫逸和施行阴谋诡计，不称职的人在官位上，这就是扰乱天命。上天会惩罚那些有罪的人，会按照五刑分别执行的！我说的这些话可以成功地实行吗？”

66、禹曰：“女言致可绩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赞道哉！”

——禹说：“你说的话完全可以成功地实行。”皋陶说：“我不是个聪明人，只想着治国之道啊！”

67、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禹拜曰：“于，予何言？予思日孳孳。”

——舜对禹说：“你也说一说你的想法。”禹对舜行完君臣之礼后说：“我该说什么呢？每天我只想着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68、皋陶难禹曰：“何谓孳孳？”禹曰：“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皆服于水。

——皋陶追问禹说：“怎样才是勤勤恳恳地做好本职工作呢？”禹说：“洪水波涛漫天，浩浩荡荡地淹没高山，冲上丘陵，天下百姓遭受着洪水的威胁。

69、予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与益予众庶稻鲜食。以决九川致四海，浚畎浍致之川。

——我在平地出行时乘坐车驾，在水路行进时乘坐船只，在泥地行走时使用木橇，在山间攀爬时穿上底部有齿的鞋，沿着山势伐木设立路标。我和益为百姓送去稻粮和新鲜的食物。我将九条大河疏导而引入四方大海，把田间沟渠疏浚而引入各大江河。

70、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余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皋陶曰：“然，此而美也。”

——我和稷为百姓送去应急的食物。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我们就从粮食充足的地方的地方调拨粮食补充到缺粮的地方，或者迁徙民众。百姓才得以安定下来，各国也太平无事。”皋陶说：“正是这样，这是伟大的功绩。”

71、禹曰：“于！帝，慎乃在位，安尔止。辅德，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

——禹说：“舜帝，身居帝位一定要谨慎，要摆正心态。用仁德辅政，天下人就都会拥护天子。等待有识之士明白地奉行天帝的命令，上天就会降下祥瑞。”

72、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女辅之；

——帝舜说：“啊！大臣啊，大臣啊！大臣应该做我的手足耳目。我想帮助天下百姓，你们就要辅助我；

73、余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作文绣服色，女明之；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来始滑，以出入五言，女听。

——我想要观察古人服饰上的纹饰，把日月星辰等图案，绣到衣服上，你们就要为我明辨等级；我要倾听六律、五声、八音，观察治乱兴衰，来采纳各方的意见，你们就要前去听取。

74、予即辟，女匡拂予。女无面谀，退而谤予。敬四辅臣。诸众谗嬖臣，君德诚施皆清矣。”

——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你们要及时的匡正我。你们不要当着面阿谀，退朝后又诽谤我。我敬重各辅臣。那些喜欢进谗言邀宠幸的奸臣，只要我能够继续推行德政，他们就会被全部清除。”

75、禹曰：“然。帝即不时，布同善恶则毋功。”

——禹回答说：“正是这样。如果天子不这么做，使善恶并存，那么天子就不会取得大的功业。”

76、帝曰：“毋若丹朱傲，维慢游是好，毋水行舟，朋淫于家，用绝其世。予不能顺是。”

——舜帝说：“不要像丹朱那样狂傲，只知道放纵游玩，搞出陆地行舟的荒唐事，在家纵情声色，最终导致没有继承帝位。我不能像他那样。”

77、禹曰：“予娶涂山，辛壬癸甲，生启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

——禹说：“我娶涂山氏首领的女子为妻，娶妻四天后我就离开家，我妻子生下启我也没有回家看过儿子，所以我才能够成功治理洪水。

78、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州十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道有功。

——我开辟疆土划分五服，拓展国土到五千里外，设置十二州的长官，政教向外宣导至临近四海的地方，任命了五个诸侯之长，让他们按照各自的方法取得功绩。

79、苗顽不即功，帝其念哉！”帝曰：“道吾德，乃女功序之也。”

——三苗凶顽而无功，天子一定要记住啊！”帝舜说：“我用仁德治理天下，让他们归顺是你的功劳。”

80、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舜德大明。

——皋陶从此更加敬重禹的品德，他命百姓都以禹为道德准则。如果有人不听从命令，皋陶就对其处以刑罚。于是舜帝的德业更加昌明。

81、于是夔行乐，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

——这时夔开始演奏乐曲，乐曲奏起时祖先神灵全部降临，诸侯相互礼让，鸟兽翩翩起舞，《箫韶》演奏了九次而礼成，凤凰也成双飞来，百兽共同舞蹈，百官协调一致。

82、帝用此作歌曰：“陟天之命，维时维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

——帝舜因此作歌唱道：“奉行天命，实行德政，顺应天时，谨微慎行。”接着他又唱道：“大臣高兴，君主勉励，百官事业兴盛啊！”

83、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为兴事，慎乃宪，敬哉！”

——皋陶拱手行礼叩头大声说：“一定要记住啊，带头干好事业，谨慎对待法令，一定要恭敬啊！”

84、乃更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

——舜帝于是接着唱道：“君主圣明，大臣贤良，所有的事情都安乐啊！”又唱道：“君主计较小事啊，大臣怠惰啊，所有的事情都败坏啊！”

85、帝拜曰：“然，往钦哉！”于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数声乐，为山川神主。

——舜帝下拜说：“是这样，都去努力做事吧！”这时天下人都以禹所公示的度量和音律为准则，尊奉禹为山川神主。

86、帝舜荐禹于天，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

——帝舜向天帝举荐禹，立禹为继承人。十七年后舜帝去世。三年丧期结束，禹躲避到阳城而将天子之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这熟悉的配方应该是后世儒生复制粘贴的）。

87、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国号曰夏后，姓姒氏。

——天下诸侯都离开商均而去朝见禹。禹于是登上天子之位，面南称帝，国号为夏后，姓姒氏。

88、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许。而后举益，任之政。

——禹即位后向天帝举荐了皋陶，并且把政事托付给他，可是不久之后皋陶就去世了。禹把英、六两地封给皋陶的后代为封邑，也有人被封在许。之后禹任用益，让他处理政务。

89、七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

——禹在位第七年的时候，禹到东方巡视时，在会稽去世，禹将天下禅让给了益。三年丧期结束后，益把帝位让给了禹的儿子启，自己躲避到箕山以南隐居。

90、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

——禹的儿子启能力出众，天下人都希望启可以做天子。等到禹去世的时候，虽然把天下让给了益，但是益辅佐禹的时间不长，天下人还都不信服。

91、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

——所以天下诸侯都离开益而去朝见启，说“我君是帝禹的儿子”。于是启登上天子之位，即夏后帝启。

92、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夏后帝启，是禹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涂山氏首领的女儿。

93、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

——启继承帝位后有扈氏不服从启的命令，启率兵讨伐，在甘激战。开战前，启作《甘誓》，于是召集六军主帅训诫。

94、启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

——启说：“啊！六军的将士们，我向你们誓师：有扈氏蔑视天命，荒废政事，上天要断绝他们的命数。

95、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女不共命。御非其马之政，女不共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僇于社，予则帑僇女。”

——现在我接受天命奉行上天的责罚。车左不能完成车左的任务，车右不能完成车右的任务，你们就是不遵守命令。御手不能驾驭战车，也是不遵守命令。遵守命令的，获胜后我就在祖庙里给予奖赏；不遵守命令的，我就在社坛前将其处决，还要诛灭不服从命令之人的子女。”

96、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最终启率军攻灭有扈氏。从此天下诸侯都来朝见启。夏后帝启去世后，其子帝太康继位。太康即位后不久失掉国家，他的五个兄弟逃到洛水转弯处等待太康归来，作了《五子之歌》。

97、太康崩，弟中康立，是为帝中康。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太康去世，他的弟弟中康继位，即帝中康。帝中康在位的时候，掌管天地四时、天文观测的羲氏、和氏的首领沉湎酒色，荒废职事，导致四时混乱。胤奉命前往征讨羲、和二氏，出征前作了《胤征》。

98、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

——中康去世后，其儿子帝相继位。帝相去世后，其子帝少康继位。帝少康去世，其子帝予继位。帝予去世，其子帝槐继位。帝槐去世，其子帝芒继位。

99、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

——帝芒去世，其子帝泄继位。帝泄去世，其子帝不降继位。帝不降去世，其弟弟扃继位。

100、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为帝孔甲。

——帝扃去世，其子帝廑继位。帝廑去世，立帝不降的儿子孔甲，即帝孔甲。

101、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

——孔甲即位以后，喜欢仿效鬼神，放纵淫乱。夏后氏从此日渐衰败，诸侯纷纷叛离夏后氏。

102、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

——这时天上降下两条龙，一雌一雄，孔甲不知道如何饲养，也找不到善于养龙的豢龙氏的后代。当时陶唐氏已经衰落，其后代有一个叫刘累的人，曾经向豢龙氏学过养龙的本领，以此事奉孔甲。

103、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孔甲赐刘累姓御龙氏，封其为豕韦国的君主。后来那条雌龙死了，刘累就把龙肉做成一道菜给孔甲吃。一次孔甲想要看看那两条龙，刘累因恐惧而逃亡。

104、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发立。帝发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

——孔甲去世，其子帝皋继位。帝皋去世，其子帝发继位。帝发去世，其子帝履癸继位，即桀。

105、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

——桀在位时，因夏后氏自从孔甲在位以来，诸侯相继都叛离了夏后氏，而桀又不修德而喜用武力伤害百姓，百姓不堪忍受。

106、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

——桀将商汤召来，然后把他囚禁在夏台，后来又放了他（这个剧本周文王也用过）。汤修行德业，诸侯都来归附商汤，汤率军前去征讨夏桀，夏桀战败逃亡到鸣条，最后被流放而死。

107、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于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汤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也。

——桀对人说：“我后悔当初没有索性把汤杀死在夏台，以致使我落到这个下场。”这样，汤登上了天子之位，取代了夏后氏，领有天下。汤封夏后氏的后代，到周朝时，夏后氏的封在杞地。

108、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

——太史公说：禹为姒姓，他的后代被分封，就以国号为姓，因此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

109、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自虞、夏时，贡赋备矣。

——孔子校正夏朝历法，很多学者传习《夏小正》的说法。从虞、夏时开始，贡赋制度已经完备。

110、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

——有学者认为禹曾经在江南召集诸侯，在考核诸侯功绩时去世，因此就葬在那里，人们就把当地命名为会稽。会稽，就是会计（即考核分封诸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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