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行纪(一)

驽马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想去内蒙古的念头起于童年。好像是小学四五年级看过一本散文集,书名早已忘记,但是其中一篇写内蒙古的游记却牢牢印在了脑海里。其实,对文章的内容也记的不是很清晰,记住的只有蒙古包、马头琴、那达慕、赛马、摔跤和手抓羊肉这些遥远而陌生的关键词。那时就想:什么时候也能去草原看看多好,不过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这个梦却像一粒种子,悄悄播种在了心底,随着年龄而萌发生长。初中时,读到了“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对其中的意境赞叹且向往不已。及至后来,听多了胡松华、德德玛的那些有着浓郁草原风情的经典歌曲,对那片广袤而神奇的土地更是神往至极,时时陶醉于斯。可是不知何故,上苍似乎专要考验我的诚意,工作后的几十年里,我天南海北走过国内外那么多地方,却始终没有得到去内蒙古的机会。直到赋闲下来的第一次远行,才毫不迟疑地邀约几个朋友去了却那期盼了几十年的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一、 探 望 昭 君</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2012年7月13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我们一行七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驾驶一辆商务车从荆门出发了。乘载急切向往的轿车一路向北,即便路途遭遇电闪雷鸣的极端天气,也没有停下一直飞驰的车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到达内蒙古首府美丽青城呼和浩特已是次日凌晨,街面上的夜市小摊还是人来人往,到处都散发着浓郁的羊肉香味,引诱早已饥渴难耐的肠胃一顿大块朵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美美一觉醒来,已是阳光灿烂喧嚣无比的上午。置身一座积淀着几千年历史的城市,感受四周鲜明的民族风情,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酒店房间摆着厚厚的介绍呼市风情的杂志,首先引人入胜的是这座城市悠久曲折深厚的历史故事。远在战国时期,那个以胡服骑射而扬名后世的赵武灵王就在这里设置了云中郡。二百多年以后,这里已然是匃奴王朝兴盛的地方,令汉家天子忌惮不已。直到公元前33年汉宫美人王昭君出塞,身负民族和亲重任远嫁这里,13年后长眠于斯,以一个柔弱女子短暂的生命为世人留下了民族团结、和睦相处的千古佳话,也给这里留下了一段重要的史绩。昭君以后,这里似乎沉寂了很久一段时间,再一次兴盛已经是1600多年之后的明朝,经过几易其主,纵横于广袤草原上的主人也已经换作了成吉思汗的后人。隆庆六年(1572),蒙古族首领阿拉坦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在大青山南边的黄河之滨,仿照元大都的样子建起具八座楼和琉璃金银殿的雄伟城池。他给这座城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库库和屯”,汉译为“呼和浩特”,意思是“青色的城”,而朝廷却赐了个“归化”之名,取意“归附王化”,政治意义很明显。“归化城”最后半毁于清兵,而清又于其旁建起一座新城,取名“绥远”,也是一种政治考量,一归一绥都彰显着王朝的霸气。到了民国两城终于合二为一,名字也改为归绥,作了绥远省省会,为漠北第一重镇。1954年国家撤销绥远省,整体划入内蒙古自治区,归绥又成了自治区首府,足见其地缘政治文化之重要。成为自治区首府的归绥正本清源,又恢复了它的蒙文原名呼和浩特,既彰显它北枕阴山山脉之大青山的地理位置,又体现其蒙古族本色,有终成正果之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我们到的时候,正逢第六届中国民族商品交易会暨第四届国际车展、第十三届昭君文化节在呼市同时举行,整座城市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之气,中外客商云集于此,人气很是旺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在呼市,王昭君是一张响亮的名片,昭君已作为一种文化渗透到城市的方方面面。所以,在选择游览点时,当地朋友便首先推荐我们到昭君墓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说起来我们与呼市还有些渊源,王昭君是我们的湖北老乡,她出生的姊归在长江边的荆门山一带,所以诗圣杜甫在他那首悼念王昭君的名诗开篇中就说:“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而我们所在的城市正好叫荆门,虽然并非彼荆门,但一字不差,看起来就很亲切,也是与昭君有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昭君墓在呼和浩特南郊,不过上十公里路程,这样的距离很适合半日游的要求,也是其成为到呼市来去匆匆的外地游客首选打卡地的一个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与全国各地那些历朝名人的陵园相比,昭君墓占地规模不是很大,也不够气派。陵园的主体是昭君墓,高达33米,据传为汉代人工夯筑,是王昭君的衣冠冢。单就陵墓而言还是气势恢宏的,整个陵墓草木葱郁,富有灵性。墓顶中央有一凉亭,不知何人所建,但其型形制与规模到是恰到好处,与陵墓蔚为一体,像是其一个有机部分,且增加了陵墓的活力与灵气,让整个陵墓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清冷。围绕着昭君墓拓展而成的陵园是上世纪70年代兴建的,陵墓由北向南是一条笔直宽阔的神道,两旁排列着十几尊石像生,庄严肃穆;甫入神道便见一汉白玉方亭,中央穹顶如蒙古包一般,四角翘檐形似刀币,亭内款款而立的是王昭君的汉白玉石雕,长裙曳地,发髻高耸,大方端庄,栩栩如生;继续往前,为三间四柱式仿汉代石牌坊,通体白色,上有前国家副主席乌兰夫亲笔题写的横匾,显示出陵园较高的地位;靠近大墓主体,只见一座高大的铜铸雕像耸立正中,两匹骏马载着匈奴单于呼韩邪和王昭君并辔而行,米黄色基座承载着深褐色铜雕,庄重而醒目;墓体周围存放历代道台、巡抚、将军、都统等名人所立石碑8通;墓前更有前国家主席董必武题写的《谒昭君墓》诗碑,诗曰:“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词客各摅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 诗写得很好,不过没多少新意,脱不了胡汉和亲的主旨。在陵园东侧还有一座大型陈列室,展出与昭君有关的文物,西侧为演艺大厅,定时上演昭君出塞的剧目。整个陵园的建筑都体现出浓郁的蒙古风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关于昭君墓,有个动人的传说,说是昭君死后,汉匈百姓都非常悲痛,纷纷自发而来送葬,人们用衣襟包着土,一包一包地堆在她的坟上,由于送葬的人成千上万,络绎不绝,每个人都想多捧些土寄托自己的哀思,所以到最后竟垒成了一座小山!虽然其信度并不是很高,却也反映出后人对昭君的尊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昭君墓还有另一个特别的称谓——“青冢”,其来历有多种说法,影响最大的还是说语出杜甫那首悼王昭君的诗,其中的颔联为“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明末著名学者仇兆鳌注释:北地草皆白,惟独昭君墓上草青,故名青冢。因此,青冢便作为昭君墓的专用词流传开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因为正赶上昭君文化节, 我们一行达到昭君墓的时候,那里正上演一出古装戏,好像是晋剧《四郎探母》,观众很多,大都是老人孩子,游客也不少。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流行晋北方言,晋剧在这里很受欢迎,那是历史上“走西口”留下的文化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我们一到,陪同我们的当地的朋友就说:昭君啊,你老乡看你来了。朋友的话让我心里一凛,是啊,我们来自昭君遥远的家乡,应该是她娘家的亲人。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这茫茫荒原沉睡了2000多年,一股悲怆之情突然从心底涌出。那一刻,真希望昭君地下有知,或许,老乡的问候能给她一些安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其实,昭君出塞,对于国家和民族而言无疑是一段千古佳话,但对其个人来说,又何偿不是一出人生悲剧!史书记载,当年昭君出塞历时一年多才到达目的地,可以想见其一路有多么艰难,后世所谓琵琶和落雁的故事不过是文人的浪漫演义。昭君出嫁仅两年多,丈夫呼韩邪单于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此时的昭君只能向娘家的汉皇请求回归,但未得应允,汉皇复旨是让她按匈奴习俗以后母身份从嫁继任单于,也就是呼韩邪单于与前妻的次子。一个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汉家姑娘,谁能想象她内心的屈辱与无奈!昭君的第二次婚姻持续了十一年,并且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公主,不过正当昭君已经认命接受现实的时候第二任丈夫又去世了,这个打击对昭君应该是更致命的。丈夫死后她未作任何反抗又嫁给了丈夫的弟弟,只是这一次改嫁应该是让昭君彻底心灰意冷了,不过一年多时间便郁郁寡欢而去,时年不过34岁,也是英年早逝,让人惋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昭君和亲是一场政治交易,昭君是和平的使者,也是皇家的牺牲品。毋庸置疑,昭君出塞以个人的牺牲和奉献,不仅在当代为汉匈民族赢得了60多年平息战乱、休养生息的和平环境,而且为此后2000多年中原地区以农耕为主的汉民族与北方以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交往融和、友好共处开了一个很好的先例。昭君出塞虽然是身不由己,是汉皇指派,但她本人接受这一现实后应该是很淡定,而且做得很好。在她出行前汉皇封她“宁胡阏氏”,就是让她去安抚胡人的,可见对她的出塞寄予厚望。对这个封号蕴含的深意各方都懂,呼韩邪单于也欣然接受,应该说它代表着各个方面的共同期盼。事实证明,王昭君不负众望,以她深明大义的行动,胜任了“宁胡阏氏”的封号,赢得了两任单于的认可,也贏得了汉匈民族化干戈为玉帛的安宁局面。但是,我实在不能苟同,为什么古今中外,每当国家、民族处于危亡关头的时候,当政者常常会以牺牲美丽女性的方式来扭转局势。所谓政治联姻,就是把国家民族和睦的重担强加于那些柔弱稚嫩的肩头,让她们为国家民族的大局牺牲个人的情感和幸福。当然,我也常常赞叹那些担当这样大任的奇女子,她们真是不辱使命,总是用她们无声的痛苦为后人演绎出流芳千古的动人故事,西施、昭君、貂蝉、文成公主……等等等等,真让天下血性男儿无地自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让人安慰的是,昭君以个人的牺牲赢得了天下人的敬重。千百年来,人们纪念她传诵她,传达出人们对和平对民族团结的珍惜与渴望,人心向背,不可逆转。说起来,现在的蒙古族与历史上的匈奴并无传承关系,可是,他们一样把昭君敬奉着,使她的陵寝得以很好地保存至今,说明对和平与团结的向往乃是各民族的共同愿望。从这一点上想,觉得昭君的牺牲也值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告别的时候,我在心里默念着:昭君,我们的老乡,安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