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

梁京霞

佛说：相遇皆是有缘。

匆匆忙半年，讨得两月闲。心静下来，我突然想到了布布。开始心心念念想着送走，可当真正回家听不到布布温柔的招呼声时，我才顿觉心里空落落的。原来布布已然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山西人有睡午觉的习惯，而布布也有。每天中午，她都会在我事先找好的阳光明媚的角落，静静地晒着太阳，享受那份宁静和舒适的惬意。我不动，她一直安睡。而我一动，哪怕是轻微的声响，她都会警觉的抬一下头。发懵似的沉静半天，看样子很明显没有睡醒，但丝毫没有一点起床气，这比养活一个孩子放松多了。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我就扔下她独自留在楼上。在我起身挪动身体时，她也着急忙慌地早我一步离开温床。有时我实在不忍心惊动她，睁开眼瞅她半天，陶醉于她那迷人的睡姿。看样子多像个慵懒的孩子啊!

养猫如养娃，养娃最怕啥?年后，布布的眼睛突然发炎了。我没有养宠的经验，也缺乏专业的判断，只能束手无策地靠她的抵抗力自愈。儿子猜测是靠着暖气片上火了，于是我们把她的小家移到楼道里。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有布布无聊的到处扒门。实在找不到理她的人，她则失落地乖乖地卧在躺椅上。好几次老公学着布布的样子，笑着说：“布布缩着身子，我上去她也不理我了。”我听了觉得布布好可怜，一次次讨好换来一次次无趣，索性不想搭理我们了。待我回到楼上，轻轻地叫她的名字时，布布没有了以前的热情，慵散地伸着懒腰，继而才会咚咚地朝我直扑过来。

独处，无人话凄凉。久而久之，布布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劲。当我在厨房时，她不是悄悄溜出去，就是趴在椅子上，或桌子上，不声不响。当我吃饭时，她则守在我的脚下，那眼神透着无辜。整个面孔秀美中不自觉地写满忧郁。即使小伙回来，他俩也生疏了起来。

虽然天天见面，实际上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索性客厅对她开放。我躺沙发上，她的小窝就放在视线范围内。我不看她，她则乖乖躺着，我一看她，她目光马上就聚焦到我身上。我很是好奇，她是怎么预判我看她没有。我叫她一声“布布”，她立刻起身，眼神与我对视。在意识到我没有发出指令后，她在客厅自顾自地玩耍起来。有时冷不防地过来撩你脚心，我一收脚，她一躲闪。我再一放脚，她又一挠拨。那反应，那速度，不愧是自带抓鼠基因的。不会说话还是少了许多趣味，我只能尝试着像小伙一样抚摸她的背部，从肢体上让她感知从未被抛弃。

往往晚上睡觉的时候是内心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偌大的房间不知道如何安放布布。关到门外，吓唬她，不敢越厅门一步。可是你看她那娇小的身子，乞求的目光，实在狠不下心来。那就迎进来吧。我在卧室刚躺下，布布就尝试着往床上跳。左防右控，不得安生。我只好关门，把她隔之客厅。可我忘了，她是只夜猫子。咕咚咕咚，叮了咣当。我打开房门，暗影处布布到处闲逛。再赶，驱出客厅。本想着这下安生了，谁曾想一看天气预报，晚上气温下降，又担心布布受冻。临睡前我蹑手蹑脚刚走到客厅门口，还没等我旋转把手，布布的叫声已传至门口。我只好退回房间，随后喵喵的叫声一直在耳边回想。也就再无心思看手机，放下，又胡想。想起，又倍冷。一晚上反反复复，恍恍惚惚，不得安宁。疲乏——担忧——昏睡——惊醒。天还未亮，无心再睡，披衣开门。吱溜一下，布布早已钻进客厅。也许她也是一晚不踏实，在我回到卧室，空气中已然听不到一丁声响，终得心安。

本想着彼此无声无息，相安无事，谁知老公早起又在客厅叽里咕噜和布布说着什么。一细问，才知道布布放着自己的小屋不睡，偏偏选中了沙发上老公的棉服。才几个月大，我不得不佩服布布的智商。可见晚上外面真的太冷了，她急需要给自己补暖。第二天晚上，我不敢再赶布布出去了，而是找了一块床单，单供她沙发上休息。

也许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在我准备送走布布前天晚上，布布突然不再黏我。我在厨房，她在客厅。我在客厅，她在卧室门口。我始终不明白她久久不愿离开的原因。你看，她靠着房门，弯着身子，垂低着头，一直往里试探。叫她，她回头。撵她，她不走。难道她知道第二天要见新主人了吗？她是在不舍吗？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内心都揪心的难受。

当晚，小伙想陪伴她最后一晚。我则早早地关门睡觉了。第二天早起，小伙告诉我，布布不闹不叫，乖乖地在门外找了个地方蜷缩着睡了，待小伙找到她时，布布疲乏至极，双眼耷拉。但小伙还是把她抱回了自己的卧室，一晚心安宽慰。这难道是身体距离暗示了心理距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往后时光，再无布布身影。“就没见说布布现在怎样了吗？”“没有。”这句话居然成了母子俩时常无事时无心又有心的对话。

无缘不相遇，缘尽各东西，但遇上且陪一程已是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