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有感

平儿

过年的喧嚣和热闹已渐渐远去，窗外偶尔还有几声零散的鞭炮可闻，间或有一两根冰凌掉落防盗网的巨响。今年的倒春寒格外让人印象深刻，那种冷刺痛皮肤，直达你的五脏六腑。

拿出这本年前购买的书—《额尔古纳河右岸》。对它，如雷贯耳久矣，却一直不愿走近。它被太多的人赞誉，更是在新东方直播间被董宇辉卖到脱销。然而我天然对人人称赞的东西抱有一种微妙的敌意，直到读过一个忘年交写的读后感中不同的声音。

这是一个极寒之地的故事，正配这乍暖还寒时节。说是故事，其实也不准确。应该说这是一个狩猎民族的百年生活画卷。

一.上部：清晨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这是书中的第一句话。被惊艳的我，默默拿出笔，为他们圈出心电图跳动般的波浪线〰️〰️〰️〰️

一个九十岁的鄂温克女人，带着岁月给予的舒缓从容和世纪变幻的沧桑智慧，用一人称的叙述，引我走进那个森林里的神秘部落。

在黑熊最愤怒的时候猎杀以获取胆汁最旺盛的熊胆，模仿乌鸦叫声欺骗熊魂灵，漫天大雪中寻找丢失的驯鹿，在希楞柱前雪地上点上篝火，看萨满穿上神衣神帽，打起神鼓来寻找患病女孩的灵魂。

在冰封的额尔古纳河上凿冰钓鱼，将桦树皮剥开，用吸管吸桦树汁，看达西巨帅地训鹰🦅，听深夜里欢好的男女弄出风一样的响声，死去的族人被装入白色袋子，扔到向阳的山坡，风葬。

看书的过程，你已慢慢变成那个小小的四五岁的孩子“我”。在我的世界里，有美丽的星空，洁白的云朵，流淌的河水，神圣的驯鹿，不断的迁徙，善猎英俊的父亲，美丽善舞爱戴银簪的母亲。我是每天被山里的清风明月温柔爱抚的孩子，我就是森林里的宝贝儿，被所有人爱护宠溺。

迟子建的文字就像那片林间的清泉，是那种刚刚好的温度和刚刚好的速度。我似乎听到了文字间那些隐藏的音符，以一种小鸟任意唱出的节拍从书本不远处隐隐飘来。第一节中的很多章节，会让我忍不住拿书起身，慢慢踱步，轻声吟哦。虽在客厅，却似躺在高高的希楞柱里，仰望从尖顶落下的星光。

二.中部：正午

有两个情节很有影视的戏剧性，在这个故事里发生却又让人觉得浑然天成。那就是“我”先后两次与我的两任酋长丈夫的相遇。一个迷路的少女遇熊自救，躺在高高的“靠老宝”上被吓得掉下来，被她的第一任丈夫抱在怀中。枯萎🥀苍白的我站在河边，被阳光照映出的忧伤，疲惫，温柔，坚忍化为眼中的一泓可供人休憩的湖水，被我的第二任丈夫相中，一眼万年。

迟子建笔下的每个人，都那么让人难忘。

不说“我”的两任酋长丈夫的雄壮，英俊，温柔和大义。单说“我”的姑姑伊芙琳，爱得热烈，恨得决绝。倔强到血里，骄傲到一生都在拒绝爱的施舍。虽毒舌，也让人起敬。再有被狼🐺伤了腿，活在复仇欲望中的达西。他和他的鹰之间的超越品群的信赖，让人动容。你若爱我若宝，我必拼尽生命，助你得偿心愿。

当然，天选萨满的悲情人生也让人深深叹息。为爱隐忍的尼都萨满，为一生的求而不得编织了最美的羽毛长裙，跳舞力竭而亡。被“我”的儿子鲁尼一眼相中的妮浩，第二任萨满，每一次救助好一个病人，就要失去一个孩子。可她每次犹豫痛苦颤抖之后，仍旧选择她作为萨满的使命。。

美丽的歌声，神奇的舞蹈，会让人听到哭泣的口弦琴——木库莲，奇迹般在歌舞中痊愈的伤口，以及宿命般的逝去和得到。可能这就是很多人说这本书是中国的《百年孤独》的原因之一吧。

读正午部分，适合泡好一壶红茶，在火炉边静静翻阅，慢慢感动，轻轻叹息。

三.黄昏—— 半个月亮

第二次世界大战，满洲国，日本人，俄国人，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外面纷纷扰扰，山中人去除万难，也依旧要赶回山中。骑着自己心爱的驯鹿，闻着熟悉的风，仰望山中的月。

这两部中充满了太多的破坏，失去，无望与死亡。鸟叫虫鸣的纯粹中入侵了战争与砍伐，幽寂的森林有了斑驳的让人生厌的杂音。我喜欢的画面被粗糙的命运的画笔任意涂改。森林的乐园，人间的净土变成了现代工具的开发地。轰隆隆的大卡车让我们的驯鹿找不着苔藓，野兽日料稀少。鄂温克人即将无猎可打，无处可去，世世代代的生活方式生生被迫改变。

我愤懑，悲伤，无可奈何，也有些淡淡的阅读疲惫。所谓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过，所有的人和情怀都渺小如尘埃。

此节当浮一大白！

四.写在后面的话

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

在我们眼中坑坑洼洼的山路，大雪中觅食，居无定所，四处游猎，生吃兽肉，温饱看天的生活，是鄂温克人世世代代与自然的相偎相依。我们无需打着文明的幌子去改造他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谁敢说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人生的终极浪漫？

也许，我们中的很多人也和“我”的孙女达吉雅娜一样。在城市的喧闹，工作的厌倦中走入高山深谷，在自然中找寻生活的热力。然后又被物质条件的匮乏和娱乐的缺失击败，急冲冲回到想要逃脱的日常生活。我们一边逃离，一边回归。或者，偶尔逃离，然后，才有了继续庸常生活的勇气与期盼。

她，不是我。我，永远成不了她。

感谢迟子建，感谢文字，感谢文字带给我的种种感受！

致敬🫡《额尔古纳河》《白鹿原》以及我爱的《百年孤独》

2024年2月29日晚23点4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