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

大海__

傍晚，小王一家三口来访，孩子5岁，活泼好动，惹人喜欢，我突然说：“让孩子学乒乓球吧。”他们因为这句话先是一惊，之后便是一笑。走后不久，我独自趴在了阳台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童年。

此时， 远处橘黄色的路灯，正朦朦胧胧，楼下的小树晃动着树影，通向三环的蜀龙路婉如一条静静的小河。

那是1978年夏天，我上二年级，赵老师挑选了十几名同学参加乒乓球队。几周后，发给我一只新球拍，这样，我的书包里，就多了一件新东西，球拍是萌芽牌，红色单面胶。 再后来，学校还发了一套运动衣，胸前印着四个大字，"人民小学"。

早上训练，从阁西街的路口，沿着向北的马路跑到炮兵学院的南大门，之后再沿着西边的围墙绕到城墙根儿，又从城墙根儿转回到大西街，再由大西街跑进学校。

下午，在学校的小操场上，围着两颗挑拨的白杨树，我们训练侧滑步，交叉步。直到 晚上，才开始打球训练。

教练是大赵老师，有时是小赵老师，肖老师当陪练 。他们把容国团照片挂在墙上。我也第一次知道了一个名词，“世界冠军”。

第二年，我参加了宣化区少年队乒乓球比赛，比赛是在宣化体育场入口边上的小平房中进行，那一届我获得单打第五名。还颁发了奖状。

比赛之后，球拍就交回了学校，拍把儿早已被我的手磨得粗糙发黑，背面的木头板也被手指磨出了深深的印儿。我特别的不舍。父亲看到后，就花一块钱买了一个新的，是绿色的，特别的薄，远远比不了那只。但我也特别地珍爱，把它锁在我的小木箱里藏了好久。

远处的黄色的灯光慢慢模糊起来，初春的微风，凉气袭人。

“不要着凉。”爱人扯着特有的大嗓门。

远处传来一两声脆响，再过三天就正月十五了。我站了一会儿，又坐回了原处。既然想起了一切，那就想想吧。

小学毕业后就到了农村老家，打球？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拿过球拍。似乎，我把那段珍贵的经历，忘记了，可能真的要忘记了。这一次，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切。

橘黄色的白炽灯泡儿，挂在屋顶，灯下，一群小飞蛾穿过来，穿过去。二排第一间教室里，两张绿色的乒乓球桌前，七，八个小脑袋晃来晃去，喊声，叫声，乒乓声在小操场上回荡。赵老师扯着洪亮的嗓子。

“21，22，23。”

左推挡，右扣杀，我的个子小，击球儿时需要跳着打，也一连可以打七八十个。左边一个侧滑步推挡，右边一个交叉步扣杀，或是一个健步向前，海底捞月。训练完 ，天色已晚，直到8，9点钟才回到姥姥家，那时我寄宿在那里。

烈士陵园的对面是柳树巷，在拐角处有一颗高大的槐树，郁郁葱葱树叶遮住了满天星斗，四下里都是高高低低的小矮房，星光下的树影在矮墙上晃动，就连蝙蝠也不知躲到了那里。每当走到这儿，我先壮壮胆儿，之后就一路小跑，一口气穿过黑漆漆的小胡同。

训练时，夏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胳膊，有一种痒痒的舒服感，累了，我就躺在地上，看着白云变幻成牛羊，牛羊变幻成骆驼。那种感觉是那么难忘。

来到成都，儿子十一岁那年，我们住在二仙桥 ，穿过黑洞便是理工大学。晚饭后，有时，我把他带到大学的体育馆，打上几盘。当时，正好看到乒乓球培训班，我多么希望儿子能系统学学，但他学习紧张，周周有小考，月月有大考，抽不开身，也只好作罢。后来，这却成了我的一大遗憾。

中学，大学，工作，以至于现在，特别是在工作之后的一段不如意的岁月里，我常常想起那段经历。不论是走在校园旁边的田埂上，还是躺在医院宿舍的炉火旁，不论是坐在府南河边的长凳上，还是骑在城北的环城绿道里。我的脑子里总会闪过我挥动球拍，扣杀的场景。

那个场景也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甚至有时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也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个画面。

一个圆脸的少年，跳起身形，找准落点，红色的球拍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高过了头顶。

2024年2月27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