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商州民间有个说法:不过十五都是年。十五刚过,正月十六,年过结束。</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春没有迟到,冬加了个班,</span>一场大雪把初春的靓影彻底漂白。</p><p class="ql-block">从州城坐车到沙河子火车站对面,向南进蒲峪沟,向石窑子徒步,穿越木子沟。</p><p class="ql-block">蒲峪沟属沙河子镇西涧乡管辖,在沟口东边山脚下有一所西涧中学,39年前我在这所中学教书。我的第一个工作岗位,第一节课堂,第一次被人称老师,第一次领工资,第一次独立用煤油炉子做饭等等的第一次都撂在这里,感觉象是昨天。</p><p class="ql-block">久久凝望学校的方向,努力地寻找着当年的自己,但岁月已老,物是人非。</p> <p class="ql-block">沟里过去只能走自行车,架子车的沙石路己修成了过汽车的水泥大道。大道两边再也看不见过去乃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了,气派的二层,三层小楼一家挨着一家,屋檐下的红灯笼,铁门上的红春联,门口落满的红炮皮,一派吉祥安乐。只是那远山没有太变样,冷冷地凝视着天翻地覆的人间烟火。</p> <p class="ql-block">到石窑子进木子沟,沟口有一户人家,盖的也是很讲究的红砖两层小洋楼。</p><p class="ql-block">川道平地里,你有钱了盖个楼房,立在楼上,站的高,看的远,看周围邻居还有高人一等的自我良好感觉。你说你把楼房盖到这深山野凹,放农具还是放粮食,能养猪还是能养鸡?更不会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因为你天天都在爬高撵低。这荒野山沟,人烟稀少的,建这房子费钱费工不说,总感觉与周围环境也不太和窍,关键是房内还是毛坯,空空荡荡,除了几件旧家具啥也没有。现实总是活生生存在很多无法解释而有合理存在的羊屎蛋蛋外面光鲜的事情!</p><p class="ql-block">楼前路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应该就是楼主,穿着一身褪色的黑衣,脚上的黄色胶鞋连鞋带也没有,光脚无祙,蹲在斜路高处,迎着雪后的太阳,端了一碗糊汤面,咥的正欢。见来一群花花绿绿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忽地站起身子,筷子从碗里赶忙抽出来,提在手上,迎面的太阳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但说话不受影响,冷不腾一声:“你这些人是弄啥的?”,不知谁答声说是爬山的。“一天闲的没怂事揍啦,爬山,窝山有啥爬的,下的这么厚的雪,窝能爬上去?真真是饱饭吃的噱肋子疼哩!”说着,筷子又插到碗里快速的朝嘴里刨了一口。</p><p class="ql-block">沿沟向上,路上的积雪在慢慢消融。</p> <p class="ql-block">山路弯弯,踏雪而行,很费力气。</p><p class="ql-block">半沟里有一养蜂场,规模不小,在靠北坡的雪地里,坎坎上下有不少蜂箱,仔细一看,所谓的“蜂箱”大多数都是一个塑料筐子,上盖一块石棉瓦,瓦上积了雪,远看甚是壮观。咱也不懂养蜂,只是觉着雪这东西,还真能把丑陋的东西掩盖的很漂亮。</p><p class="ql-block">沟脑石头砌的涧楞上灵醒的分散着几户人家。石涧、小路、土坯房,被雪装点,风景如画一般,只可惜已无人烟。每户人家房前屋后都有弃用了的石磨盘,有一半埋在土里的,有斜靠在墙角的,有扔在院落边上杂草堆里的。有一户人家用几层树枝和蒲篮盖着一副石磨,边上拴牛石上的铁链虽已生锈但还拴在石头眼眼上,静静地躺在雪地里,等候着主人,是不是牛年马月还能再回来推磨呢?</p><p class="ql-block">雪后的山村,人迹断灭,连只飞鸟也不曾看见。屋舍,院落,茅子,猪圈……白生生一片,在太阳照射下,笼罩着这些不会说话的雪显得太过苍白,无精打彩。</p> <p class="ql-block">木子沟顶的山梁上,积雪深及脚踝。</p><p class="ql-block">远山是白恺恺的冰挂世界,独居的几间农舍,镶嵌在满山白茫茫的雪和褐黑色的树林子里,活生生一副黑白山水画。</p><p class="ql-block">行走于山林,雾凇如花,冰挂无瑕,近在咫尺。</p><p class="ql-block">满目的玉树琼枝,晶莹剔透,在太阳照射下散发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松针一簇一簇耷拉着象沉甸甸高粱,一颗两颗……树杆草枝镀上了明赳赳的水晶,千丝万绦……。在蓝天下,在阳光里,漫步于雾凇冰挂之间,感受净心净气的平和,心境沐浴在一片纯净之中,忘了自我!</p><p class="ql-block">雪是纯粹的,空气是清凉的,美美美!做个深呼吸……</p> <p class="ql-block">木子沟顶顶只有一户人家,门牌还在,门楼即将倒塌,宅地房屋荒废有时,院落已长满了杂草树木,就连室内的炕洞已长出了茅竹。院子中央一副石磨扇摞在一个石碌础上,象一对难兄难弟紧紧依偎在一起,回忆着它们曾经在这里转呀转,碾呀碾的光辉岁月,回味哪曾经的五谷杂粮和泥土的芳香,等待着再也回不来的主人和鸡狗牛羊。</p><p class="ql-block">雪天的太阳象个灯泡,很亮,一下子还晒不化山顶的积雪。白花花的光,刺的人眼睛发痒。</p> <p class="ql-block">从木子沟顶下马朝峪,雪厚没有路,只能顺沟溜。</p><p class="ql-block">父亲生前告诉我 ,石窑子,木子沟,马朝峪曾是他们担柴割草的地方,现如今却是我散心的道场。我一路都在想,我的哪一脚会不会踏在父亲曾经走过的脚印上呢?</p><p class="ql-block">沟沟岔岔,高高低低,时不时就滑的摔个勾子蹲,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出马朝峪,到了张峪沟。</p><p class="ql-block">张峪沟,是我家乡的一条山沟,过去沟里有一个生产大队———红升大队,如今和沟口我的老家枣园村合并。前些年,农家乐洋火的时候,沟里有大大小小上十家农家乐,车来车往的,州城的平民,权贵几乎都到此一尝。如今仅剩一家外地人经营的“商鞅鱼宴”还免强在支撑着张峪沟农家乐的门面。</p><p class="ql-block">沟脑有拆了一半的几处民宅,即使厚厚的雪,也遮挡不住满目苍夷。唯一没有被拆的一旧土地庙格外显眼,守庙的是六七十岁的一位老人。</p><p class="ql-block">庙内胡乱的放了些陈旧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一看就是拆房子搬进来的东西。老人一身破旧黑衣蹲在家具里,嘴里叼着半截纸烟,我看了半天神像,竟然没发现他的存在,他抽烟冒出一股烟气,我才发现庙里还有个活人,当时把我下了一大窍。老人审查了半天,确认我不是干部,才打开话匣。“政府要在这里盖别墅,把我几家的房都拆啦,一怂点点子钱把我的祖根就买了,还要拆这座庙,我几家轮流看守,拆不成!这是老先人留下来的爷庙,人经几辈啦,庙里的爷灵太太,保佑着沟里风调雨顺的几百年啦,谁都拆不成!这往后的日子……”老人的头发乱皱皱的,油气麻脑的,但乌黑乌黑,说着说着狠狠地吸了口纸烟,鼓起的腮帮子上,竖起来硬欻欻的胡子想要刺人。</p><p class="ql-block">不知咋的,就想起了:“往后的日子,形势会更加困难,区委指示,叫我们坚持斗争,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这句电影《地道战》中的台词,鬼子是不是又来了?</p><p class="ql-block">太阳翻过了山头,路上的积雪已是稀松,踏上去窟欻窟欻的,泥水子乱溅,很不干净。</p><p class="ql-block"> 2024年2月28日于马莲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