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里的温情

皮皮2898

<p class="ql-block">  萧红头上有着许多后人所加光环:民国四大才女、文学洛神、鲁迅爱徒,看她的个人简介会觉得她的一生是凄凉寂寞的:幼年丧母,父亲对她很冷漠,只有年迈的爷爷对她宠爱有加,几次怀着前任的孩子嫁人,年仅31岁殁于病榻。萧红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疏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在男权至上的旧社会里,她以自己为赌注,把梦想寄托给一个又一个男人,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与荒凉。读《呼兰河传》时也常常有这样的荒凉感:从前那后花园的,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呼兰河的人们就是这样,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就好像太阳出来了就起来,太阳落了就睡觉似的...呼兰河除了这些卑琐平凡的实际生活之外,在精神上,也还有不少的盛举,如: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p><p class="ql-block"> 呼兰河城不是安详宁静的天堂,那里充满着无知和愚昧,荒凉的土地上弥漫着痛苦和绝望,但萧红用着幽默、孩童般调皮的笔触写着一个个故事、一个个小人物,人们的愚昧无知让人心酸,但他们也有着乐观勇敢的顽强生命力: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是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了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拖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王寡妇一年一年地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过着安详的日子,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独子到河边洗澡,掉河淹死了,虽然她从此以后就疯了,但她到底还晓得卖豆芽菜,她仍还是静静地活着...假如有人问扎彩铺的人人生是为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人活着就是为吃饭穿衣。”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关于豆腐这美妙的一盘菜的爱好,传说有这样的一个家长,他下了决心,他说:“不过了,买块豆腐吃去!”这是要说为了吃块豆腐怕是得破产了...</p><p class="ql-block"> 《呼兰河传》里有完整故事的几个人,小团圆媳妇最让人心痛,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很大的辫子...她的脸长得黑忽忽的,笑呵呵的...过了没几天,那家就打起团圆媳妇来了,打得特别厉害,那叫声无论多远都可以听得见的。邻居左右因此又都议论起来说早就该打的,哪有那样的团圆媳妇一点也不害羞,坐到那儿坐得笔直,走起路来走得风快...团圆媳妇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据他家里的人说,夜里睡觉,她要忽然坐起来的,看了人她会害怕的,她的眼睛里边老是充满了眼泪。十二岁的团圆媳妇是被她婆婆立下马威打出来的病,但这个婆婆和当地的人似乎都觉得团圆媳妇就应该打的,“她来到我家,我没给她气受,哪家的团圆媳妇不受气,我只打她一个多月,虽然说我打得狠一点,可是不狠哪能够规矩出一个好人来...打得是着点狠,打昏过去了...人在气头上还管得了这个那个,因此我也是用烧红的烙铁烙过她的脚心。谁知道来,也许是我把她打掉魂啦...”这个婆婆打病了小团圆媳妇却向人诉说着她打人的合情合理,也不惜“倾家荡产”寻了各种奇方怪法来为小团圆媳妇“驱邪”:很快地小团圆媳妇就被抬进大缸里去,大缸里满是热水,是滚熟的热水。她在大缸里边,叫着、跳着,好像她要逃命似的狂喊,她的旁边站着的三四个人从缸里搅起热水来往她头上浇...多么可怕的场景,就像开水煮青蛙,愚昧无知的一伙人就是这一缸滚熟的开水...祖父以为老胡家那人家不大好,祖父说:“二月让他搬家,把人家的孩子快捉弄死了,又不要了。”还没有到二月,那黑忽忽、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就死了...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团圆媳妇虐待至死的人到底还是不明白她是做了虐人至死的事,天天哭她那跳神赶鬼、看香、扶乩花在团圆媳妇身上的倾家荡产的五千多吊钱,以至于眼都哭瞎一只...</p><p class="ql-block"> 幸而呼兰河城里还有爷爷,和爷爷在后花园的生活是萧红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她恋恋不舍地忆起这些温馨画面,但却在每一节的前面都说“我的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每到秋天,在蒿草的当中,也往往开了蓼花,所以引来了不少的蜻蜓和蝴蝶在那荒凉的一片蒿草上闹着。这样一来,不但不觉得繁华,反而更显得荒凉寂寞。回忆里那点温情在萧红流离失所的苦难生活中总也还是荒凉。</p><p class="ql-block"> 《呼兰河传》的语言非常俏丽幽默,是孩子口气的天真,很像鲁迅《秋夜》里写“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如果问为什么作者不直接写成有两颗枣树呢?哪可就不知道了,这样子的写可不是挺好吗?透着作者回忆故土人情时深深的眷恋和温情,只是也还是荒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