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读红楼——秦可卿的死

红tea

　　前五回主要是围绕着贾宝玉的感情生活来写的，从第六回开始曹雪芹的笔锋就有点从宝玉身上宕开了，他开始去写这个宁国府和荣国府的这个大情况。主要是围绕着一个人和一个事儿，这个人就是王熙凤，这个事儿就是是秦可卿的死，那么我们先来看看这个事儿，就是秦可卿的死。

　　秦可卿这个人确实是有点奇怪的，她的出现没头没脑的，又没头没脑死了，神神秘秘的，所以有的人就做比较复杂的解读。

　　比如说那个刘心武老师甚至搞出一套秦学，说她是废太子的女儿。其实这当然有点就是得过度解读了。当然这个解读大家说了，说那个秦学他也能自圆其说。但自圆其说这个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其实只要脑洞开得够大都能够自圆其说的。比如我也可以说另外一套秦学呢，我说秦可卿是皇帝派到贾府的卧底。派秦可卿去考察贾府是忠是奸，最后秦可卿被贾珍给“睡服了”，皇帝震怒秦可卿自杀，我也可以自圆其说的嘛，对吧？这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意思，那么我们还是要贴近文本。就像我说的，如果要强调贴近文本去看秦可卿，那么情况就可能没那么复杂。

　　秦可卿为什么给读者的感觉是有点突兀呢?我觉得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说秦可卿是个符号化的工具化的人物，就有点像天龙八部里的李秋水。除此之外呢，我觉得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关于秦可卿的这一部分，他还没真正写完。

　　红楼梦里并不只有一个秦可卿，还有比如薛宝琴，薛宝琴的来历也是幌子式的，身世人物都十分离奇，从小游历海外，本人也完美无缺。她也是一个半真半幻的人物。别的小说里一样有这样的人物设置，比如《封神》里的陆压，《倚天屠龙》里的黄衫女。曹雪芹自己讲过一个，叫做“虚陪”人物。

　　一方面，她是实打实的人物，逍遥派三老中的师妹，这个人似乎有来历，有故事，有明确的爱恨；

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符号，是“玉像”“神仙姐姐”符号背后的原型，同时还是主人公段誉的情欲上的最先引导者，段誉面红耳赤地看着她的裸体画像练功的，这个和贾宝玉睡在秦可卿房里多么像啊。此外，她还是情欲的符号象征，她私生活比较混乱的，经常勾引男子。

　　不管这个人的来历金庸怎么说，你终究都会觉得李秋水这个人还是扑朔迷离解释不清。《天龙八部》整本书，你是不是觉得在金庸小说里比较朦胧，比较梦幻？这种梦幻感怎么来的，金庸怎么做到的?

原因之一就是靠李秋水这一类彼岸人物的加持。如果我们非要揪着金庸说李秋水太蹊跷了，背后必有深意，李秋水到底是香港哪个大佬，还是内地哪个大佬，这就是缘木求鱼了。或许金庸心里，李秋水有原型，甚至是多个原型，但是金庸不说，我们是不知道了，也不是很有必要去缘木求鱼。

　　秦可卿身上承载了好几重的功能。我叫做一、本身人；二、符号人；三、彼岸人；四、作者梦中人。曹公把四个功用揉到这一个角色里了。

红楼梦要写得如梦如幻，曹雪芹必然会塑造一些这样的人物；为了让她们显得空灵，那么把她的来历写得飘渺，把她们的结局写得扑簌迷离，也就非常好理解，不是什么“不可理解”“必有蹊跷”的事。

　　一、她的“本身人”。就是作为宁府的媳妇，同时作为疑似的乱伦事件的主角，作为家里的一个角色，去填充故事，这是第一重功能。她要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物发挥在贾府的作用。如果没有秦可卿，荣府的女儿们分量太重，宁府则太“空”，秦可卿可以极大平衡。

　　二、她是“符号人”，什么符号呢，比如她是“欲”的代表。如果说王熙凤是“权”的代表，则秦可卿就代表了“欲”，所以一切和她相关的都有关于“欲”的影射，从住处、装饰、到她的人生故事，包括她的弟弟，都是有强烈的欲的烙印的。她还被塑造成疑似是宝玉的意淫对象和情欲上的导师。

　　三、她还是彼岸人，她似乎又是警幻仙子的妹妹，肩负着一些点破、说破、教破的使命的，所以她提点宝玉，所以她托梦凤姐，都是这一个功能的行事。

　　四、她似乎还是作者曹公心中藏着的一个人。作者在写作的时候，会把人生投射进去。也许就有这样一个秦可卿的原型，她风流袅娜，后来也许遇人不淑，红颜薄命，给作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的印象，也有可能是几个原型杂糅混合成一个秦可卿，都有可能。所以这是第四个功能。

　　这既是一个贾府的人，又是肩负着符号功能的人，还是一个连通这天人两届的“上界”的人，还可能是一个在作者心中有特殊意义和烙印的一个人。所以她被塑造得似真似幻、虚无缥缈、烟视媚行但似乎又超脱尘世。就说她的符号功能吧，比如《红楼梦》有一个重大主题，就是情和欲，这个警幻仙子自己都说了的，要勘破“淫”。但是这个主题你总要在角色身上去投射，大观园里一群少男少女，你总不能搞到宝钗黛玉身上去，也不可能都靠什么鲍二家的、多姑娘儿这些人去完成。那么让谁去和情欲纠缠呢？一流人物、一线人物中无疑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物，来承载作者的寓意。所以就需要一个秦可卿。

　　其实没那么复杂，她就是作者拿它做一个梳理的符号化的人物，它象征着风流，也象征着尘世中的孽缘。她也象征着这个堕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作者写的宁国府是就衰落的根源。判词就说荣国府宁国府衰落的根源是在宁国府那儿，而宁国府堕落的第一个象征就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它象征着风流象征着堕落象征城市中的孽缘。

　　关于秦可卿的这一部分，他还没真正写完没有修改好，因为按照那个畸笏叟的说法，秦可卿死的那一回，本来就是叫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那这个有这个标题，大家知道写的肯定是很露骨的。畸笏叟说过我命雪芹删掉了，那么是不是那个畸笏叟命删的呢，咱们先放一边。

　　但关于秦可卿这段确实做过大幅度的删改，而且还没有处理得很完善，所以有点显得没头没脑。像那个丫鬟瑞珠，为什么就是自杀了呢?秦可卿死了，她为什么要自杀呢?这个有点莫名其妙跟书上的其它状况对应不起来。按理既然写瑞珠自杀，他就应该给点线索、给点暗示，可是没有线索、也没有暗示就自杀了，所以我觉得这个《红楼梦》里秦可卿这一段应该是中间的草稿，至少是未定稿，他没有完全的把这一章节修改好，没有处理完善，所以大家才会瞎猜，对吧？

　　当然这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葬礼，为什么要写的这么如此隆重呢，因为写出贾府鼎盛时期的气势嘛，他正好有这个葬礼，所以就拿来大写特写，烘托一下。并不是说他就像那个刘新武老师说的那样，是废太子的女儿所以才会气派这么大。要真是废太子的女儿，大家是不敢去去吊唁的，所以我觉得关于他的出身的家世啊，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至少在文章里看不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