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子湾散记

吴祥鸿

<h1>  每次路过斑竹村,都会多望一眼西南大学“教学科研基地”。那一带小地名叫柑子湾,是原西南农业大学部分涉农学科的实验农场,依照农时轮种水稻、玉米、红苕、豆子、油菜、棉花等粮经作物。另外还有果园、茶园、桑园、鱼塘等。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北碚城南新区规划建设驶入快车道。2005年,西农、西师合并组建西南大学。后来将军路、文藻路,“学苑小区”“学府江山”等交通干道和楼盘建成,新城拔地而起。于是柑子湾不再寂寞,淳朴的田园与新城作伴,优雅的四季与岁月缠绵。</h1> <h1>  40年前刚读大一那年一个初冬的早上,劳动课,到柑子湾果园采果。出校门过黄树村,先来到一个小茶园。老师说这个不到3亩的茶园栽种了从全国引进的数十个优良品种。穿过茶园往前走就是柑橘园,估计得有两三百亩,全是进入盛产期的锦橙。半天里,我们一直穿梭林间,树上树下不停忙碌着,摘了多少吃了几个不记得,反正最后唱着歌,抬着果,绕过一大片枳壳围成的刺篱笆,将柑橘送到柑子湾果园库房。从库房出来是一片香樟和栾树林,林下有一个不到10亩的实验茶园。大三以后我常来这里搞生物调查和扦插育种等实验。许多年后,我也时常带儿子来这里踏青。与其说是教他认识自然,不如说是我自己寻回青春。再后来,一切都只能装进心中,写入记忆里了。</h1> <h1>  真的是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就迎来了进大学后的第一个春天。八十年代早期的大学生虽然意气风发,却往往在激情浪漫中带有羞涩与严肃。遇到风和日丽的周末以及没课的日子,男女同学总要相约踏青。出校门沿马路朝双柏树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到梅花山张自忠烈士陵园。穿过马路往里走就进了学校的实验桑园。在高过人头的桑林下,大家低头交流,昂首憧憬,眼睛死死盯着树枝。一张张硕大的桑叶下,竟隐藏着青色、黄色、红色、紫色的一颗颗或生或熟的桑葚果。这时就没谁还顾得上说话啰。大家都是双手并用不断往嘴里塞桑葚果。忙活一阵之后,桑园里的喧嚣声渐渐停止,迅即爆发出一阵更加开心的狂笑。相互对望,每个人不仅手上、脸上、衣服上沾着紫色桑果汁,整个嘴唇也像涂抹了紫药水一般,甚至嘴角还渗着紫色汁儿液。</h1> <h1>  来自桑树上的惊喜还没消化,脚底下又涌现出新的慰藉。没过脚背的各种杂草开满小花,看似千篇一律的花仙子中藏有端倪。那是成片成片的摘耳根举着白伞在打招呼呢。从桑园回到宿舍自然就是一阵分工:清理淘洗、酱油麸醋、盐巴味精、花椒海椒……于是在我们接下来一周单调枯燥的菜谱上,由此多出了一道美味佳肴:凉拌摘耳根。后来在毕业20周年聚会上,同学们聊起这段往事,一个个都记忆犹新,啧啧咂嘴。比起这道偶遇的开胃菜,若干年之后我还邂逅过一道更硬的菜。十分有趣。</h1> <h1>  有一天我带儿子来到桑园,在淌着清流的溪沟寻找蚌壳。寻着寻着就到了柑子湾堰塘。看到塘边散落一地的蚌壳残体,就脱了鞋袜下到塘中淤泥处挖蚌壳。这是个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儿,一挖一个准,挖出来的蚌壳个儿顶个儿大,不一会儿就有了三二十斤收获。儿子看挖到这么多大蚌壳,别提有多兴奋了。为了满足儿子的心愿,我只得脱下西装外套,垫上树枝和青草,将蚌壳扛回黄树村外婆家。我们的战果惊羡了前后几栋楼的年轻老师。他们带上箩筐去柑子湾,将堰塘来回清理了两遍,抬回来两筐蚌壳、田螺,打了一顿酣畅淋漓的平伙。我也将满满一桶蚌壳拎回家,精心烹制了一道鲜香脆辣的辣子蚌壳。</h1> <h1>  四十年前我来到西农读书,只会偶尔经过柑子湾,这里是一片原生态的乡村田园。三十年前我住在黄树村,会经常散步经过斑竹村,看看那片郁郁葱葱的果园、桑园和栾树林。二十年前我住到城南新区,时时走过这段熟悉的路,眼瞅着阡陌相通的实验农场一步步变成现代化的教学科研基地。如今,除了桑园还在陪伴基地内年复一年的轮作,那些果园、茶园、树林呢?虽然没有了它们开花结果的踪影,但顺着一条条宽敞马路结出来的一个个小区、一幢幢楼宇,以及实验茶厂、科研基地,成为这片田野上长满的神奇和自豪。</h1> <h1>  柑子湾也值得骄傲。它看起来只是文藻路上一个公交车站孤零零的站牌,在日晒雨淋中陪伴过往市民和上下乘客。它其实更是城市化进程的一个见证者和客观存在。它像是被时光赋予了满腹经纶的魔方,色彩中汇聚着历史的积淀。每一次刻意搜寻,哪怕是不经意的把玩,总会淡淡地散发出点滴记忆和过往存在。</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