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衣服的女孩儿

四老

这种形象，已经在我头脑中定格，无法改变：天热时她喜欢穿一件红衬衫，天凉时，她喜欢穿一件红夹克衫。所以，我就权且称她为穿红衣服的女孩儿。

     她好像是在我们初二时转学插班的，不太爱说话，在班上的女生中显得有点成熟，学习很用功。在到初中毕业的这两年时间里，我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我俩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好像是在考完高中升学考试的假期中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我们和几个同学相约着去洮河边游玩。有两对男女同学似乎有了谈恋爱的迹象，走在一块，总是喜欢亲近的叽叽咕咕，好像我们就是他们的陪衬一样。我是被另外一个男同学约去得，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形，但很清楚的是我们三个人是挂单的，就是我、她，还有约我的那个男同学。我的这个男同学有点向她献殷勤的意思，但她好像不理会，总是有意无意和我走到一起，我觉得挺对不起我那位哥们儿，但心头也有一丝丝的甜。我们就那么漫不经心的走着，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景色可供欣赏。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对，我不时的偷偷打量一下她，竟有点莫名的心慌，她也低着头走路，一句话不说，而我的那位哥们儿就边走路边无趣的拣石块打水漂···

     我们的眼前被一道不宽不窄的流水挡住了去路，几个同学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肯第一个跳过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向后退几步，就来了一个助跑跨越，结果跳过了水，一只脚却陷进了对面沉积的细沙中，我一时很难堪，觉得很丢面子，就在其他同学在私语窃笑时，她竟然也学着我的样子跳了过来，很成功！而且同时还拉了一把呆若木鸡般站在那里的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真勇敢！”我的心暖暖的，无形中对她更有了一份亲近感。从此，我们彼此走进了心中。

一个暑假过去了，我再没有见到她，直到高一开学时，我分在了六班，她分在了二班，教室远远相隔着，很难见到她一面，慢慢的，我也就把她淡忘了。就在这时候，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已趋平静的心湖，荡开了层层涟漪——有一次我们在下学时，不期相遇了。看得出，她和我一样兴奋，我们回家是同路，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说了好多话，但说的都是学习方面的，不管怎样，那种走在一起说话的感觉是很甜蜜的。至此，我才知道，她家在陕西商洛地区的一个县，她是寄住在亲戚家，在我们这里上学，暑假时她回家去了。就这样，我就和她联系上了，几乎大部分放学时间都能走到一起，而且好多时间上学时也能走到一起。不论是在课间，还是在上学下学的路上，我都期盼着那件红衣服映入我的眼帘，有时，我们不能走到一起，我先到学校了，就会拿一本书在她必经的路上朗读，远远看到她走过来，我的心就不能平静，而这时我也往往就开始高声朗读，她在走过我身边时也只是轻轻的叮嘱我一句：“好好学，昂”，是那么的温柔，像一缕缕春风，吹佛着我的心，又像是一个姐姐语重心长的叮咛，如潺潺的一溪流水，流过我的心田，使我顿觉舒畅······

就这样，日子在这种甜蜜的期待和温暖的结伴而行中一天 天的过去了。大概是在高二吧，我一开学就不见了她的踪影，直到好长时间后，还不见她的身影出现在学校，我的那份失落，简直就是无可名状，就像失了魂似得无精打采。其中的原委是她休学了，回了老家，我至今也不知道她休学的原因。到我高三时，她回来了，上了高二。没有什么风生水起，我们在有了一次相遇后，就又有了以前的那种默契。转眼到了元旦，我是我们班的班长，筹备班上的新年晚会，我就给她也发了一张请柬，请她参加我们班的晚会，其实这请柬多是发给任课老师的，我算开了一个先例。到我们开联欢晚会时，她和她的一个女友来参加了。我真是心花怒放，却又压制着自己的张狂，做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像这俩个女孩子的到来与我没啥关系似得，即使这样，我在整个联欢会上又是唱歌又是朗诵又是出灯谜的，显得异常活跃，我也感觉到了她的快乐，甚至感觉到了她对我的那么一点点崇拜。当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时，有一股股似水的柔情注入我心间，同时我也向她传送了一道道闪电。我想她不知道，她就是我心中的一尊女神啊！那天，她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外面罩着一件橙红色的夹克。

不知为什么，从此之后我就基本上再没有遇见过她，我的中学生活也很快就结束了。在87年的夏天，我考上了陇东的一所学校，在入学通知发来后的一天，我遇到了她，她让我在晚饭后去一个地方，说是要送我，给我一些赠别的礼物。我如约去了，那是一个单位的职工宿舍，那是她亲戚的，她在这里寄宿学习。夏天的夜晚降临的比较迟，那时还不算晚，我找到她住的房间敲门，听到她的应门声，推门，门没关实，知道她是在专门等我。她坐在靠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写字桌。我再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可坐，只能看看她，坐在她身后靠墙的那张单人床上。从我进门她都没有起身，也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背对着我坐着。我想她是在等我说什么，可我竟也不知说啥好，只是缺盐少醋的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淡话，因为我不知道她在那后面一段时间为什么不搭理我，甚至是回避我，我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时要叫我来给我送行？我说了几句无味的话，看到她也没有啥回应，就只好摸不着头脑的沉默了。她也只是背对着我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低头玩弄着什么，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等待什么，无语，无语，令人难堪的静默！···夜色渐渐浸染了窗户，我说：“我要回去了，过两天我就要去学校，不再向你辞行了”，她竟然头也不回，却有点冲动地喝道：“走，你走吧！”我无言的轻轻的从她身后走到门前，没有看她，或者是说没敢看她，慢慢拉开门，就在我刚出门时，她追上来把一个手提袋塞进我手中，转身就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我关在了黑夜里。

她送我的礼物是一个刷牙缸子，一把牙刷，一个小圆镜，还有一本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她的相片。相片上的她穿着一袭红衬衫，下身穿一条蓝灰色的直筒裤，显得亭亭玉立，尤其是那两片饱满的嘴唇，似合欲启，好像要诉说什么。就这样，我带着她送给我的礼物，去陇东上学了。

     只是我很愚钝，亦或是根本就没去理会她的意思，在好长时间中我也没有给她写一封问候的书信，直到第二学期时，我竟然在几乎要忘记她的时候收到了她的来信，信中诉说着她的思念以及对我的薄情的责备，信的末了，她说：“其实那天我是多想让你吻我一下啊，可是你竟然那么冷淡，让我的心也冰凉冰凉的。你是要让我求你什么吗，我的朋友？亲爱的，吻你！”看完信，我脑袋中好像“嗡”的一声，眼泪就要流出来，心中真是像打翻了五味瓶，好不是滋味儿！我欠他一个吻，但这又岂止是一个吻啊···

     不过那时，我还是很理智的，其实是自以为是的理智。我想到她已经到了冲刺高考的阶段，不宜再对她抒发什么感情了，就像一个老学究似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俨然一副正人君子般的回了信，自以为很得体，很为她着想。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是对我而言。我再没收到她的来信，我也没有给她去信，在暑假回家时，她们已经结束了高考，我不知道她的信息，但我相信她会考上一个学校的，她的学习一直都不错。但是错了，我在新学期开始，我的低一级老乡入学后，在老乡会上从一个原来我们同中学的学妹口中知道了她的下落。她在那一段时间里，好像陷进了感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学习成绩也是直线下降，高考落榜了。在大家议论她的时候，在同学们为她唏嘘的时候，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了谁，我的心很痛，但我又不能说出来，我只能装作与我无关的样子，和几个男老乡划着拳，喝酒，和几个女老乡碰着杯，喝酒···

     她回老家陕西商洛了，她找了一份临时工，她谈恋爱了···这是后来我从她给我的来信中得知的情况。我欠她一个吻，这个吻将成为我无法兑现的情债，我们越走越远了，以后，我们就慢慢地断了联系，因为我俩都清楚，我们是结不出果子的，直到我参加工作，在一次失恋后，我坐在家中，拿出她的那张照片，默默对视好久，写下了下面几行文字：

                寄赠远方

      那时节

      我们同行一段路

      你在风中，风也凄凄

      我在雨中，雨也霏霏

      可我们总嗫嚅于表白

      那遭受风吹雨淋的爱情

      

现如今

      我们默默的对视

      照片中，你灿烂如阳

      照片外，我沉静如月

      心中向佛祈求

      许给我们以来生

      

夜色如水

      你化作一尾鱼

      轻盈，轻盈的你游入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