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很多次坐在老家那块石板上,凝望这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峦,遐想着,山的那边是什么?</p> <p class="ql-block"> 我永远都不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但是那个时候,很迫切地想要走出大山。</p> <p class="ql-block"> 后来读师范,几个小时的车程,车马辗转。十七八岁青春的年纪,认为,尘土飞扬的路程是一次与村落的告别。</p><p class="ql-block"> 不曾想,毕业又回到了我的乡村,开始了守着大山执教的日子,10年后,辗转到了附近的小城。兜兜转转,我40来年的光阴,在诺大的地图上,转来转去都还是在那个小圆点之内。</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母亲在进院的路边撒下了很多花种,那个春天,格桑花开满了整条小路,红色粉色紫色黄色,艳丽了整个小院。</p><p class="ql-block"> 那个瞬间,阳光肆无忌惮地在院子里飘荡,花朵摇曳生姿,蜂蝶成群,父亲母亲端着饭碗在院子里溜达,与路过的相邻寒暄,生活热烈闹腾,欣欣向荣。</p> <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会健硕到老的。因为我在40岁的时候,都曾跟在他的身后,看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在他的田地间耕种。我甚至以他这种矍铄的精神头感到骄傲。直到某一天,母亲用颤抖的声音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倒在田间不能动弹的时候,我不可置信又张皇失措。</p><p class="ql-block"> 我在小区楼下泪流满面,等待着急救车从那个小村庄拖运着父亲疾驰而来,我的泪水流了一地。父亲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知觉,我躲在ct室外,听到医生各种冰冷的命令,我想象着父亲没有意识的挣扎,哀痛充满了心底。</p><p class="ql-block"> 好在父亲终于醒来,在病房里与各类器械进行了争斗后的他开始了蹒跚学步。我那个曾经无比好强,给过我昏暗生活光一样指引的父亲,有时候面对生活的失能,也会像孩子一样嘤嘤啜泣。他再不能像往常一样在他的田间挥汗如雨,所以当乡邻问及家里的田地如何安置的时候,他会敏感地觉得遭到了嫌弃,忿忿不平却无可奈何的眼神让我忍不住泪湿眼眶。</p> <p class="ql-block"> 年后带父亲复查,医院里人潮涌动。长长的队伍里面不断充斥着谩骂和呼喝,我领着父亲,上上、下下,在各个科室门外等候做检查。因为父亲不能久站,我低着声音请求别人让座。有时候会因为做这项检查而错过了其他项目,只得又带着他挪动脚步重新排队,早晨7点出发,做完三项检查已经是下午五点。回乡的途中,想起此时母亲健在,尚能照顾父亲,倘若是他们哪一个先行离开,剩下的又病重在床,我该如何来应对?跟旁边的爱人说起,他沉吟,半响,说,还有我嘛。我不为所动,尽管在父亲生病的过程中他也曾数次奔忙,亲历照顾,但是在日子的牵扯中我已经不太相信承诺,在任何绝望的低谷,我都只信我自己。</p> <p class="ql-block"> 我和山的联系又一次密切了起来。周五下班,乘着夜色,驱车赶回我的村落。路途再熟悉不过,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公路转角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 我又一次坐在灰褐色的石板上,望着对面的大山,想起若干年前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我终究还是要归于这片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