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有两个哥哥四个姐姐,父母都是60年代的下放知青,因为人口多劳力少,我幼年的生活极其困顿。待最小的四姐上学,我便成了一个无人照看的“野丫头”。有一次我在田埂上“疯”时,意外地捡到一本残破的《新华字典》,百无聊赖便常常去翻看,翻的次数多了,便对识字产生了兴趣。等我上了小学才知这些汉字的妙处,汉字的组合竟能神奇地表述人类的情感和故事,让年幼的我又新奇又兴奋。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延续到我上初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农村到遥远的陈洋上中学,我俨然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一下子见识了书的世界。学校附近有个图书馆,里面的书非常丰富,五颜六色的封面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站在柜台外眼巴巴地望,巴不得能进去翻翻它们,可是我不能,因为进柜内看书得要图书证。没有图书证,一本书借看一天需要五分钱的租金,那时1毛钱可以买上3个烧饼,足可以填饱一个饥汉的肚子。每月我只有两块钱的零用,我得“抠”着花。父母下放至农村一直不擅农活,工分低,僧多粥少,家里年年超支。我哪忍心“乱花”一分钱。 若能和其他同学一样,拥有一张图书证该多好啊!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借书了,可是图书证对我而言,实在是“价值连城”,我只能妄自想想而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有一天,我竟美梦成真了!那天我的语文书里夹着一张崭新的图书证,图书证上写着我的名字,名字上清晰地盖着红色的章印。我疯狂地掐自己,很痛,非常痛,这是真的!我也可以尽兴地借书了,我也可以饱览图书馆里所有的书了。可是这图书证究竟是谁给我办的呢?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想了好多好多。</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了图书证,我如鱼得水,几乎天天去图书馆,看管图书馆的阿姨文雅端庄,和蔼可亲,她常常打趣地对我说:“看你如此爱看书,将来肯定有出息。”每听到这句话,我就会笑着向她点点头感谢她对我的鼓励,而阿姨总会接着来一句:“开卷有益,多看书好处多。”是啊,“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复活》、《家》、《繁星春水》、《鲁迅全集》……多好呀,翻开一本本书,特有的纸香油墨香让人陶醉。冰心《小桔灯》人性的温暖一直闪亮在我的少年时代;路遥《平凡的世界》平凡人的人生苦难和坚强时时激励我面对困难要拿出勇气;而托尔斯泰的《复活》统治者利用宗教麻痹人民的思想则让我看清资本主义社会的嘴脸……</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领略图书魅力的同时,我也在寻找图书证的真正主人,几乎问遍了所有同学,答案都是否定的,我也知道,即使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也不会主动承认。在我的世界里,他的神秘他的魅力比书更大,我将那份感激深深埋藏在心底,直到学期结束,我没将图书证上缴,而是放在了衣箱的夹袋里,放在了我心里一个最重要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美梦再一次成真,第二学期,崭新的图书证又一次出现在我的书包里,从初中一直到高中生活结束,面对如期而至的图书证,我真想痛哭一场,我懊恼自己没有用,连个人都找不到,没有机会向他说声谢谢,我确信这个人就在我身边,可我无能为力。唯有好好读书,把书中的金子读出来才是对他的报答。每每老师在作文课上传阅我的文章,表扬我构思巧妙语言精到时,我总是在心里由衷地感谢那位送我图书证的“恩人”。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近搬家,我又见到那几张珍贵的图书证,我用手机拍下她们的照片发在同学群里,我说道:“虽然图书证过去很多年了,但是送我图书证的恩情永在,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谁,请知道内情的您告诉我吧,否则,我心难安”。正在热火朝天聊天的同学群一下子安静了。过了几天,一位女同学私聊我。她说:“你还记得图书馆的那位阿姨吗?她是我的妈妈,图书证是她让我送给你的,她说你是一个真正爱读书的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久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行字,再看看书橱里各种获奖证书,仿佛见到了可敬的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