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午间读新语丝，一篇文章《质问陈丹青：<从前慢> 是木心原创？》吸引了我的注意。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偶读陈丹青》，之后就没有再关注他，连带地对他推崇的木心也兴趣寥寥。最近参加一个读书会，有人对木心极为推崇，特意把他的一句话：“愿含生之灵在有生之年，重友谊，善谈论，且进美食。”抄写下来像座右铭似地对待，逢人分享，而且还说读木心先生的书是有门槛的，崇敬的样子几乎让人动容。当然，这动容的人不是我，我心里想，这句大白话谁都说得出吧。不过这也让我好奇为什么别人会对木心这么推崇呢？当然，木心的那句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也觉得写得很有意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读了这篇质问陈丹青的文章，才知道那句诗居然是从丰子恺先生那边抄的，这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我好奇他是怎么抄的，于是就把两首诗找出来仔细阅读感受。读完之后，对木心，我得出跟对陈丹青一样的结论，偶读就够了。反倒是喜欢上了丰子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为什么喜欢丰子恺呢？读这首诗的感觉就是“那么慢，那么美”，就像一幅水墨画随着卷轴在你面前徐徐打开，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和画面也就这么浮现出来，缓缓地，悠长地述说着，没有评判，慢慢地、静静地、淡淡地、柔柔地、暖暖地，让你憧憬，让你遐想，让你沉浸，让你欢喜，一种非常宁静美好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么木心的诗歌呢？他这首诗让人记住的就是抄的这句。不过，他却把“从前的日光很慢。”改为“从前的日色变得慢”。我不知他为什么要变“日光”为“日色”，从发音上“日光”更好听，而且由“日光”就想到“时光”，所以说“很慢”很自然。另外，原文的“很慢”是描述一种状态，就把你带回从前的那个时刻。而“变得慢”则是动词，是从一个状态变到另一个状态，前面写的就已经是从前（年少时候），是从什么状态“变得慢”呢？逻辑上似乎不太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外，木心这首诗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是它带着评判，好像在说从前大家诚诚恳恳，现在世道变了，人说话都不算数。从前大家活得精致优雅，现在的人则变得粗鄙不解风情。他没有明说，但是你能感受到这层意思。不是说不能批评现在，而是要批评你就要说出具体的事实，而不是只是说抽象的感觉。就比如说你喜欢安静，你可以描述安静带给你的美好感觉，但你不能说安静的人就比较善良，暗指喜热闹的人就不善，除非你能具体指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丰子恺先生的诗则是很纯粹地描述从前的美好，你从中能感受到他的单纯。另外，文字上，木心跟丰子恺更是没有可比性，感觉就是大白话断句，没有韵律感和美感，你只要把两首诗拿来朗诵读出声就可以感受得到不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要怎么来形容我读这两首诗的感受呢？对丰子恺，我想可以用“清澈”二字来形容，读完之后，你觉得明亮开朗舒展，是一种愉悦的感觉。而读木心的这首诗，即便把抄的那句也当作他的，你读完之后觉得似是而非。有点画面感，但是跳跃莫名，想要高雅，但又自以为是，一种“混沌”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澈与混沌，何去何从？自是向着清澈的光明方向去。</p><p class="ql-block">（写于2024年1月31日， 刊于《新语丝》2024/02 第三六一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两首诗歌</p><p class="ql-block">1）《从前，那么慢，那么美》</p><p class="ql-block">作者：丰子恺 （1898-1975）</p><p class="ql-block">从前的日光很慢。</p><p class="ql-block">车，马，邮件都慢。</p><p class="ql-block">一个问候，要等上好多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的月光很慢。</p><p class="ql-block">有点闲，有点懒。</p><p class="ql-block">在一杯茶里消磨整个黄昏，</p><p class="ql-block">在半个梦里看星星满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的脚步好慢。</p><p class="ql-block">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p><p class="ql-block">要走一天的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的日子很慢，很暖。</p><p class="ql-block">裹在淡淡的烟火里，</p><p class="ql-block">日日年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的手帕也好看。</p><p class="ql-block">最是那低眉的女子。</p><p class="ql-block">精致的，一针一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的爱情很慢。</p><p class="ql-block">慢的，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p><p class="ql-block">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从前慢 》</p><p class="ql-block">作者：木心 （1927-2011）</p><p class="ql-block">记得早先少年时</p><p class="ql-block">大家诚诚恳恳</p><p class="ql-block">说一句 是一句</p><p class="ql-block">清早上火车站</p><p class="ql-block">长街黑暗无行人</p><p class="ql-block">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p><p class="ql-block">从前的日色变得慢</p><p class="ql-block">车，马，邮件都慢</p><p class="ql-block">一生只够爱一个人</p><p class="ql-block">从前的锁也好看</p><p class="ql-block">钥匙精美有样子</p><p class="ql-block">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p><p class="ql-block">（出自《云雀叫了一整天》，2009年出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