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景龙门之巅

小潘纪行

西山龙门之前去过几次，或许是昆明“明信片”的魅力，每次去都有不同的收获，时而感叹龙门石窟雕刻工艺之高超，时而赞美“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的壮景，时而称赞于龙门石窟的对联，尤其是“举步维艰要把脚跟站稳； 置身霄汉更宜心境放平”，可谓常去常新。“龙年爬龙门”，新年伊始，遂扶老携幼再爬龙门。

到了龙门底下一个名叫“苍崖万丈”的坊，坊背后写着“绿水千寻”，意在形容龙门曲径千回百转，滇池碧水随处可见。坊的两边有副对联：“龙门一啸惊沧海，仙阁三呼应碧天。”又写出了在龙门高声呼喊，滇池都被震惊到了，在三清阁高喊几声，碧蓝的天空都有回应。过了这个坊，就到了景区最核心的部分。

龙门石窟的修建是一场“接力赛”。清朝乾隆年间，道士吴来清凭借一己之力，历时14年，凿出了一条长达20米左右的挂壁石道和慈云洞。时隔多年，杨汝兰和杨际泰父子在崖壁上继续开凿达天阁石窟。和吴来清的形单影只不同，此次参与施工的石匠，达到了七十多户。由于工程奇险，匠人们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用绳索捆在腰间，从山顶缓缓坠下，在千仞绝壁之上，悬浮于空中开凿。历经千幸万苦，历时13个春秋才完成了云华洞，达天阁石窟的巨大工程。

悬崖绝壁，羊肠小道，九曲回转，让人对古代凿刻技术赞叹连连。突然，只见半个龙门牌坊担在悬崖上，是在原地镂空凿成，上方横书金灿灿的“龙门”两个字，在门的横眉下，刻有龙珠，据说人们摸到就会吉祥如意。路过之人，都会用手摸一下。

龙门。

只见半个龙门牌坊担在悬崖上，是在原地镂空凿成，上方横书金灿灿的“龙门”两个字……路过之人，都会用手摸一下。

崖壁上有一个神龛，有三个拱门，正门顶端刻有“天临海景，达天阁”，分上下两行排列。两侧门顶刻有“名山”“石室” 字样，由于人挤人，只识得中门这副有名的对联： “举步维艰要把脚跟站稳； 置身霄汉更宜心境放平。”这不但是对登山人的忠告，更蕴含着做人的哲理。达天阁内魁星、文昌帝君、关圣帝君和烛台花瓶等，全是依着石崖自然雕成的，没有一点儿拼接和粘合，难以想象当年工匠们是如何悬空雕制而成的。达天阁把龙门石窟凿刻工艺推向最高峰。

达天阁石窟内分为南、北、居中位，居中供奉魁星，又称文曲星。左手擒一龙，右手悬执笔，左足蹬起斗，右足踏鳌头。意为：“魁星点斗，独占鳌头”。古代据说魁星的笔尖点到谁的额头，此人必定高中状元。云南的第一个状元亦是在龙门石窟建成后才出现的。因此古时候的龙门石窟使众多学者夜游西山，云华洞壁上还残留了许多漆黑的灯孔，意在良辰吉时对前程美好的祝愿。石窟内北雕文昌帝君，主宰功名利禄。南雕关圣帝君，护商贾，招财进宝。三尊神像背面刻有浮雕云山洞天福地神仙图。神仙众多，栩栩如生，工艺精湛。

室外两侧刻有鲤鱼跃龙门之图，传说黄河天险处，鲤鱼拼尽全力越过龙门之后就能飞升成龙，身价百倍。而每一位登高成功的游人也如同龙门之上的鲤鱼，一跃而就，飞黄腾达，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如今恰是龙年，爬龙门的人多也就不足为奇。离开龙门，转入穿云洞。

穿云洞石崖上刻有“大禹凿龙门，盘古辟天台。”是形容龙门是大禹那样的人开凿出来的；天台是盘古那样的人开辟出来的，无疑是将开凿之人，奉若至高无上的神灵一般。

穿云洞。

进入穿云洞就一直上坡，一直来到了天台处。在洞口，上面写着“天臺”二字。你别说，还真有站在天台之上的感觉。石洞两边，有四副对联。门框有两幅，四个柱子又有两幅。从楷书，行书、篆书到草书，一副换一种字体，而且气势非凡。

楷书的

“朝雨潜龙轻出海，

夕阳登道奔盘空”；

行书的

“洞狭壑深疑入梦，

峰回路转若登天”。

篆书的

“硙道迂回萦阶缠壑，

龙门闪耀飞阁凌空”；

草书的

“观天察地江山在峰中，

握斗扪星云鹤翔身畔”。

天台之景。

由天台拾级而上，进入小石林景区。一路上清幽峻茂，山色优美。层峦叠翠，烟树苍茫，宛如一幅清奇雄俊的青绿山水图画。身入境内，却只见浓茵盖顶，遮天蔽日，杂花古树，幽香袭人。

那千百年的擎天古树，一树树遮天蔽日，挺拔兀立，昂首问天；一株株奇姿傲骨，翠叶纷披，附身问地。沿曲折逶迤的山路闲行，只听得百鸟欢歌。那鸟语、林涛声汇合成美妙的音流，直沁人肺腑，使你心神醉迷。又只见山色、树色与天光云影相交织，构成了幽静神奇的画幅，直扑入眼帘，使你应接不暇，流连忘返。

天台到小石林景区的摩崖石刻：

灵崖叠翠。

其间，琉璃隐现树间，飞檐翅翔岩顶，红墙朱柱，雕梁画栋，都已旧貌换新颜。龙门石窟后新建的石阶梯直通凌虚阁。在石阶梯中段又新建迎曦亭。这是西山的又一新景。亭子上书：万倾碧波乾坤一流，半篙烟雨物我两忘。

远眺迎曦亭，亭子直立在半山腰上，面临悬崖峭壁，掩映在层层绿荫之中，恰如一只翻飞的彩蝶。周围饱含着绿意。游人到此，小憩片刻，好像身上都染上了绿色，顿觉浑身是劲。

小石林景区的建筑群，多集中在靠近龙门石窟一侧。由天台拾级而上，就是依着层次叠构于悬崖之上的亭台楼阁，中有石磴曲径蜿蜒相通。期间树绕枝横，绿荫匝盖，禽鸟飞鸣，美不胜收。每至一处，皆有平台栏杆，可以小憩赏景。人文建筑、自然美景交相掩映，身入其中，人与自然，浑然一体。

天台到小石林景区的摩崖石刻：

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

昆池外佛山，此景称人意。

伫立怪石林上，遥望山脚的高海高速，似巨龙盘踞山麓；远方的猫猫箐村落，似繁星点缀密林，不禁体会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的无穷佳趣。

高海高速。

猫猫箐村。

向前几步便是凌虚阁。有文献资料表明凌虚阁就是当年的梁王避暑行宫。不过，现在游客观赏到的凌虚阁据说是1980-1985年的仿古建筑。本以为陡峭的石阶会让大多数游人望而却步，如今看来大家都想登高望远呢！

登凌虚阁眺望，众楼皆小，滇池水光潋滟，整个昆明坝子尽收眼底。恒隆广场、双塔，云南省第一第二高的建筑，建起来时作为云南省突破300米的超高层建筑曾经轰动一时，此时也只不过与肩齐高，与远山相比较甚至不如其一半。生活在城市中，平时居住的小区楼房都要感叹一声“高层”，在山顶极目远眺，这些楼房在山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恒隆广场。

于是我有所感慨。

从古至今，人们对“登高”情有独钟。互勉自励时登高：“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开拓进取时登高：“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怀才不遇时登高：“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心系天下时登高：“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双塔。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此时是“高”产生美。这里的“美”有如下理解：首先是脱离旧环境之美。我们生活在一座座熟悉的城市，一个个熟悉的环境，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重复的事情，维持着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机械式的生活节奏和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人们渴望摆脱旧环境的束缚，登高便“火”了起来，这种想法在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中可以窥探一二：登高望远，小的是山、水、楼房，更是世俗纷扰。

其次是重塑美。心理学上有“注意力转移法”，旨在帮助个体将注意力从消极情绪或不适环境中转移开，以减轻压力和焦虑。登高是一样的。那些壮志难酬、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人，他们本是沮丧的，但是通过登高望远转移注意力，以养精蓄锐，回马再战。

今人登高难免也是出于上述原因，不过在互联网时代，发微信、说说、小红书、短视频等等也能称为登山的理由了，当然这里边最高大上的一个理由是：征服自然。身居“高”处，人类难免野心膨胀，似乎总认为自然受我们所掌控，认为想种多少粮食就能种多少粮食，当年便轰轰烈烈大搞围湖造田。最后粮食产量、生态环境两头塌，“赔了夫人又折兵”，与其目的背道而驰。

海埂大坝。

人类生活离不开自然。我们的楼房修得再高，离不开自然因素——土地；我们登得再高，离不开自然因素——山峦；我们的气候再好，离不开自然因素——滇池。当然，地理学发展过程中有一个时期叫“环境决定论”，认为人类完全受自然掌控，这便是走向另一个极端。

人与自然是互动关系。我们对自然取之有道，自然自然会给予我们正反馈。古人想登高怎么办？在不破坏山体的情况下适当地开凿出龙门石窟：清道光庚子年(1840年)，杨汝兰继吴来清之后，为“俯瞰滇池，极山水之胜”，又从慈云洞向南开凿“云华洞”，“共历九载，始刻告成。”如此人与自然良性互动不仅达到了目的，还屡屡为后人称道。

人与自然良性互动可以让当地成为一张明信片。

席慕容曾说：人生像攀登一座山，而找寻出路，却是一种学习的过程，我们应当在这过程中，学习稳定、冷静，学习如何从慌乱中找到生机。无论处于何种人生境地，谦虚学习是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有何不好？

笔者以为，如今登高的目的就在于：于天地万物，回看这片朝夕相处的城市时意识到人类渺小；于自我，身处人生低谷时有养精蓄锐，回马再战的精神，因为“举步维艰要把脚跟站稳”； 身处“高光时刻”更要保持谦虚，毕竟“置身霄汉更宜心境放平”。

今日登龙门顶，虽不在大观楼，览“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却仍不自觉地想“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此乃“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