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一段日子,从堂兄弟森建那里传来消息,我们在崇明的老屋要被政府收购了。虽这已不是公公(崇明人称爷爷叫公公的)给我们祖传下的原来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崇明搞农业学大寨,把分散各处的农宅全部归并一起,公公的老宅也被迁到此处,仅一排四间简易农舍而已。多少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在那里正式居住过,但这毕竟是我们徐家根之所在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今天留给我老家的印象全是公公的老宅。尤其是我,出生于此,生活于此,到上学年龄爸爸才把我接回上海,以后逢寒暑假还经常来看望公公、婆阿(崇明人称奶奶为婆阿),在那里留下许多美好的童年记忆。这些记忆虽很遥远,却又感觉很近,似乎就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母没有多少文化,他们在世时不太谈及我们的家世,我只是在他们平时的只字片语中得到些信息。家中也没有留下过什么有关的文字记载,故只能从我记忆深处挖掘出一些印象,综合起来写出一些有关片段,作为老年人念旧的一种乐趣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家崇明</p><p class="ql-block"> 崇明是我国的第三大岛,早期一直属于江苏省,1959年前后为上海发展需要,国家把包括崇明在内的江浙十个县划归上海市。</p><p class="ql-block"> 崇明虽属于上海,但生活习俗却与上海郊县地区有较大的差别。语音与江苏海门接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崇明竖河镇一个叫油车桥的地方。离堡镇不远,因没有公路和直达公交车,一般都要步行很多路才能到达。</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胆子也大,经常在寒暑假时独自一人去公公家。从上海家乘47路换51路公共汽车到吴淞码头,再换乘去崇明的渡轮到堡镇。上码头后沿着叫“南海”的海堤往前走,再转上几个弯,才能到公公家。一路上独自行走,周围不是芦苇丛就是大片农田,少有路人。途经外婆家,临近公公家时,不少邻居见了我就会叫“大将郎的孙囡来了”。带有“郎”字是崇明取名字的一大特点,公公叫“大将郎”,我爸<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爸</span>叫“徐三郎”,我堂房兄弟中就有叫石郎‘森郎的。’</p><p class="ql-block"> 公公的老宅独立于农田中,一排数间平房和房前的场心被一条宅沟包围着<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是一个典型的崇明农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宅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开阔的农田中河汊沟渠纵横交错。一个圆形的宅沟圈出一块土地,就是公公家的地盘。宅沟联通外面的河流,每天涨潮退潮,沟水随之流进流出形成活水。人们生活用水(与南北方多地不同,崇明几乎是看不到水井的)、农田灌溉用水 均来源于此,宅沟还能起到看家护院的围墙的作用,只有通过一座小桥能进入宅内。同时,宅沟还能为我们带来不少河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时候我会跟着其他小伙伴下到沟里摸河蚌摸螺丝捉</span>螃蜞。<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还饶有兴味地看他们“敲浜”:用土堵住一段宅沟的两头,靠一把长勺一勺一勺舀干沟水,被堵在里面的白鱼花鲢上蹿下跳,任人捕捉,满满的获得感!当晚,饭桌上就会多出一碗河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婆阿每天都会提着水桶,从宅沟里打来浑黄的河水倒进大水缸,用装有明矾的竹竿在水缸里咯落嘟咯落嘟地搅拌,待泥沙沉淀就能用了。每逢涨潮海水倒灌婆阿就会说,咸水进来了。咸中带苦,很是难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宅沟的外面,有一块公公家的自留地,还有一个羊棚。</span></p> <p class="ql-block"> 。 场心</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了桥,迎面是一个偌大的场院,我们崇明人习惯叫场心。场心除了一段过道铺有青砖外,均为泥地,但泥土紧实,雨天都不会沾鞋。自家种的玉米黄豆棉花等收上来后便放在匾里或铺在芦席上晾晒,就是晒秋,过去农家必然的生活,现在在徽州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场心东南是一片不大的自留地。公公在此种上鸡毛菜、青菜、茄子、毛豆、菜瓜等等,婆阿每天会在此挑上一些小菜,清洗下锅后就能搬上餐桌。夏秋时节婆阿拔上两株毛豆,我帮着一起剥下碧绿生青的豆粒,豆株摊在场心上晒干就是最好的燃料。再摘上几个茄子,一炒,典型的崇明菜茄丝毛豆就出来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每次回崇明,各种吃的是少不了的。婆阿用大灶烧上一大锅又香又糯的珍珠米,公公会从瓜棚上摘来蹦脆的菜瓜,或从场心一角地里挖出不知何时埋着的甜芦黍,让我要吃多少吃多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小的场心,短短的宅沟,是农家生活来源的重要部分,都留有我许多童年的美好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房</p><p class="ql-block"> 一排坐南朝北的农家平房坐落于场心北边。<span style="font-size: 20px;">正中最大的一间是前头屋。</span></p><p class="ql-block"> 前头屋 西侧安放着一架织布机,一辆纺车。婆阿经常在此纺纱织布。婆阿坐上织布机,手拿梭子脚踩踏板,只见梭子来回穿梭,踏板上下踏动,在咔嚓咔嚓声中,条纹细格土布一寸一寸被织了出来。记得小时候我不少衣裤都是这种土布做的,虽不美观却比较牢实。直到高中,我还有一条这样的土布西短,专门参加体育运动时穿。</p><p class="ql-block"> 屋里还有一架木制纺车,我小时候最喜欢看婆阿纺纱。只见婆阿经常左手摇着纺车,右手提着棉条,不断往上提拉,银丝在婆阿手中如变魔术般地源源不断吐出。我真想好好学学,可手一提线就断,始终吐不出银丝来,只得作罢,至此没有学会。</p><p class="ql-block"> 在前头屋的东侧,置有一个鸡棚,那是婆阿养鸡的所在。婆阿养着一群鸡,平日要吃的鸡蛋,逢年过节吃鸡,全靠这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头屋的西侧,有两间房,一间是大伯的,一间是爸爸的。紧挨着一排坐西朝东四间平房。依次是公公的吃饭间、小伯的卧室、爸爸的吃饭间及公公婆阿的卧室。</p><p class="ql-block"> 爸爸有兄弟四个和一个姐姐。 </p><p class="ql-block"> 我姑妈早年结婚,嫁给一个木行的老板,平时与家里联系不多。姑父老板的身份,却曾给我们带来过不少麻烦,往来就更少了。另有一个最小的小弟宝兴伯伯,从小送给了别人家。与家里一直有往来,我也多次见过,他与爸爸长得很像。</p><p class="ql-block">(崇明又一个十分特殊的风俗,就是“喜欢”互相送孩子。这在如今是不可思议的,可当时却十分普遍。就我家为例:宝兴伯伯是送给别人家的:妈妈自小被送到外婆家当童养媳;我父母结婚后,一时没有怀孕,就准备从别家领一个孩子,正好此时怀上我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妹妹炳清出生后,由于是女孩,家里经济困难,被送到别人家,她去后一直哭闹不)</p><p class="ql-block"> 老伯、爸爸与小伯兄弟三人早早地来到上海谋生,他们都在杀牛公司(即现今的1933老场坊)工作,各自成家,因此不太回去,房间一直空关着,直到1969年“一片红”森逸及堂兄弟回乡投亲插队才在那里生活了几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公公与婆阿的房间和吃饭间,才是平时一直在使用的房间。房间门口除了有木门外,还有一扇半人高的腰门。印象中,公公是个寡言的人,高高的个子,腰上总是围着土布做的围腰头,没有事时,就会手扶腰门默默地看向前方,半天不说不动。婆阿身材小巧,缠的小脚。总是坐在门口有干不完的事。听到轮船的汽笛声、看到露出的南海上船只桅杆经过,就会说上海的船来了,可以烧饭了。乡下没有钟,她是以此知道时间的。</p><p class="ql-block"> 我去乡下时,遇到下雨天,无法出去玩,也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雨滴自屋檐上串珠似的往下掉,偶尔也会见到小青蛙在场心泥地上一跳一跳而过,消失于远处。婆阿要出去,便会穿上涂上桐油,鞋底打有钉子的小脚雨鞋噔噔噔地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尾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公公于1973年去世,享年 岁。我已在汽配厂上班,为此请了丧假去崇明为公公送葬。婆阿也于 ···年离世。以后,我没有机会再去看看老家。爸爸每年都要去l老家为公公“做豆腐更饭”,直到年迈走不动了为止。</p><p class="ql-block"> 1978年公公的老宅彻底消失,留下的仅是迁移到现处的数间农舍平房,由老伯、小伯和我爸爸各占一间。除堂兄弟森建在这里安家居住于此外,我们都是偶尔来此看看而已。房屋无人居住容易损坏,我们只能托····代为管理,房屋出租,租金用来维修房屋。直至今日。</p><p class="ql-block"> 现今,我们的父辈已去世。我们也都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房屋老化,总有一天会淹没在历史的变迁中,对该房屋的处理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但公公婆阿及他们居住过的老屋,我童年时期在那里生活过的美好记忆,则永远留在我脑海的深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