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老了赶不上时代的潮流,躺在历史长河中思前想后,想亲人,想朋友,想同学,他们的音容笑貌像走马灯似的常在我脑子中转游。</p><p class="ql-block">她!她!她!我们曾经是风雨同舟的难友,她们早早离我而去,没有享受美好的人生,我为她们流泪,哭泣。在这里我不指名只道姓的介绍,同学们会知道她们是谁,让大家了解我们过去的生活何其艰难。</p> 心智不成熟的候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班级的同学是1952年扫盲招收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从年长的老大姐到年轻的小妹妹,中间要相差10多岁,还有两个复员軍人与大家也相差5,6岁。他俩担任班干部,一个是班长姓朱,一个是文体委员姓周。侯比我少一岁是班级中的小妹妹,她年轻漂亮喜欢唱歌跳舞,因工作关系她与周接触多,两个人渐渐堕入爱河,周比侯大7岁社会经验丰富,毕业后专业军人优先安排工作,被分配到食品公司工作,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金饭碗”,毕业不久他俩就结婚了。</p><p class="ql-block">我初中毕业后为自己的出路犯愁,身处低谷怕見人,没想到在临海大会堂门口,周在很远的地方喊我,我们是一般的同学,没有什么交往,出校门以后有些同学会回避的,想不到他这么热情,他邀请我去他家玩,他留给我地址,我不负同学的热情带着好奇心去他家,小家庭很温馨,侯像居家小姐很热情招待,他们生活舒心安逸令人羡慕,我问候:不打算工作吗?她说:没办法找不到工作啊!其实她没有压力,安于现状不想工作,我由衷祝福他们幸福!</p><p class="ql-block">离开她家以后我为自己的生活奔波与他们没有联系。58年我在生产队任会计时,同学告诉我周出事了,他在大鸣大放时给领导提意见,结果被打成右派开除工职,現在一家三口〈已有三岁的小孩),侯身体有病生活很困难,周靠苦力劳动赚钱,得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自从那天临海碰面,我对周留有很好的印象,我要争取机会去看望他们。</p><p class="ql-block">他们搬到东门街居住,我敲门侯来开门,见到她我简直不敢相认,人很消瘦脸色苍白,她正在捲手打面,我夸她能干手打面也能做,她说:没办法啊!生活所逼,我问她生活情况怎么样?她说:经济上靠周拉车能维持,就是粮食困难,定量只有25斤〈是居民定量)体力劳动怎能吃得饱?她说:我只能自己吃半饱省给他吃。听她这么说我能理解,这种饿肚皮的滋味,我在学校里读书时也经历过,他们現在的生活状况,也是我家曾经生活过的,我心里堵得慌。我们正在聊周回来了,他显得很疲劳,他不好意思見我,说要到房间里躺一会,我也说自己有事就离开。</p> <p class="ql-block">我回到生产队马上给姑妈写信,她家里人多粮票有积余的,要求姑妈把积余的粮票寄给我,支援我的同学。我又向同事老王,小丁要了他们多余的粮票,全部给他们寄去。周给我写来一封长长的信,除了道谢,他谈到侯身患绝症,肺结核晚期〈侯自已不知道的),看到这里我为周屋倒又遭连夜雨而伤心,侯这么年轻难道会离开这个世界吗?周最后提到自已有一位战友在铁道部工作,人品很好他要给我介绍朋友,他自已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我不会说劝慰的话,我没有给他回信。不久侯给我来信问我:你难为情了吗?周的战友人很好,来过我家,你如果同意的,我病好与你一道去铁路工作多好啊!她已病入膏肓还梦想工作我很心酸,我只得回信说自己有朋友了。我与她仅有的一次通信,她秀丽的笔跡我保存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我第三次去她家敲门,隔壁阿婆告诉我:她走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她走得很惨,那天早上她咳嗽不止,她到后门晒太阳,我怕有串堂风把门关上,不一会听到有敲门声马上去开门,只見侯倒在地上吐了一大滩血不省人事,马上把周找来已经没有气了。</p><p class="ql-block">她涉世不深,生活简单安于現状,希望过安逸生活,这难道有错吗?谁能想到灾难会降临她的头上,她不到25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不满三周岁的儿子,周说自己害了她,念念不忘,后来平反了也没有再婚,他与儿子相依为命。</p> 不期而遇的何 <p class="ql-block">跨出校门,同学们各奔东西很少见面,在杭州与何不期而遇,我在姑妈家,她在她姨妈家都在寻找工作,在学校里我们不是要好的朋友,因为她比我大2岁,在班级里都喜欢接近同年令的同学,跨出校门在异地碰到同学特别亲热,我们互通信息,后来她回乡,我插队落户,她告诉我与母校任高中地理课老师结婚了,我经过一番波折也在农场安家了,63年我怀孕那年,她这个人很细心,给我寄来一块质量很好的灯芯绒,是小孩的衣料花色很好看,在那布票紧张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是贵重的礼物,我非常感谢!66年我探亲假回乡,准备好礼品去母校拜访她,在校门口我看到贴着对联:上联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下联是,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儿打地洞,横幅,狗崽子滚出去!出于条件反射:我父亲在海外,是反革命家庭,我不想进去,可是我要会友要还礼,驱使我硬着头皮跨进校门,在会客登记簿上,家庭出身我填上地主,几个红卫兵用鄙视的目光看了我几眼,我好像是小偷,我很气愤急怱怱去找何,她却不在我像掉进了冰窖,七昏八苏没有头绪,向她爱人要了电话号码急忙往外走,竟把礼品忘记交给她爱人,回到旅馆我很懊恼给何打电话,叫她来旅馆我不想去学校。</p><p class="ql-block">在旅馆里我们谈自己的看法发发牢骚,她说在学校里沒有受歧视,大家不知道她的出身,她是老师的家属人家叫她师母,可在郊区小学就不一样,是通过政审填表的,所以她要积极参加各项运动,她正在帮助村里写大字报,贴标语她是请假来的。</p><p class="ql-block">想不到我们这次的見面竟成永别,随着文革运动於演於烈,我们都受到冲击,她失去教师资格,沦落为“校工”给学校打扫卫生,给老师烧饭。好在我在工厂里不怕丢饭碗,我们都在逆境中生存,没有心思再写信从此失去联系。</p><p class="ql-block">95年我们初中毕业40周年同学会,找不到她的信息,有同学说自己给父母扫墓时,发現旁边有何的墓碑,他以为是同名同姓,再去打听原来就是她,据说她是患肠癌去世的,她终生无子女,她不与人知地走了无音无息,不知道还有多少同学默默无闻地离开这个世界?</p> 同病相怜的唐 <p class="ql-block">唐比我大3岁,在班里她是沒有声音的,她很老实,她经济条件比我们好,她哥哥是小学校长供她读书,她考上高中没有毕业,她哥哥出事了被打成反革命,当时轰动湧泉区的”反革命集团”是小学老师成员,这些老师家庭出身都不好,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唱歌谈论时事,有人怀疑他们是反革命小集团向上禀报,给他们隔离审查,唐的哥哥是校长也脱离不了,最后全部被开除工职,其中一个男老师被遣送到新疆改造就没有回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唐失去经济来源不能继续读书了,生活要自找出路,她加入了小学代课老师的队伍,就这样成为长期代课老师,因为哥哥的原因,她一直不能转正。因为我们是同在一个行政区,她哥哥是”反革命”,我父亲也是“反革命”我们是同病相怜,所以走得比较近。有一次母亲写信告诉我:说唐是“特务”湧泉大街贴满了大字报,我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是“特务”呢?他们在胡说八道,我写信给妹妹叫她去打听,唐老实得可怜!告诉我妹妹叫我不要给她写信怕我受连累,她把我的照片全烧了,原因是我们的男同学出事了,曾到她学校玩过,我也在她学校玩,最后是男同学给她平反的。</p><p class="ql-block">我每次探亲假回乡都要到她学校玩,她一直在村办小学代课经常要调动工作,只是在同一地区里,她调到哪个学校我就去哪个学,村办小学大多在偏僻山区,老师只有一,二个,多数只有她一个人,我们很自由可以谈天说地,好像与世隔绝。</p><p class="ql-block">当时代课老师不发工资的,只记工分到年终参加分红,平时要钱用只能少量向生产队予支。唐为人很真诚,有一次我母亲急用钱无处可借,她帮我母亲解决向别人暂借20元钱,“那时的20元相当于現在的1千元”,她叫我母亲不要担心,她会向我要的,可是她没有向我提过,一,二年后母亲提到这件事我才知道。她自己很节约,冬天连一双保暖鞋都不舍得买,开教师会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她觉得自己很寒酸…她买好布料叫我给她做,我带到农场做好给她寄过去。经济上她还要支援她哥哥,她没有家学校就是她的家,每年过春节她只能到她哥哥家里去过。</p><p class="ql-block">因多种原因她的婚姻迟迟不能解决,后来她的姐姐在她村里找到一个对象,对方姓郑说是大学生,在江西婺源林场工作是干部,就这么简单,郑的哥哥也为弟弟的婚姻着急,两人一拍即合,交换照片算是定亲了,唐与我商量,我说相隔千山万水无法了解,你不妨给林场场长写封信了解一下。唐给场长去了一封信如石沉大海,看来这又是不靠谱的。</p><p class="ql-block">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里来了一位陌生人,一身农民打扮头戴破笠帽,唐見他有些面熟,问他找谁?他说有张照片在你这里,唐恍然大悟两人就这样見面。不久唐的姐姐带信:叫唐去她家准备结婚,他们买些香烟,糖果发给左邻右舍,很简单的举行婚礼。婚后郑回林场各过各的生活,他们没有家没有婚房,也没有感情,纯粹是为结婚而结婚,每年郑探亲假回家均住在兄嫂家里,每月工资都寄给母亲与兄嫂,唐如同陌路人,有了小孩也不照顾、唐向我诉苦我为唐抱不平,写信质问郑:有谁像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家庭?你的共产主义思想,对家不能不顾呀!你的妻子太老实,否则你的小家庭早就不存在了。没想到他给我回信了,他说兄嫂是农民,生活困难,唐有固定收入所以忽略了她,今后慢慢補偿吧。此后他给唐买过一块上海牌手表,有时寄钱过来。他们的婚姻是很免强的,直到郑退休回家两个人才慢慢融合,他问唐:你当时写给农场领导的信,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不如直接向我了解好啊!原来他就是场长。</p><p class="ql-block">郑原来是上海交大优秀生,被选送到军校培训,毕业后就是军官,因他父亲有历史问题被关压,在监獄自杀,是他下属主管的,牽连到他因此被调离部队,下放到江西婺源林场担任场长,从此他一蹶不振过着玩世不恭的生活,对家庭,对一切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直到唐患病得了绝症胰线癌,他才醒悟过来,觉得自己愧对唐,他要弥补对唐的冷落,对她种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他带她到杭州西湖玩,拍了许多照片,在唐临终前他恳求医生,尽力抢救不断给她输血,可是己经回天无力,输进去的血马上喷出来,她儿子不忍心看妈妈受罪,劝父亲放弃吧!遗憾的是唐病重时弥留之际,她女儿找到我女儿想見我一面,可惜我人已在上海,我长途电话告诉班长,班长朱组织同学准备去医院看望,不料她在二天前就走了。</p><p class="ql-block">她的一生,很苦很累的一生,没有人疼没有人爱,默默在山村奉献,直到很晚才转正为人民教师,调到中心校。</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