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船儿当知青(知青往事之一)

一壶浊酒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的四月,谷雨节后的两天,浦阳公社五果溜大队的贫协米主任带着一些人来接我们这批高中毕业生,下乡的行囊被队上人很热情的挑走了,带队干部要我们在公社的坪场上站好队,知青办的领导给我们讲话,然后把我们交给了米主任。当时他是蹲在一旁的,当大家都注意他时,他就起身面朝着我们点了点头,这刻才看清楚了他是个麻子,脸上虽然长满了麻子,但那张脸还是很端正和善的,有同学就窃窃私语,说十麻九怪,然后捂着嘴笑。</p><p class="ql-block"> 米主任可能没听到,听到了也没有说什么,就示意我们跟他走,穿过浦市老街,身后留下一串脚步声。到江边的大码头上船,他一脚跨在船头,一脚在码头,招呼着大家依次上船。然后在码头上向已经开走的装行囊的船招手,完了就双手推船离岸再纵身上船头,拿起竹篙撑船,喊着:“开、开船喽”,一会船上的柴油机就突突突的发动了,船就开了。一只船装行囊,一只船载我们,一前一后向大队开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坐在船舱,浦市古镇慢慢离开我们;米主任蹲在船头,时不时的回头往船舱看。带队干部说,我们离开家了,是有知识的年轻农民了,来吧,起个头,唱支歌。我们就唱“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机帆船突突的分开江水,江面上飘荡着朝气蓬勃的歌声,默默坐在船头的米主任任江风吹在他身上,衣服篼在风里鼓胀鼓胀的。</p><p class="ql-block"> 行的是顺水船,七八里水路一会就到大队地界了。船要靠岸时,米主任随即站起,拿着竹篙撑在岸边,减轻船头碰岸的冲撞,让船平稳的靠拢,然后像招呼我们上船那样,要大家别滑倒等等话语。我觉得,到了他们的地盘话语就多了,他说话时有些吃力,一个字要重复几次或停顿才说完一个完整的句子。原来是“卷子”(结巴)。上得岸来,他带着我们穿过五队,在田里犁田的社员就说,“伙、伙家,麻、麻主任,又领了这么多知青来啊,场里的人担被窝才过去呢”。那犁田的就停下来数人数,说是好劳力。麻主任说,是的,这盘(次)有三十多个知青哦,都是才毕业的学生。虽然说话很卷(结巴),一个字要重复好几次,但字句清楚、语气里充满了收获和自信。正忙着插田的妇女说:“麻主任哎,要知青到我们这里来插秧啊”。他就讲,“要来的”。于是我们也随乡入俗喊他麻主任了,他一点都不计较,兴许是在大队早就习惯了把米姓改成姓”麻”了。</p><p class="ql-block"> 五果溜是沅江江畔的一个大队,依山傍水,地势平缓,土地肥沃,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我们在读书的时候到这里支农就感受到了,对这块土地并不陌生。走过田垄,横过渠道,翻过一个小山梁,放眼看是一弯橘子树,山坡是桃林梨树,橘园正开着白色的花,迎风拂面,清香扑鼻。园子那头掩映着几栋青砖瓦房、木屋,水塘、水井环绕,一坝开阔的水田,一道矮矮的山梁隔开了平坝上都村庄。这是大队的果木场,也是知青场,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课堂了,我们都很满意。</p><p class="ql-block"> 一栋带走廊的砖瓦平房是我们的宿舍,房间很大,房门都开着,共有六间,每间里面摆着四五张新做的枞木床,男女知青各三间,这是麻主任他们春节后就开始准备的。麻主任说,男的住这头,女的住那头。我们寻找各自的伙伴,找到属于自己的床铺、那一方小小的天地。</p><p class="ql-block"> 安顿好了,就听到粗沉金属声音从场部办公屋那头传来,屋檐下挂在一片犁头,是麻主任敲响的,以后天天都会听到那种声音,那是我们出工的钟。带队干部随即挨个房间的喊,召集大家到会议室开会。知青们很快到齐了。会议室空荡简陋,就几只条凳,我们就找根木头或木板,很虔诚的坐着。会议开始,带队干部一一作了介绍。大队支书,土改根子,还有场里的老知青,相互来认识我们,给我们作报告,忆苦思甜。听大队和果木场的情况,大家都静心凝气的听,即新鲜也有些向往。支书鼓励说,我们大队是个好地方啊,来这里插队落户的多。这里土地肥的很山坡荒地多得很,县里哎公社啊要我们把山上建设成银行,山下建成粮仓,靠我们大家,你们在这里会大有作为的。米主任出身好,思想好,大队派他当你们的场长放心。支书还是没有喊他麻主任。</p><p class="ql-block"> 麻主任讲话直截了当,也结巴的可爱。他说“我们在场里出工,种好地管好果园,喂好猪呀,牛呀。农忙了,要插田了,割禾了,就要到队上去出工,场里记工分。场里的收益是大队的。我们年底到队上分红、分粮”。说“十麻九怪”,我觉得麻主任一点都不怪,说的很实在、真诚,我们对他的印象好多了。小小的会议室里,发出的乡音味道很浓,展现在眼前是一幅稻田翻金浪,山坡花果香的美丽画卷。</p><p class="ql-block"> 很庆幸没有像我们的兄长们爬山涉水到偏远的山区插队落户,我们下乡当知青,是在古镇浦市十里之外的沅江畔,站在坡上可以看到镇上人家的炊烟;我们下乡当知青,是队上开着船来接的,我们的行囊是社员、老知青帮我们挑来的,真的好幸运!</p><p class="ql-block"> 我的知青岁月从这里开始。在以后的日子里麻主任是场长也是大队贫协主任更像兄长和朋友,我们一起生活,一起耕作,一起拿着彩笔,给山坡上的果园江边的田野描红添绿;酸甜苦辣,迷茫彷徨,喜怒哀乐,都拌和着汗水泥土沉淀到内心深处。日出日落周而复始,时光平平缓缓静静流淌,在农村广阔天地两年又五个月的那些日子里,每一天都行走在乡村的泥土上,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实,都好珍惜,我没有虚度那一段年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题图为网络图片</p> <p class="ql-block">这本毛选在知青岁月里一直摆放在我的床头,读了又读。</p> <p class="ql-block">毛选扉页上的那几个字既亲切温暖又沉重沧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