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中孕育我文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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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溪中学待目前仍在校学习的学生明年毕业后学校就要停办了，这所曾孕育我们青春梦想，承载我们美好记忆的学校，即将人去楼空进入历史。 听说了这个消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和遗憾。瞿溪中学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虽然不到两年时间，我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却在这里发生了重大的改变。特别是刚到瞿溪中学任教的那几个月，自然环境的的清新，人际关系的纯朴，师生之间的融洽，学校和老教师们的关爱，让我对学校对工作对未来的期许与设想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正因为那段时间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无论是喜是怒都需要一种发泄渠道，使我爱上了写诗，并开始做起了文学梦。 　　记得我是1982年1月16日接到调配去瞿溪中学报到通知的。当时，一肚子的怨气，报到当天就怒气冲冲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我是一条断流的小溪》 我是一条断流的小溪，来自白云缭绕的山巅，我曾跳上明亮的音阶，终日欢唱，一往无前。 我是一条断流的小溪，无望地渗进枯沙乱岩，旱魔吸干了我的血，春雨又徒有蜜语甜言。 我是一条断流的小溪，沉默了却不改信念，只要还有一滴水，就充满着对大海的深情思恋！ 1982.1. 　　怒气冲冲是有原因的。大学读书期间，我每年都是三好学生或优秀共青团员，按照入学时学校的文件规定，毕业分配应推荐重要单位重要部门使用。市教育局却分配我到远郊的农村瞿溪中学，並告诉我这就是重要单位。因为这是区中学而且特别缺教师，并说已经通知了瞿溪中学，学校很高兴很期待。 这样的说辞让人难以接受。在家人的努力下（通过提前退休，交换顶替安置名额等办法），好不容易把我工作关系落实到近郊新桥中学。 都上了一学期课了，想不到瞿溪中学不屈不挠一直向教育局要人（校长潘善绰老师是个事业心特别强，能说又能跑的领导），市教育局的两位局长重新找我谈话，说现在不服从分配的毕业生很多，要我发扬风格，带头去瞿溪中学报到，给其他人做个榜样，并承诺一年后一定将我调回市区。 尽管内心一百个不愿意，毕竟多年受教育，组织观念还是有的。1982年2月10日，过完春节我便打起铺盖来到瞿溪中学接任初二（4）班主任并教两个班的语文课。 人来了，心却一值还悬着安不下来，总觉得很憋屈。晚上就躲在寝室里写诗发泄情绪，一口气写了好多首，比较有代表性的如： 《落果的乞求》 拾起我吧，拾起我，请拾起我这颗早落的果，莫让我的生命在霉烂中结束。 早落並不是我的罪过，对生活我曾那么虔诚专注。 拾起我吧，拾起我，即使，我不能给你一口甘甜，也可让你尝尝什么叫涩苦。 虽然我失败了，而我所唱的却是令人深思的歌！ 1982.2.10 　　想不到就在我到瞿溪中学报到后没几天，传来了温州市郊区析出建立瓯海县的消息。我立马去市教育局找局长问情况，张祥光局长说，现在瞿溪中学不归他们管了，人事调配暂时冻结，他们的承诺已无法兑现，以后要调动工作应该找瓯海的教育部门。 都说愤怒出诗人，下面这首诗，就是那天教育局回来写的： 《我是星星》我是星星，被流放的光明对时弊我沉默不语，却大睁着眼睛。 我是星星，是燃烧的生命，我愿陨落、裂变，以熹微的光明宣告黑暗的死刑。 　　这些文字哪是大脑想出来的，绝对是从心底涌出来的。 哀大莫过于心死。 由于心死，便有了思想上的凤凰涅槃。 我开始把心思转到教学上。其实我特别喜欢农村的孩子，每每站在讲台上，望着那些纯朴、明亮、饥渴的眼睛，职业道德感、事业神圣感、为人师的责任感就会油然而生。 当时我接任的是初二第四册语文课，上的第一课是袁鹰的散文《井岗翠竹》。因为调整了心态，备课认真了，课堂效果出奇的好。第二天在食堂打饭时，碰到几位老教师，都用欣赏的眼光打量我，告诉我课上得不错。学校行政周国璋老师还特意把我拉到一边说，他侄子周小茂昨天放学一进家门就对他说，听新来老师的课有味道，普通话准，一堂课时间特别快。 这些反馈的信息对我鼓舞很大，往后备课我更认真了。碰巧的是接下来的第二单元“描写与说明”中课文《庄严的毛主席纪念堂》、《雄伟的人民大会堂》、《故宫愽物院》、《苏州园林》都是我毕业实习时精心准备过的课，上起来得心应手，效果自然好。期间，语文组的几位老教师都先后来听我的课，反映不错。 于是学校领导潘善绰、马一宗、陈明德等几位校长毫无先兆的突然集体来听课，弄得我确实有点紧张，好在我那些日子课备得认真，教材的内容早已了然于胸，讲课时基本可以抛开课本放开讲。 我的运气好，那天的课是课本第三单元（诗歌单元）的第一篇，艾青《黎明的通知》，这首诗我学生时代就背熟了，是我非常喜爱的一首诗，读起来朗朗上口。我一反常态没有依据教䅁按部就班地一层层地分析，而是带领学生逐段反反复复大声地朗读，读一段背一段，中间穿插介绍诗歌的背景、特色，作者的简历与情怀。 两节课下来，学生们不仅掌握了诗歌的内容，居然把整首诗都集体背诵下来了。 下课后，校领导们什么都没说，笑嘻嘻地一起拿着凳子走了。 此后，我在校园里好像突然成熟了许多，在同事们的眼里，不再是新来的小毛头了。而我对学校对教学也不经意间有了感觉，生活突然美好起来，如鱼得水，周围的环境，校园内外的山水景色变得更加入眼了，心里总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往外冒，笔下的文字也变得温和、情意绵绵起来。 《瞿溪河》在山脚下奔波，在田野里追逐，心中，涨满了醉人的音符，浑身，喷吐着欢乐的泡沫。好呵，瞿溪河！是受大自然的委托？是受庄稼人的调度？你由北而南流过，绿了麦田，黄了稻谷，熟了爱情，甜了生活！好啊，瞿溪河！你这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漩涡，都引我心中涓涓的爱汇成了小河！ 1982.2.18 《晨读》带着黎明的骄傲，捎来星星的祝福，晨风，悄悄地从贪睡的大地上走过，亲亲欲放的花蕾，吻吻梦中的露珠，又偷偷揭开了笼罩校园的浓雾。“嗬，瞿中，这么早已开始了晨读！” 1982.2.20 《写给瞿中》 （一）这是块童心经营的天地充盈着绿色的梦幻、绿色的记忆，即使笑，也来自绿色编织的欢喜。哦，嫌单调了吆？不！待到夏季这儿将繁花似锦。 （二）是哺育希望的摇篮，是封闭记忆的门户。这儿，有甜也有苦，谁说，春天有多少花朵，秋天就有多少硕果。这儿是夏天付出多少汗水，冬天就有多少收获。 于是，多少向往远方的鸽子，唱着自己编织的歌，从这儿——甜与苦的交界处悠然而过…… 1982.2.25 　　单调的校园生活，突然变得丰富和滋润起来，除了上课，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业余时间供自己挥霍。打球、唱歌、弹琴、打牌、喝酒，休息天就约起来去郊游。下面这首诗就是那天集体春游雁荡山回来后写的： 树梢，翻腾起鸟语的漩涡，黎明，从山背后悄悄地走出，出发了——春游的队伍，烟雨，暗了千山却亮了铺满杜鹃的路。 喜悦，蛙鸣般地鼓噪，欢乐，柳絮样的飘舞，一路上，曾干枯的爱呵在春雨中渐渐复苏。 象小溪，在田野里追逐，象小河，心中涨满了醉人的音符。我们叫着笑着闹着，可惜美丽的梦，过早地被笑醒在我小小的被窝。 　　那段美妙的时光，那些难忘的日子，真得像做梦一样。白天上课批改作业，到了晚上，一本书一杯茶，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无题》每天夜晚，拖一身疲惫伏案书籍将光明收集，为使自己这颗微不足道 的小星星将来在大千世界里更亮丽。 每天早上从梦中惊醒揉着朦胧的眼睛，为使自己这颗天真无邪的心灵，找回阔别一夜的现实天地。 呵，梦与现实， 未来与当今，多象一个矛盾的统一体。 1982.3.10 《去三溪……》去三溪，我什么也没带只带一个盛满记忆的瓶，里面，一对深沉的眸， 一颗透明的心。只要打开瓶盖，在陌生的空气里，我也同样承受着爱的真情。 去三溪，我什么也没带只带一个满盛记忆的瓶，里面：一片绚丽的霞 一粒黎明的星。只要打开瓶盖，在漆黑的夜里，我也能找回我过去的天地。 1982.3.10. 　　心态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我试着将前面的一些诗投稿给当时温州市文联和市群艺馆办的文学刊物《春草》与《园柳》，居然都发表了，不禁信心倍增，对诗歌创作的兴趣越发浓厚。 《我的梦》我的梦曾经是茫茫的海洋 生命的小舟，满载着咸涩的疲倦漫无目的地飘哟哪儿才是彼岸？梦中的希望是点缀孤帆的流云被风驱赶着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飘散。 我的梦如今是雨后的青山充满花和阳光的土壤生命的小溪，跳上了明亮的音阶举一朵杜鹃作酒杯醉红了，太阳的笑脸梦中的希望是多姿的风筝牵着我，愈飞愈高远。 1982.4 　　爱好文学必然热爱生活，那些日子我们年轻的老师们，围着风琴，能把一本《革命歌曲大家唱》从头唱到尾，篮球场里，天全黑了仍欲罢不能，休息时间打“红五”6人下场，边上多人围观呐喊。日子过得特别充实，有活力，有盼头。 早晨早晨，迎着东方我走向大阳，前面朝霞怀着瑰丽的希望，变幻着，擢升着， 似火红的旗， 似洁白的帆……何必还顾怜身后的 阴影呢？只要脚步朝前迈，身后的阴影，必将会缩短，缩短…… 1982.4 　　向上，进步，奉献成了生活的主旋律。那段时间副校长陈明德老师被抽调市招生办公室工作，因学校师资紧缺，他兼的初二5个班级的政治课无人替代，校领导找我商量，能否在上好2个班语文课的同时，每周再外加5个班级的10节政治课。我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答应了。 如此，我每周要上12节语文课，10节政治课，再加一堂班会课共23节课。平均每天5节课（因上班路远，周一上午家住市区的老师基本不排课）。不到一个月，声音就全哑了，离学校放假还差两周，就基本失声了。我无怨无悔，累，并快乐着，一直坚持到学期结束。现在回想那段时间还真是上课上出了瘾，对教师职业的神圣感解读得特别深刻，记得我当时写过这样一首诗，其中表达的情感在当时来讲绝对是真实的。 《我愿……》我愿我是一束野山茶，没有馥郁的芳香，却带来大自然的风味，惹起孩子们的神往。 我愿我是一片云霞，没有翅膀却高高飞翔，在辽阔的天空，带给孩子的蓝色的畅想。 我愿我是一本连环画，没有奇丽五彩的图案，却从狭小闭塞的山沟，携着孩子们走向明媚的远方。 如今重温这首诗，依然为当年自己的情怀所感动。 　　暑假到了，因为有闲有精力，我萌发了办文学刊物的想法，几位大学的同班同学碰在一起，马上碰出了思想的火花。于是定刊名，定出刊时间，定组稿渠道，定编辑程序与出版方法。 我们采取轮流当主编的形式分期负责。刊物名称叫《欲晓》，由我负责的几期《欲晓》，所有的组稿、编辑、刻写、插图、印刷、分发等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在琦君故居那间“长工房”里完成的。上面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品种齐全，有痛苦的呐喊，有欢乐的歌唱；有失意和彷徨，有追求和向往。 我们用不同的声音开始了和谐的合唱，我们稚嫩的笔触开始了对人生的探索、感悟和描绘。 刊物取名“欲晓”是对自己现状的定位，更是对未来的一种期盼。 　　如果是现在，也许有人会牵强附会说这与琦君故居有关，而当时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有琦君其人。 就这样，读师范的我们开始与文学结缘。1983年春，我代表学校与瓯海县参加了温州市的“青春诗会”，获二等奖，并被市文联组织的“未名诗社”吸收为会员，接着又加入了温州市文学工作者协会（即作家协会）。当年市文联邀请国内一批著名作家来温辅导培育新人，各县分配两个名额，县里指定由我与李启林同志参加，后来瓯海县成立文学工作者协会，李启林与我分别被推选为协会主席和副主席。我对文学的情结，从此再也无法分解。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虽然转行从事行政工作，但我对文学的爱好始终不变，瞿溪中学孕育的文学梦，让我一直坚守着自己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