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周书记下班的时候又看见了画廊前站着的那个驼背老人。已经是第三次看见她了，中午办公室管低保人员审批的小张还给老人送了一个香蕉。</p><p class="ql-block">“我问了，她不是来办低保的，人家有退休金。”</p><p class="ql-block">小张回来跟周书记这样说。</p><p class="ql-block">从背影看她确实是很老了，花白凌乱的齐耳短发，灰色人字纹短外套，黑色的裤腿外翻着形成O形。最醒目的是她左手拎着的布兜儿，今年国际上最流行的祖母绿。中午看的时候还是空虚瘪瘪的，现在塞的鼓鼓的，上面有几个五颜六色的瓶盖，看来兜子里面塞的都是空塑料瓶。</p><p class="ql-block">“画廊的玻璃窗这期都写了啥？上一期是有五星红旗的，莫非是新换了宣传画，老人对这个新内容感兴趣？有兴趣一整天也该看完了吧，或许不是，或者是宣传的内容有差错了？我是社区书记，我可得好好看看，把把关，可别出现什么负能量，大方向是不能出错的，这可是政治问题。”周继红一边想一边朝画廊玻璃窗走去。</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组她带队慰问贫苦户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站在正中央，前面还整齐有序的摆放着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一桶油，如果不是看到那两个红色大礼盒，她还真不知道就是春节前走访慰问的那次。</p><p class="ql-block">“行动还挺快，这么几天就登上了。”她自言自语道。</p> <p class="ql-block">老人离她不到一米远，听见有人说话就把脸侧过来，“你是在跟我讲话吗？孩子，我耳朵有点背。”她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耳垂儿摇晃起来，“老了，不中用了，谁都看不上。”</p> <p class="ql-block">这声音太熟悉了，周继红上下打量着老人，“您是？太像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是不是姓李，教数学的李云霞老师？”</p> <p class="ql-block">“那你，你就是照片里的周书记吧，我看了一天了，看着眼熟儿，不敢认呢，咱们九二中学的学生。”她踮起脚尖儿手指颤抖着指向上面一张照片。</p><p class="ql-block">周继红怕她站不稳，赶紧上前扶住她，“老师，我就是您班的学生周继红，当时您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呢。不过您学生太多，桃李满天下，记不得我们是很正常的。”</p> <p class="ql-block">那天周继红回家很晚，她把李云霞老师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老师家就住在她管辖的区域内，“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有苦无处诉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他把我逼成这样，我也顾不得了。”没等说话先抹起了眼泪。</p><p class="ql-block">周继红给她倒了一杯水，“您别着急，慢慢说，年纪大了不能激动。”</p> <p class="ql-block">“他变成今天这样子也都怪我，是我太溺爱孩子了，小时候他就贪玩学习不好，我就寻思等大了懂事一点就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p><p class="ql-block">周继红听明白了，敢情老师是被她那个宝贝儿子给气的。她印象中的李老师是个特别严厉的老师，班级里面的男生很少有人没挨过老师的耳光，就连她也挨过老师的三角尺打。也难怪老师溺爱孩子，她记得老师是大龄未婚，后来嫁给一个工人，她还记得老师结婚后上课时穿的新衣服，一件是枣红色，一件是豆绿色。</p> <p class="ql-block">“他大学没考上，后来他爸爸就花钱找人让他进了他爸爸的厂，他爸爸前脚退休，他后脚就辞职不干了，说要跟朋友一起去深圳做生意，他哪是做生意的料啊，心眼实，让朋友给骗了，三十万，那可是我和他爸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就这么没了，他爸一气之下得了脑溢血，住院又花了十多万人还没留住。我想经历了这么多该懂事一些了吧，可人家还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现在拿着我的退休工资卡，往家里带不三不四的女人还嫌我碍事，让我出去租房子，唉，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呦！”</p><p class="ql-block">看着老泪纵横的李老师，周继红想到了一个办法。</p> <p class="ql-block">“咱们社区新办了一个养老所，像您这样生活能自理的每个月才两千多块钱，如果您愿意去，那我今晚就给那里的所长打个电话。别人打电话不好使，我打电话肯定行，而且还能照顾咱们，能给安排一个好房间。”</p><p class="ql-block">养老所所长前天还苦着脸说招不到入住的人呢，如果有熟人帮忙，就给费用的比例分成。</p><p class="ql-block">“我当然愿意去，我退休金一个月六千多呢。”李云霞老师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社区的大门口可热闹了，有一个男人操着沙哑的声音在叫骂，具体是什么周继红没听清，但她似乎从男人的嘴里听到她上级的名字，这个名字能在她心底泛起波澜和涟漪，没有这个人就没有她周继红的今天。</p> <p class="ql-block">李云霞老师也来了，她手里一个大三角尺正砸向叫骂的男人，这不是当年上数学课时李老师用过的三角尺吗？周书记的背部感到很痛，很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