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一席月光，写故事终章—读《月亮与六便士》

傅丽

　　人生如寄，忽而半百。曾经有两次翻阅毛姆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皆因种种半途而废，深感惭愧。然年岁日渐增长，时间愈发宝贵，读书已是奢侈和岁月的恩赐。

2023年仲夏，刘永权教授赠予我这本译作，吾心戚戚，敬畏又向往。一个世纪以来值得反复品读的《月亮与六便士》，就这样第三次向我招手。

“人生的痛苦无法避免，但它是生命的肯定因素，人经历过痛苦反而能焕发出更强的生命力。”（叔本华）

　　关于故事原型

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世界里，有人选择抬头望月，有人选择低头捡拾。故事的原型保罗·高更（1848-1903，法国后印象派画家）在远离都市文明的塔希提岛，用一幅画总结了他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疑问、思考和挣扎。在给友人的一封信里，提到这幅名为《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的画，他说：“越过帕特农神庙的石马，回到他童年的木马。”

　　高更一直追求的东西，是没有经过规则和文明束缚的生命力。高更的逃离，给人们拉出一个崭新的空间，用抽离的眼光反观自己。在画作里，他把生命力放到人最原始的状态，赋予艺术以新的模样，让我们每个人可以窥见自己。

毛姆让斯特里克兰德在生命的尽头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让精神的自由超越肉体的痛苦，站在上帝面前。

关于梦想和选择

毛姆以其独特的笔触，将斯特兰德的人生经历娓娓道来。这位原本平凡的证券经纪人，突然间抛弃了安逸的生活，奔赴巴黎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这种决绝和勇气并非每个人都拥有，但毛姆似乎在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决定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

巴黎，这座艺术之都，成为了斯特里克兰德的新舞台。在这里，他过着贫困的生活，却从未感到痛苦。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声音，是他对理想的呼唤。毛姆通过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而又充满矛盾的艺术世界。艺术并不总是光鲜亮丽的，它常常与贫穷、疾病、孤独为伴。但正是这些负面的元素，成就了真正的艺术。

　　斯特里克兰德在塔西提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塔西提岛不仅是一个地理名词，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理想的彼岸，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向往。

如同梵高的一生，多灾多难，但苦难并不完全是让人悲伤，它们都为梵高点燃了艺术生命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关于人性的复杂

在阅读进行到三分之一半的时候，作为读者的我毫不迟疑地把斯特里克兰德定义为彻头彻尾的渣男。他抛妻弃子、始乱终弃，背叛恩人，他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地醒来？但他的自私却也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坦然而且不带任何愧疚。因为他知道，他的内心已经被理想填满，其他的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比。

　　毛姆对于斯特里克兰德的描述并没有过度美化他，而是将他真实地呈现。这种真实使斯特里克兰德成为了无数人心中的偶像。因为我们知道，像斯特里克兰德那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渴望的。但现实总是充满各种阻碍和困难，我们无法像他那样毫无顾忌地追求。

人性的复杂与现实的矛盾是永恒的，艺术家把愈演愈烈的绝望与孤独，都用一笔一画的姿势和色彩，去抵达那个人人都在仰望的月亮。坚强的意志永远不会倒下。

永恒的月亮

生活的意义不在于你拥有多少六便士，而在于你是否愿意抬头望月。

经典的文学艺术作品，常常将我们卷入另一个时空，在那里我们好像可以丈量自己灵魂的高度，计算人生的长度。即使回到现实里，我们依旧会被命运之船摆布，在浩海里沉浮漂泊。但从这些宝库里获得的力量和滋养，足以支撑我们在夜里醒来，与不朽的他们一起追赶月亮，写自己人生的故事终章。

2024年春，于浣花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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