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无为

<p class="ql-block">今天是正月十三,岳父去世已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心里面很是难过,也写了几篇怀念的文章。偏又赶上春节,除夕那天晚上(2024.02.09),按照惯例,又需要去墓地烧年夜纸、送冥钱,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亲已经去世三年多了,今年按旧例可以贴红门对了。我们这儿把贴春联叫做贴门对,贴红门对意味着守孝服丧期已满,可以放下悲伤的心情,以一种红彤彤的心态 去迎接新的生活;其实我认为,贴红门对似乎也有渐渐淡忘逝者,以更浓更红的心态去爱身边的亲人。</p><p class="ql-block">看着展开在桌子上的红门对,基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又波澜微拥,除夕这天父亲的一幕幕又泪眼朦胧地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往年父亲在的时候,吃罢午饭,父亲就会安排我们准备好去祖坟墓地的一切用品。</p><p class="ql-block">说是祖坟,其实是雷家的祖坟,与我们曾家是毫不相干的,但倒插门的父亲却很重视,幼年及青年均潦倒苦寒的父亲很珍视来到雷家做半个儿子,自然在除夕过年这天格外重视这些农村乡下的仪式。</p> <p class="ql-block">吃罢午饭的父亲照例很是忙碌,平时不很爱干净的他此刻是必须要洗一个澡的,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换,但必须用湿毛巾擦干净,尽可能的不沾上泥尘,之后便是招呼我们把过年祭祀用的烧纸等物品准备好,烟花爆竹(那个时候没有禁燃禁放)拿出来晾晒,避免燃放时断火不响,断火不响是很不吉利的。</p><p class="ql-block">祭祀用的烧纸是那种粗糙的黄裱纸,一匝一匝的有A4打印纸那么大。拿出来摊平,用祖传下来的专用钱錾(zan)子打印,打印出来的样子很像铜钱的形状,据说阴间通用这样的冥钱,不像现在,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在烧制上胡乱按几下,算是印好了冥钱,也不像现在市场上有冥币出售,面值想要多少亿都可以印多少亿。</p><p class="ql-block">父亲会很认真地在烧纸上用钱錾子打印,不厌其烦地一匝一匝的打印,他会亲自打,不让我们打印,打印时很虔诚的样子,不说话,也不让我们说话。而我们则是负责把打印好的烧纸展开,展开后三页一沓、三页一沓的叠,父亲说三页一沓的叠纸也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据说逝去的亲人可以更快更容易得到我们焚烧送去的冥钱。展开也是一个技术活,父亲这方面很是笨拙,只会用他那粗糙的大手一点一点的拨成扇形,而我却会用双手来回拨展,很快就会形成一个扇形,可以快速的三页一沓地叠,再一沓一沓的放在一起便于祭祀时焚烧。</p> <p class="ql-block">烧纸叠好后就要去祖坟祭祖,主要是祭奠我的外公外婆。父亲带着我们很虔诚地在他们地坟头把这些纸烧掉,算是给他们送钱了,让他们在阴间有钱花,边烧还会边念叨,让他们不用节省,用完了还会再送,之后郑重其事的叩上三个头,告诉他们过年了,回家看看吧。这样的仪式重复的进行了很多年,从我的儿童时代一直延续到三年前,一场意外让父亲再也不能带我们来此祭祖,却是到了知天命年纪的我们来这儿虔诚地祭祀父亲和外公外婆,虔诚固然是一个态度,思念亲人的成分当更多些。</p> <p class="ql-block">祭祀仪式结束后再回到家里,就是贴春联了。</p><p class="ql-block">从我上初中开始直到2004年外婆去世,我家的春联是我自己写的。彼时很骄傲的就是写春联了,弟弟妹妹们自然很是乖巧地站在旁边替我抚纸,每写完一幅就屁颠屁颠地把联子拿走放在通风宽敞向阳的地方晾着,墨迹干了就贴春联。</p> <p class="ql-block">写春联时父亲会很自豪地看着我,他慈爱的目光至今还会让我心里面暖烘烘的,贴春联时他仍旧会站在旁边很认真地看着,即便以后我没有写春联了,他依旧很认真地看着,其实,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这些年孩子们也都长大了,父亲也没法再在旁边看了,我们则幸福地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忙忙碌碌地奔走,那种幸福当是父亲当年溢在心底的满满幸福吧。</p> <p class="ql-block">贴罢春联应该是下午五点多的样子,年夜晚已然带着浓郁诱人的香味扑入鼻孔。</p><p class="ql-block">照例是烧纸先祭祀逝去的亲人和灶神等等,祭祀也是很隆重的,要有烧熟的猪头(没有猪头可以用猪头肉来替代),泛着诱人的光泽,要有装的满鼓满鼓的五大碗或者七大碗米饭,要有燃烧的蜡烛,要有插在香炉上燃着的檀香,还要有三盅酒,等等等等,之后便在正屋中堂的“祖宗昭穆神位”下焚烧纸币、跪拜叩首。</p> <p class="ql-block">最后再是燃放爆竹,年夜饭可以正式开始了。</p><p class="ql-block">我于这些是不懂的,父亲在的时候都是父亲操持,看着父亲默默地奔忙着,而父亲似乎也很乐意,他很愉快地前前后后奔忙着,一家之主的存在感在他奔忙的身影中涌动。现在则是弟弟在奔走,父亲或许在天堂、在浓浓的年味里看着。</p><p class="ql-block">所有这些都差不多了,他会四平八稳地坐在第一把椅子上,等着我们给他敬菜、敬酒,似乎每年这一刻是他最享受地时刻,可这三年来他没有能享受了,他慈祥慈爱的笑容定格在相框里,默默地看着我们围在年夜饭的饭桌边。</p> <p class="ql-block">今年的除夕较往年有些喧嚣,虽然政府也发布了禁燃禁放令,似乎某个专家拿几千年的非物质文化来说事,政府也没有非常强劲的管理,看远处稀稀落落的花炮燃起,父亲在除夕时刻的音容渐渐的清晰,他慈祥的笑容似乎和远处的烟花一起镌刻在空中,当然只有我看得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