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金佛山麓的农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凤嘴江边的水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68年末至1973年末,我在四川省南川县南平公社盖石大队第四生产队(今重庆市南川区南平镇天马村四组)当知识青年。盖石大队(村)的其他生产队都有知青三至五名不等,我所在的第四生产队始终都只有我一人。盖石村位于群山环抱之中,有小河穿行其间,冬天和初春很冷。那么,我是怎么取暖的呢?</p> <p class="ql-block"> 第一年我烤火塘。</p><p class="ql-block"> 刚下乡的时候,知青屋还没有修建,我住在大队贫协(贫下中农协会)主任余大爷匀出来的一间偏房里。那里有个火塘,也就是石条子围起来的四方形的一个烧火坑。那里的炭火柴多得很。满山遍野都是。巨大的松树和橡树之间生长着许多杂木。较大的杂木,砍伐下来后,卖到地方国营南平煤矿殷家坝井当排花(坑道支撑物)。殷家坝煤井就在村口。卖排花挣钱,这是生产队的副业收入之一。其他杂木,任凭村民当炭火柴用。火塘也可做饭。屋顶上吊下来一根铁链子,末端有个铁钩,铁钩用来挂铁罐。铁罐主要用来熬汤和焖饭,也可以在里面搅拌几转,简单地炒菜。铁罐焖饭非常好吃,其锅巴,很香。大米里加上苞谷面(玉米𥻗)闷出来的苞谷饭更加好吃,其锅巴金灿灿的,更香。</p><p class="ql-block"> 火塘取暖有个缺点,即第二天早上起来后鼻孔是黑的,那是柴火烟熏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下乡的第一个冬及来春,我就是这样取暖的。</p> <p class="ql-block"> 永章给我烫水壶。</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六月,知青屋就修建好了。每一名知青,国家拨款250元用于修建住房。我的知青屋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偏房。两间房同样大,一丈五(5米)的开间(宽度),两丈五(8.3米)的进深(长度)。房子为土坯房抹石灰。白墙青瓦,外部好看,内部采光好。我本人也参加了筑墙。筑土墙是一项古老的建筑术。须用两根擀面杖似的木棒来支撑木板筑墙框,这就会留下一个个墙眼。抹石灰的时候,会有意识留下几个墙眼。那墙眼起保险柜的作用,用来藏钱、布票和其他票证。当地的房子都是这样修建的。我一个人住,显然十分宽绰。所以如此,乃是为了安家落户一辈子,还要娶妻,还要生子。五六个人一家子,其乐融融。扎根农村,铁心务农!国家是这么宣传的。队里的人是这么想的。我本人也是这么打算的。</p><p class="ql-block"> 我不喜欢火塘,烟熏鼻孔黑。可是,冬春冷啊!怎么办呢?从殷家坝煤井有公路支线连接南平煤矿的主体。南平煤矿、县水泥厂和陶器厂是几家大企业,它们挨在一起,都位于木渡河畔。谢治能,我的初中同班同学在水泥厂当电工。朱永章,我的小学同班和初中同年级同学在陶器厂当工人。眼见同班同学当知青,他们对我抱有深刻的同情。我每隔两三个月下山去那里看露天电影一次,偶尔也去他们那里玩一玩。朱永章自称 “车碗匠”。我喜欢看朱永章车陶坯的样子。我说,夜晚冷得很啰。朱永章说,那边堆放的烫水壶,你随便拿一个去吧,我按废品处理。废品不废品,我说了算!烫水壶,北方叫汤婆子。那玩意在商店里售价为八块钱!</p> <p class="ql-block"> 我心爱的地火炉。</p><p class="ql-block"> 有了烫水壶,夜晚睡觉,脚倒是不冷了。尽管如此,我要在盖石沟长期生活,还想读书写字,十冬腊月和正二月,身上还是冷啊。每天劳动,下班回到知青屋里,到处都还是冷飕飕的啊!那时候,四弟惟红和我生活在一起。所以如此,乃是为了把他那份口粮节约下来,庶几城里家中的几个弟妹可以吃得饱一点儿。我们想了个办法:自己修建地火炉!</p><p class="ql-block"> 在南川城里,我们的家中有一个地火炉,那就是我和惟红弟弟一起修建的。我们有技术,会建地火炉。好几家邻居的地火炉都是我们修建的。当时的居民户,住房都是土地斜(古音,念xia,意即泥土地板)。</p><p class="ql-block"> 第一步,挖坑。在地斜上挖个长方体一样的坑。宽约0.8米,长约1.5米,深约1米。这是全部工作中的重活。第二步,砌灶。用砖一层一层地砌炉灶。炉桥可以从商店购买,每个一元。也可以自己安上五根铁条来代替。这是全部工作中的基础活。第三步,搪灶。就是用粘土糊一个炉膛。炉灶好不好烧,关键是炉膛。理想的炉膛是一个上下略微小一点、中间略微大一些的圆柱体,仿佛罗汉肚。许多人家的炉膛是一个直筒筒,所以不好烧。糊炉膛用的粘土,要掺入一些沙子,那样才越烧越结实。这是全部工作中的技术活。</p><p class="ql-block"> 炉灶做好,地火炉就大功告成啦。炉灶只占所挖土坑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让它空着,因为煤灰需要贮存的空间。空的部分用木板盖上。除煤灰时才揭开木板。大约一个月除煤灰一次,很方便。</p><p class="ql-block"> 简言之,地火炉就是嵌入地板里的火炉,炉口与地板齐平。地火炉的制热原理与当今的地暖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的两间知青屋,一间用作堂屋,一间用作卧室。卧室靠窗的那一头放书桌和椅子。另一头放床。地火炉在中间。</p><p class="ql-block"> 有了地火炉,冬春都不冷。支上铁三脚,也可以烧水煮饭。地火炉的妙用是还可以在坑里烤红薯。我们生产队,每年人均分红薯八九百斤。我晚上读书,主要是读英文书。文革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五十来种英文读物,我就是在五年的知青时光中逐步读完的。读书饿了,吃个烤红薯,喝几口自制的炒青茶,不能说不是美事。</p> <p class="ql-block"> 地火炉见证历史。</p><p class="ql-block"> 地火炉在元朝初年传入南川。在南川的马嘴(地名,又叫马尿水)一带,元军与宋军发生过激战。参加那次大战的元军并非蒙古人,而主要鲜卑人。战争结束后他们在南川就地安置,得到的份田是南川的膏腴之地即今文凤镇一带。那里是南川的小平原,凤嘴江穿流其间。文凤,原名土坟坝。鲜卑人死后,简单地堆个土包为坟,故名。土坟二字,久而久之讹音为土文。骚人墨客以其不雅,遂从 “土文坝” 和 “凤嘴江” 中各取一字,合成 “文凤” 一语,那里便改称文凤了。建乡后称文凤乡,建镇后称文凤镇。文凤当地人,大多姓鲜。有趣的是,在同一个家族中,有的姓鲜于,有的姓鲜。这是怎么的呢?原来,南川的鲜姓,为鲜于的省略。大致说来,老辈子多姓鲜于,年轻人多改为鲜了。在外地工作的仍然保持复姓鲜于,当地的多改为鲜了。鲜姓儿女,大多眉清目秀,身段灵活,能歌善舞。因汉化甚久,南川的鲜(于)姓也实行排行。我父母的同事中不少为斯字辈,我的同学中不少为文字辈。中华文化的巨大包容力,于兹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由于建筑业的发展进步,南川现在的民居,多为水泥或水磨石地板,地火炉遂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从元朝初年至1970年代,地火炉曾在南川广泛使用。1957年暑假,父亲从涪陵师范调入南川,以加强南川中学的高中部。我随行。来到南川,我看到城市居民家家都有地火炉。我好生羡慕!</p><p class="ql-block"> 南川的地火炉是民族交融的象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陶瓷烫水壶</p><p class="ql-block">北方叫做汤婆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炉桥</p><p class="ql-block">起过滤灰烬的作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角</p><p class="ql-block">上面可以放锅或茶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地火炉</p><p class="ql-block">改进型,山区仍有使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附记:</p><p class="ql-block">谢治能,大家称他谢长,南川城里人,曾跟金灿师傅学习无线电技术。金灿,抗战时期在军中做技术工作,抗战胜利后复员,在东街开铺子,以修理收音机为业。谢治能勤奋好学,长于物理。他带领同学们每人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p><p class="ql-block">朱永章,离开陶器厂后,当了县委樊佐和书记的秘书。我在鸣玉中学教书时,朱永章曾经来看过我。我们在一起畅谈人生。我说,我们都步入社会那么些年了,你有什么体会没有?他告诉我:勿得罪长者。朱永章后来任县纪委书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