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意义上的摄影还能走多远

落基山脉

传统意义上的摄影还能走多远

人工智能（以下简称AI）从研究层面上说，已经经历了好多年了，但走进普通人家庭，2023年是第一年。就像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经过了一个有痛苦，但是非常成功的转型。在今天，我们同样要思考，从工业社会走向AI社会，可能面对很多行业的大量失业，可能要考虑怎样达成一个符合AI时代的社会契约。对于我们这些年龄比较大的摄影人，这些都不是需要我们考虑的问题。我们要思考的是，摄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图片的关注度在逐年下降，摄影在走向边缘化。我们认知的传统摄影经历了180多年，传统摄影还有多长的路能走。

回顾胶片摄影历史，1999年是胶片摄影时代最辉煌的一年。在这一年里，全球共使用800亿张胶片。2015年数码摄影又走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全球在这一年共拍摄8000亿张数码照片，超过了一百八十多年胶片时代所有相片的总和。与此同时，胶片相机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今天Al来了，不管我们是否接受，AI开始对摄影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2023年5月，PS发布了创成式填充，它与PS历次更新版本有着本质的区别，它是信息量的净增，是“无中生有”，可以用算法弥补光学和电子成像的不足。而仅仅相隔了八个月，open AI新模型sora诞生，算法扩展到了视频。也许你会认为AI无论在图片还是在视频上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你应该看到的是，它现在还仅仅是一个一岁的婴儿。

我们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当我们还在浪费时间争论Al生成的图片算不算摄影这样无休止的命题时，抖技可能早已把我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它不会因为你的认知，你的想法有任何改变，就像当年你不认同数码摄影一样，它毕竟终结了胶片时代。

一，AI的到来，对摄影到底意味着什么？

① AI降噪，我们周围环境当中存在着大量的无线电信号， 这些电信号可能来自手机，来自电视台，来自宇宙当中的辐射。这些电信号会影响相机上的电路，在画面中形成噪点。然而，在一张照片当中，噪点和画面本身其实是混在一起的，软件很难分清哪些是噪点，哪些是画面中的细节。一个好的去噪软件，最重要的是看它能否准确定位噪声，它既可以最大程度上减轻噪声，同时也能最大程度上保留细节。今天的AI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有了重大的突破。AI从大量的数据中学会了如何达到一个最优化的结果。它已经能够做到选择性降噪，尽管对噪声的预测还达不到100%的准确。

② AI的差值放大，比如一张像素不高的老照片，或是我们对一张照片的局部放大。在这种情况下，细节的丢失是很常见的，所以这也是当今摄影爱好者追求高像素大画幅的原因。但是有了AI的差值放大就不同了，AI是通过大量的数据存储和深度学习，它能预测到这个画面应该是什么样的，特别对视觉元素的种类少，数据量大，预测的惊人准确。

③ AI的内容生成，这在pS 2024版本中已经很轻松的做到了，比如移除画面中内容，填补画面内容，扩展画幅。以前我们移除画面中的内容要分两步，先移除，然后再用克隆工具把周边内容克隆到移除的部位，现在AI可以一次性完成这项工作。其次也可以修改画幅，扩展出来的画幅AI填充的也是非常准确。

④ AI自动后期，部分软件已经开始尝试（比如Luminar），尽管现在还不完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软件不断的更新和完善（实际上，我们的后期还是一个重复性，有一个大致规律可循的工作），相信它会在不断的拉近后期高手和初学者的距离。

⑤ AI图片内容生成，现在在网上这种软件已经非常多了。你在软件中输入关键词，软件会根据你的要求，几分钟内生成你想要的图片，而且这种软件更新的速度也非常之快，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键盘摄影师已经诞生了。

据北美青年文化平台“ⅤICE”报道，去年三月，世界摄影组织公布了2023年索尼世界摄影获奖名单。在众多令人惊叹的作品中，德国艺术家鲍里斯.埃尔达格森的作品《虚妄记忆：电工》获得了创意类奖项。然而，这幅图像是由AI生成的，而不是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照片。作者在个人网站上透露了真相，并拒绝接受该奖项。世界摄影组织的一位发言人告诉“VICE”，虽然评委们知道这幅图像在创作时使用了AI，但他们认为，AI至多只是参与了“共同创作”。它传递了一个这样的信息，AI生成的图片，终将会被认可，这一点很难改变。

二，摄影的门槛降低了

2000年以前，摄影是有成本的，那时无论学习成本还是拍摄成本都是很高的，那时候摄影是少数人的爱好。2003年，有了单反相机，2007年，苹果发布了iPhone，重新定义了智能手机。从此，手机摄影发展非常快，几乎人手一个手机，而且拍照功能也非常强大。曾几何时，能够准确曝光便是亚当斯那样史诗级人物的光环，而数码摄影的发展使得摄影技术越来越容易，三岁孩子随便按下快门都能准确曝光，而且可以立即看到结果。2013年，芝加哥太阳时报一下子解雇了全部摄影记者。因为人人都成了摄影记者，事件的现场不知道有多少手机第一时间在现场做了记录，还要职业摄影师赶去拍什么。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摄影还是有别于其他艺术门类，摄影最重要的是创意、审美、看世界的独特视角。而这些往往很大一部分是天生的。当一个小孩儿站在一朵野花面前发呆时，这就是我们的天性在与美对话，审美不是被教育来的，因为它没有一个标准。记得陈丹青老师说，一个人的绘画生涯里，最好的状态是无知的状态。摄影也是如此，最好的状态是新生婴儿看世界，因为这时你对这个世界只有好奇，没有了解，而这时往往是最容易创作出最好的作品。由于摄影的这个特点，在迅猛增大海量图片的同时，大量的好作品也都在民间业余选手中产生，而这些好的作品和那些大师的作品，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三，互联网的迅猛发展，使图片基数无限增大，传播方式也发生了改变。

传统的图片观看方式是在影展、书刊、杂志及打印成纸质图片观看。在今天，图片的观看方式发生了改变，可能有99%的图片都是在手机上观看的。由于手机尺寸和观看距离的限制，不需要对画质有太高的要求。也就是说，你拿富士一亿像素的相机拍的图片和手机拍的图片在手机上观看，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这样来自需求端对画质的要求进一步降低了摄影的门槛，进一步拉近了普通旅游者和摄影爱好者的距离。

互联网发展的初期，摄影爱好者是把图片上传到各个摄影网站进行讨论、分享。在这个阶段，摄影网站对摄影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在这以后，QQ、微信、朋友圈、Facebook、微博像雨后春笋，这时候的图片传播具有个性化，碎片化，实时性，图片飞快产生又飞快消失。而对于像500 px 、1x.com等网站更像蓄水池，摄影爱好者和网站各取所需，摄影爱好者把创作的作品拿到网站这把尺子下量一量，而网站又从中获得了资源，互利共赢。

由于图片基数无限增大，毫无意义的图片满天飞，我们对图片已经麻木了，何谈情感共鸣。实践表明，现代人会在0.6秒内对一个图片失去兴趣，1.7秒内会对一个帖子失去兴趣，8秒内会对面前的一件事失去专注力。微软的研究发现，从2000年到2013年这13年之间，人类的专注力已经从12秒降职到8秒，而我们鱼缸里的金鱼的专注力可以达到9秒，已经超过了人类。所以当每天你的手机上成千上万张照片在手机上刷过，看到好作品的概率有多大呢？这很容易理解，当今是全民摄影，摄影爱好者在这庞大的基数下，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好的作品在摄影爱好者中又是少之又少，尽管今天好的作品相对于胶片时代不知增大了多少倍，但它仍然像一颗沙粒被埋在全民摄影的茫茫沙漠之中。说句不该说的话，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历史上那些摄影大师出生在我们这个年代，一定有一部分大师永无出头之日，不会有他们当年的摄影光环。你可以回想一下，你的图片得到最大的关注，也仅仅是与你同行的摄影团的影友，因为他们了解你们共同走过的场景及整个创作过程，仅此。

四，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作为普通的摄影爱好者，能做点什么？

摄影面临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深入学习AI，把它当成一个创作的得力助手，如果你有非常深厚的创作功底，你的创意是可以通过AI实现的。就像我们常说的最好的后期是在你修图之前就知道你要修的图片最终是什么样的。同样，只要你心中有图像，是可以通过AI的人机对话，多次磨合，让AI学习你的创意，最终一定能完成你想要的图片，去做一个前卫的摄影师。

其次，如果说我不接受AⅠ，我想沿着传统的摄影之路走下去，那也没关系，人生就是一场体验，摄影何尝不是如此。记得胡亦鸣老师说过，他带了一个摄影团在南美巴塔哥尼亚，早晨拍摄一个非常漂亮的日出。一个女队员说：“老师，这太漂亮了，我想哭！”胡亦鸣老师说：哭吧哭吧，如此激动的场景哭是正常的事。”就风光摄影而言，到底是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说我们在大自然中，分分秒秒都在惊艳着光，惊艳着色彩的变化，让我们的生命里有一种充实起来的感觉。因为某一个潮汐，某一个日出、日落，也许让我们热泪盈眶。在这热泪盈眶的背后，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里知道，它都在消失。所以我们才愿意花时间去体验这最美的时刻。人生最诗意的生活是什么？人生最诗意的生活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人生就是在路上有行有停，走走停停，去抚摸花草树木，去听听风的声音，去闻闻花香。生命是一种偶然，所以有的人说人生没有意义。如果把你的身心与情感真正与大自然融合。也许某一片云，某一个晨雾，某一段溪流，某一个日出、日落，也许就能改变你对生命，你对生活的态度。

我们的摄影已经走进了科技发展的快车道，AI会使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摄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期待摄影中的难题：高像素、大光比、大景深、高宽容度能在这场科技变革中得到解决。我们期待有一天，我们不需要背负沉重的设备前行。

最后用著名的科学家马可.若维的话做结束浯：“除了新闻摄影，“直接成像”将不复存在，一切将是一种融合，一种诠释，一种增强或者变化……无论这是相机的作为还是摄影师的作为，直到那时，“真实”的意义恐怕又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