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天了,还是决定写写我的大姨夫,虽然他已于昨天入土为安。</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元旦后的一个星期四的上午,我刚刚上完课,电话响了,是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的大姨夫打来的,我疑惑地接通时,他又挂了。我赶紧又打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大姨夫虚弱又兴奋的声音:“小慧,你下课了吗?”我高兴地喊他:“爹!你在驻马店吗?”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是哩,我在中心医院……”</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个老表都不喊他姨夫,都喊他爹。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和大姨争论不休的情景,大姨让我喊他“姨夫”,他不让,他让我随着他自己的孩子一起喊他“爹”,说姨夫不亲,爹亲!那以后我就喊他爹不喊姨夫了,我后面的几个老表也都跟着我喊他爹,更小的表弟表妹则喊他大爹。</p><p class="ql-block"> 我们两家在一个庄上,离得很近。他那时候已有三个儿子,还没有我的表妹。他说他喜欢女孩,所以特别疼爱我。我从小就留着长头发,那时应该不是天天都梳头,所以头发容易打结,每次梳头发我都嫌疼,不愿意让梳头,一梳头就哭。他是唯一一个支持我不梳头的人。只要我梳头发开始哭时,他就会说:别梳了别梳了!净是让她哭……</p><p class="ql-block">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八岁前,还没有到驻马店的时候,一到放假我都住在他家里,他有自行车,经常带着我去走亲戚,去赶集,去看戏。冬天的时候,他让我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给我带上厚厚的棉布口罩。我嫌闷气,扯掉不愿意戴。他会耐心哄我:戴上,冷,吸肚里凉气了咳嗽!还许诺我:你听话戴好,我到集上给你买好吃的。于是,在他的哄劝下,我不缺小零食,我有好多比同龄人多的玩具:过年时可以戴在头上或者身上的花、十五时挑不完的灯笼……至今还记得他给我买的“琉璃蹦蹦”,那薄如蝉翼的蓝色的长颈的小玻璃墩儿,轻轻吹吸,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的。今天想起这些,童年的回忆又开始在我脑海中浮现,潮水般淹没我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爹这次是一年中住的三次院了,前两次都没有给我们说,怕我们忙,怕我们惦记。这次住院,他自己说很想见见我,于是背着表弟表妹给我打电话了。我接到电话的那天中午就去看他了。医生说心梗,需要下支架。看见我去,他就流泪了,哽咽着说我小时候,他最疼我,带着我上这上那,怕以后见不到我了,所以哪怕表弟表妹不让,他也得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敢流泪,笑着安慰他:心梗,发现的早,下个支架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听说他吃饭不行,我坚持要给他送次早餐。我特意起大早给他煮了养胃糊糊,佛手瓜炒鸡蛋,自己蒸的馒头。送去后他也不想吃,说我太忙让我以后不要送了。十天后他出院回家了,还是不怎么吃饭,睡不好觉,渐渐的说话也迷糊了。隔了十来天,在一个周五的夜里又来住院了。我周六早上再去看他时,他不认识我了。我和表妹拉着他瘦骨嶙峋的手泪如雨下,还不敢哭出声来,怕他听见。检查后说他是血糖高导致的半昏迷状态。第三天人才彻底清醒,大姨问他:小慧来看你,你知道吗?他说他不知道。以后的每天晚上下班后我都去病房看看他,给他说说话。但是他明显没有上次有力气了,站不起来,走路需要人扶着。还好,他渐渐能吃饭了!这次住院回去后,我给他视频聊天,他斜躺着,声音不很响亮。说,能吃饭,天暖和的时候在院里走走,让我不用挂念。</p><p class="ql-block"> 初九早上醒来,拿起手机,我的心就一下子凉了!表妹凌晨四点给我发信息:姐,咱爹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两个弟弟一路狂奔回到老家时,他已经被盖得严严实实躺在那里,我多想掀开看看他呀!那个可亲可敬的人,真的离我而去了!</p><p class="ql-block"> 大姨夫一生颇为坎坷,历尽艰辛。他当过手扶拖拉机手,后来拥有自己的拖拉机,农忙时节帮大家收庄稼打场;他买过打面机给村里人打面;他开过拉沙车,种过西瓜四处去卖,开过小卖部……是村里的多面手,是大家族里的中流砥柱,是晚辈们依赖的尊长。</p><p class="ql-block"> 以后,再也没有给我戴口罩的您了!琉璃蹦蹦的声音再也不会响起!不想梳头时再也没有人护着我说不梳就不梳了!</p><p class="ql-block"> 爹,愿天堂没病痛,愿您安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