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零二四年正月十二是我的老爸100周岁生日。可他在20多年前就因病离开了我们。时间过滤了零碎的记忆,但留下来的是刻骨铭心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爸爸两岁的时候我奶奶就因贫病去世了,爷爷拉扯着四个孩子,日子过的很苦,爸爸很小就给地主放牛。十六岁时他参加了 新四军,那时是斗争最艰苦的时侯。听妈妈讲过爸爸的部队在一次完成阻击任务后夜里撤离,日本鬼子就在后面追,我爸爸当时是机枪手扛着机枪,黑夜中一路走来感觉流了很多汗,就用帽子不停的擦。等天亮甩开敌人在一个树林里休息时,才发现脑门靠发际线的地方被子弹划过一直在流血。由于一路紧张专注,都没有感觉到疼。脑门上的这个伤疤一直清晰的留在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还听爸爸讲过也是在抗日战争非常艰苦的时候,在一次战斗中爸爸他腿部中弹,撤退时走不了路了,情况非常危急,我爸爸叫战友先走别管他,但这位战友坚决不放弃,硬是背着我爸爸躲过日本鬼子到安全地方,脱离了危险。后来他们分别在不同的部队战斗,抗美援朝时他们在鸭绿江边又重逢了,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两个人非常激动高兴。战友还给我爸爸一张照片留作纪念,我曾见过,是一张这个战友戴着皮帽子穿着毛皮大衣的全身照。但抗美援朝结束后,这位战友却再也没能回来,牺牲在朝鲜战场,爸爸每说起这位有着过命交情的战友,眼里都是深深的思念,那真正是鲜血铸就的友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的肚子上、胳膊上、腿上也有伤疤,都是战争留下的印记。我们小时候问过爸爸,他指着一个个伤疤告诉我们这个是炮弹皮伤的,那个是子弹打的。说的很轻松,但真正经历了那些枪林弹雨,才知道那是多么严峻的生死考验。他是真正的勇士,是为新中国建立而为之奋斗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爸爸得了肺癌,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治疗没有什么效果,爸爸遭了很多罪,但他始终不放弃,顽强的和病魔做斗争。我们姐弟和妈妈商量的结果是不告诉爸爸真实的病情,只告诉他是矽肺(爸爸五十年代上海岛,部队建坑道,长年在那个环境中,肺部受损,但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注意也没有检查,直到得肺癌手术时医生发现的),我们告诉爸爸为防患未然,很多治疗都是预防性的。爸爸没有说什么,但他通过治疗猜出结果,自己坚强面对,不给我们增加心理负担。彼此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记得在他第二次手术之前各种状况导致非常痛苦,我站在那非常揪心可又无能为力,这时爸爸就给我讲四几年(具体哪一年我没记住)部队在平原地区躲敌人的飞机,当时要求在地上挖防空洞,爸爸和另一个战友对面挖,两个人的洞很快就挖通了,他们躺在里面说挺好,那个战友说出去弄点草铺下面,他刚离开这个洞就塌了,爸爸被埋在里面,等救出来已经休克了,卫生员给打了针醒过来。爸爸讲到这就不说话了,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早就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一生俭朴,不论在什么职位上他从不挑吃穿,不讲享受。妈妈讲他们结婚时,爸爸除了军装就只有半张毛毯,是战场上缴获敌人的战利品。当时我妈妈看见的这半张毛毯只是光板,上面一点毛也没有,那是爸爸四八年在嫩江军区骑兵连当连长时毯子搭在马背上长时间骑马磨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抗美援朝一结束就上了海岛,八十年代离休回来,带回来全部家当是用木板钉的两个箱子,里面除了军装以外大多是书。我还记得上小学时去海岛和爸爸团聚,爸爸穿的棉布军装衣服裤子上都打的补丁,因为总是钻坑道或上山,非常费衣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想我爸爸这一生真是很辛苦,从小就没有了妈吃不饱穿不暖,参军后经历了无数的战斗,在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抗美援朝后直接开赴海岛守岛守边直至离休。他凭着对祖国对党对人民军队的忠诚从不叫苦勤恳工作,他宽厚正直平易近人、他爱兵如子和蔼可亲,这在部队是出了名的。他在海岛几十年,熟悉那里的山山水水,人称活地图。有一年有个部门要盖一个仓库,缺建筑材料,爸爸马上告诉他们哪个山后面有多少的石头可以用上,派人去看果然如此。 1973年他还作为沈阳军区的代表出席了党的第十次代表大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长年在海岛,家里一切事情全靠妈妈,他们两人相互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承担所有。爸爸每年休假回来就尽量做些家务,减轻妈妈的负担。其实爸爸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但他尽自己的能力让我们轻松高兴。他做家乡的小吃,把糯米灌到藕中然后蒸熟切片,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给我们讲他的家乡如何如何美,家乡的物产如何如何好吃,这时我妈妈就在旁边故意泼冷水说你爸爸家如何如何穷,走水田的田埂如何如何不容易。现在想来恍若昨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爸爸不善言谈但他对亲人的爱却落实在行动的点点滴滴。做什么事首先想的是别人。他得肺癌住院时,妈妈一直陪着他。爸爸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让妈妈干,让妈妈休息。一次他消化道大出血,情况挺紧急,妈妈打电话把我们都叫去,爸爸虚弱地躺在那还催我们回家,说天晚了不安全,路上注意车子。我每次去送饭,爸爸只要能下地就都要把我送到电梯门口,等我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我都要抬头看看爸爸房间的窗户,他一定是在窗口向我招手,示意我快走。这一幕永远的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出身贫苦,没有上过学,是在部队这所大学校学习文化从放牛娃成长为我军高级指挥员。1958年到1960年还在南京军事学院深造。爸爸深知学习的重要。记得文革刚开始学校都停课了,我们当时还小不谙世事,突然不用上课就感到好奇且兴奋。爸爸下岛休假我还高兴的告诉他不用上课了,爸爸当时很生气地说学生不学习干什么,记忆中还没见过爸爸对我这么严肃。在以后的日子里爸爸一直叮嘱我们要好好学习,督促我们要自觉学习。多年以后我女儿上大学了,我在心里对爸爸说晚辈们都听你的话,立志好好学习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对社会有用的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往事历历在目,无数个夜晚我闭着眼睛想着你那慈祥的笑容,想着小时候你下岛回来在我们姐弟的欢笑和尖叫声中用你的胡子蹭我们的脸,想着你傍晚扶着自行车教我如何骑,想着你每次休假离开时对我们的谆谆教诲。与此同时我还有深深的自责,就是我和爸爸的交流太少了,从小就没能和爸爸一起生活,等他离休回到家我因工作和结婚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生活,深度的交流几乎没有,爸爸离开后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不可弥补了。真是后悔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离开我们20多年了,我的思念从没有因为时间的逝去而冲淡。我太想您了,我敬爱的爸爸。您的音容笑貌、您的正直善良、您的平易近人、您的坚强精神、您的爱永驻我心。您长眠我常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