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深海梦影

文丨深海梦影 -1- 那天，我帮妈妈拿东西，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一张请柬，藏得很深。出于好奇，我看了看，果然，是乔西妈妈发的，请我一家三口参加一个月后的婚宴。 就这样，我得知了乔西要结婚的消息。 我妈可能见我半天没出屋，走进房间。见状，叫了我的小名。我扭过头去，和她打趣，“妈，你没必要这样，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怕我放不下？”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把她要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又补充了一句，“没多大事，都是邻居，到时候你和我爸还得过去帮忙呢，我就不去了。” 说完，我迈出家门。 -2- 上班的路上，我的心情好像没受到影响。 我早就知道，我和乔西之间的故事已成为过去式，他的现在、未来，都早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我也承认，我属实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娶别人了。 想着想着，内心还是五味杂陈。没注意到路过的洒水车，朝着我摁喇叭，我也丝毫没听见，直到新买的衣服被撒了一身，我才回过神来。 后来连续几日，看似一如既往上班、下班，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不在焉的我，每天就跟丢了魂一样，如同行尸走肉。 等到月度业绩数据出来了，作为团队经理，果然没能带领团队业绩达标，还挨了领导的批，我竟然没有很难受。 团队的员工来安慰我。我笑着说，没关系，多大点事，我们下个月努努力就是。 正月十五，乔西结婚前一晚，我借振奋员工赚钱动力一事，请我团队员工喝了新年的第一顿酒。大家都喝了不少，喝完酒又一起去唱了歌。 在一首首情歌的歌词里，我听着自己的故事，感受着自己的心碎。唱着唱着，早已泪流满面。 到了家，已经很晚了，隔壁的气氛已经烘托起来了，我家的灯也亮着。我知道我妈在等我。她还没睡，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我回家。 我其实心里知道我妈为什么等我，也知道我妈想和我说说话。我不想让我妈操心我，只想把情绪好好隐藏起来，哪怕假装释怀，一个人背着所有人偷偷难过。 所以，我和我妈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我妈敲敲门，端了一碗元宵进来。我喝了酒总饿，她专门给我煮了夜宵。 汤圆还没吃罢，璀璨的烟花就透过了我的窗，打破了寂静的夜，照亮了城市上空，好盛大的仪式感。 我抬头去看，我妈就静静地坐在我身后。 我喜欢看烟花。曾经我和乔西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疫情那两年，他每年过年都会放花给我看。他也曾说，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斥巨资为我放一场最浪漫的。 那夜，我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盛大的烟花。只是我一直以为，这场烟花会是我们放的。 我不想我妈看出我的脆弱和不堪，连忙笑着问她，怎么没有过去帮忙。话一说出口，我妈还没来得及回答，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来了。 我妈告诉我，聚散是人生常态，谁都会有遗憾的。那天，就着窗外的烟花，我第一次抱着我妈，为我那错过的感情大哭了一场。 我瞒着好多人，假装迈过了那道坎。其实并没有，甚至连我自己也没有放过。 -3- 其实我们之间的结束，是我一直不愿面对的噩梦。 我和乔西小学一年级就认识，可以称得上青梅竹马了。上学的时候，我们俩坐同桌，课间一起玩，晚上放学后，一起到小饭桌吃饭、写作业，然后他把我送回家后，再绕路回自己家。 那是一个人均一块的零花钱，有五块钱就可以实现辣条自由，可以被封为“大款”的时代。乔西就是“大款”，我天天被“大款”投喂。 初中我俩还在一个班，他主动和班主任提出来的，要继续和我坐同桌。 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答应了他的告白，和他在一起了。那时候，别的小伙伴都很羡慕我，年纪轻轻，背后就有了依靠的支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风光。 高中，我们一起去了外地上学。 那是我们第一次离开家，一起去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高中时期，学校查得严，抓到谁谈恋爱，会叫家长。我俩商量好的，对外说以前一直是同学，这一谈就是三年的地下情，隐藏毫无破绽。 直到拍毕业照那天晚上，班主任组织大家聚餐，我俩才公布了封存三年的惊天消息，还在老师同学的起哄下，当众接了吻。 -4- 到了大学，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还在一个城市，不过是公交车半小时的路程。 大一，他没课的时候就会来找我，陪我上课，陪我泡图书馆，陪我遛操场，像从前一样。 他会送给我没吃过的进口零食，买我没用过的生活品，送我上万的包包，好几千的运动鞋，买我从来舍不得买的大牌彩妆。一到换季就给我钱，让我买好看的衣服和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时候，我才真正了解到我和他之间的家庭差距。 我曾试探地问过他，在乎门当户对吗。他开玩笑回答我，什么门当户对，都什么年代了，还提那么老套的东西。但凭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即便他不在乎，他妈妈大概率在乎。 所以，强烈的自尊心倒逼我努力，来暗自缩小这种差距。 适应了大学生活，从大二开始，我就利用业余时间出去兼职。一开始，他总是阻拦我，说没有必要那么辛苦，他完全可以养我，等大学毕业就带我回家见父母，然后商量结婚的事。 这可能暴露出了我们不同的价值观。 或许对于他来说，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我不是，我身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我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一个道理，想要精彩的人生，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我没听从，还是选择继续出去兼职挣钱，顺便锻炼性格，积攒社会经验。 -5- 大学毕业，我回到了老家，顺利做起销售，月均收入过万。与此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搬家了，搬来做了我的邻居。 一开始他瞒着没说，只说想离我近一点，我还感觉非常幸福。后来，才听到一个不幸的传闻称他家破产了，不得已才搬来了我们社区。 明明三步就能找到我，可是他开始变得很奇怪。约会要挑时间、挑地点，每次见面都是匆匆结束，天还没黑就要回家。之前说过的带我回家，也只字不提。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我隐约察觉到，这种变化和那个传闻有关系。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我没有过问，他也一直没告诉我。 但那个情人节，却给我种下了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种子。 那天情人节，恰逢大年初三，他照例准备了烟花，我也精心打扮过，我们来到社区前面一块空地，打算一起见证浪漫的时刻。 这时，有人叫出他的名字，那声音里夹杂着愤怒。 我也跟着回过头去，原来是乔西的妈妈。他们已经搬过来三个月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朝着我们走近，我慌慌忙忙，赶快松开他的手，喊阿姨。 她过来，一把拽起乔西胳膊，面对着我，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是大写的嫌弃，“许婉婷，不是阿姨说你，女孩子要自重！” 我瞬间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我俩之间这将近二十年的友情爱情，突然就怔在原地。 “不是，妈，你别瞎掺和，是我追的她。”乔西赶快打破尴尬，我脸颊开始发烫，巴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之前担心过，他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啊，但我没想过，第一次见面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决绝地一点情面都没给我留。 这个时候，我妈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开启了两个女人的对峙，“听到没有，是你儿子先喜欢我们闺女，搞得好像我们有多稀罕你家似的！” …… 忘了那天是怎么不欢而散的，总之烟花还没点，就开始吵吵起来了。最后，我妈拉着我先撤离，头也没回，照直跑回了家。 后来，对于这件事情，他没有做任何处理。 他点完那场花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互相拉黑了微信。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息，他只是在道歉说，不是我的问题，是他妈妈不喜欢他和社区里的任何一个人接触。他妈太过强势了，他根本不敢对抗。 我不知道，他妈妈究竟知不知道我陪了他快二十年，就在我想着和他提一嘴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他搬过来之后反常的理由。 懦弱！ 在二十年陪伴和拒绝对抗之间，他选择了后者，那他妈妈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后来，我没再回复他，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 这么多年的感情，突然就断了线，自那以后，我总是晚上的时候被噩梦惊醒。 -6- 可能是不愿意面对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高傲的自尊心，我把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经常早出晚归，领导非常器重我，三个月就帮我晋升了团队经理。 后来，明明在一个大屋檐下，我却没再见过他。再得知他的消息，全部都是从我妈妈口中听说。 我妈一边说他又找了个女朋友，没几天就领回家了；一边夸我争气，夺得销冠，事业蒸蒸日上。 一边说他的妈妈很喜欢他的现任女友，儿媳妇送个礼物到处炫耀；一边说他们心高气傲，还看不起别人，其实整条街没人愿意搭理他家。 我知道，我妈也有我妈的自尊心。 再后来，我就偶然发现了被我妈藏起来的请柬，他真的要结婚了。 我只能说，错过就是错过了。 只是让我心酸的是，明明是两个人的故事，怎么到头来就剩我一个人遗憾了。我二十年的青春，到底该怎么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