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年味

浪海清涛

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过年的情结，无论达官商贾，还是市井平民，无论贫富贵贱，身居何方，都会在期盼，期盼着年的到来！越是到了腊月，越是强烈的渴望着年的步履能再快些！天南地北，如候鸟迁徙般的回家过年潮涌动在每一条回家的路上。我们也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年轮上感受着不同年龄段的年味，历久弥新，回味悠长。

(一)

出生在80年代的人都感受过那种最原始的年味，那时的物质匮乏，对年的期盼更多的是会在过年的时候能够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美味，因此那时候对年的盼望真是要期待一整年。儿时对年的记忆也是80年代末的事情了。那时黄土高原上的民居方式主要还是土窑洞，印象中最深刻的是窑洞中间的横梁上，会悬挂一根木制的勾儿，上面终年都挂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筐，我们叫“笼”。里面主要是用来储存馍馍的。不同的是，平日里多数时间是黑面馍，但过年的时候，里面的吃食会变得丰富起来，有白面馍、油果果、油饼子、花卷、麻花、荏果子……由于个头太小，我们这些孩子可只有艳羡的份儿了。只有过年时家里来了客人才会摆上桌，我们才会趁机囫囵吞枣，多吃几口！当然，把吃食挂在屋梁上并不是为了防着我们孩子，主要还是怕老鼠糟蹋。

那时候过年的食材几乎都要自己准备，孩子的新衣服要自己在集市上“扯布”，拿回来找村里裁缝手艺好的人量身制作。

过年的猪肉都是自家“逮”的猪娃喂养一年杀的肉。再大一些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回聚在一起，看人家杀猪，那时并没有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恐惧，也没有对门板上声嘶力竭的猪的怜悯，只是觉得将杀好的猪放进滚烫开水里，围一圈人七手八脚的把一头黑猪变白猪很好玩。而开膛破肚分猪肉的场景也是我们喜见的，或许就是为了得到那个“猪尿泡”，之后会做成球来踢。刚杀好未凉透的猪肉是不能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为了对这种牲灵的一种告慰和感念吧！

豆腐也是自己做，提前挑选籽粒饱满的黄豆，用老石磨去皮拉成豆黄，再用大桶泡发，还要经过磨浆、沙沫、过浆、煮浆、点浆、压豆腐、冷却十道工序才能完成。过程虽然复杂，但成品观之白嫩若脂，细腻有韧，闻之豆香纯正，味道独特，食之清爽滑嫩，柔中含刚，细嚼则喷香而筋道，沁香入胃，咽之清爽，宜于烩炒，翻卷不碎，入汤不烂，千煮不变形，万炖不会化，极易做烩炖之菜品。成为过年时的一味百变原材料，三十的饺子、初一的面、蒸碗里的油炸豆干……都会看到它的影子。因此，这“一座子”豆腐就是那个年代过年时的“栽桩”菜。

要说那时的年味，我以为是最传统最原始的，是土坯房加没膝不化的冬雪，是大黄狗加小门楼的柴门犬吠，是一年到头穿一次的“裹头子”里揣满的核桃枣和糖，是祖母和母亲炸“油货”时锅头升腾的荏油爨香，是初一早起去拜年的睡眼惺忪，是一盏红烛从夜幕降临点到天亮的奢侈，是多年以后你再忆起依然清晰如初的种种印记……

（二）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90年代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我们也在时代的洪流里度过了人生求学的10年。99年我也上了中专，走出了家门，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年回家过年，可能是眼界的变化，第一次对家乡有种莫名的陌生感。由于家乡那条公路拓宽，两旁的部分房屋拆除，加上大雪覆盖了原野，班车晚点暮色苍茫，我竟找不到坐标，坐在车上错过了回家的两个路口，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到家。回去时都很晚了，远远的我却看到院子里平日里不怎么开的灯却亮着，后来是母亲说家里人都在等着我回来，灯就一直点着！我这才深深地体会了“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的深刻含义。

日子依旧过的很紧巴，靠农为生的家庭要维持一年的生计几乎是捉襟见肘，年关还是依旧准备那几大样，只是猪肉不再是自家养的、豆腐也不再自己做，村里面有专门从事猪肉买卖的行当，也有电动化的豆腐坊了，用粮食换或者现金买都可以！省去了好多事，但终归觉得年味有点淡了。

大了也不再穿“裹头子”装吃货了，也不再提灯笼逛邻家了。但因为有彩电了，春晚却都会认真看，这年春晚红了一首歌，就是陈红的《常回家看看》。而依照当年大红大紫的央视栏目《实话实说》为原型创作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也成为了众多观众心目中最好的春晚小品之一，崔永元、赵本山、宋丹丹联手，“笑果”惊人，这也算是春晚的一个创新点。这年的春晚出现了晚礼服配唐装这种中西合璧的搭配方式，引领当年的流行趋势。赵忠祥、倪 萍那时还是国民的心中偶像和梦中情人，朱军、周涛也还活跃在春晚的舞台上。宋祖英的《辣妹子》唱红了大江南北，郁钧剑、阎维文的《说句心里话》道出了从军的路上光荣与忠孝不能两全的无奈，张也《走进新时代》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让人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蒋大为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至今广为传唱，董文华《十五的月亮》唱出了戍边将士和家中妻儿隔空遥远的思念……

（三）

白驹过隙，匆匆流年。从懵懂到青涩，再到成熟，人生的关键的几年如这瞬息万变、飞速发展的时代，日新月异。来不及让你慢慢成长，你只能以跳跃的思维去适应每个阶段、每个角色，最大限度的做到最好！成家立业后，承欢膝下的帽子便移到了下一代，年对于我们来说，更多的是责任。让这种“仪式感”永存的最好办法就是传承和发扬。

过年不再只是吃吃喝喝，更多由传统习俗衍生出的活动也在一幕幕上演。2000年以后，通讯方式的更迭换代让拜年的方式也推陈出新，电话、短信、彩信、微信、视频、云互联，从电话线两端到犹如在身边，如果你只是经历了最初和现在，真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2002年，用第一个月的打工工资，188元买了台汉显的传呼机，这是比数字传呼机高一级别的通讯终端，不再需要跑IC卡公话机上回电话获取对方留言，直接可以显示汉字信息，让它在那个短时期内相当火爆！几个月后，一种叫“小灵通”的产物问世，传呼机很快就退出了这个舞台，可以在区域内实现双向随时互通的通讯工具让时空一下子缩短，让人们对它充满了向往，冲击着时代的横流，让我们都站在了春潮涌动的潮头浪尖。“小灵通”做为第一代双向通讯工具，随着区域限制的劣势和人们交际范围的扩大，也完成了它“托举者”的光荣使命。

2003年，我也拿上了第一部手机，那一年春节，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当时的单位是国营企业，过年七天，我们每天都在内部的酒店享受“坐席”的待遇，记得每天那太最先进的背投电视上一直循环播放着费翔的《故乡的云》，“归来吧！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让春节远在异乡的人多少有些伤怀，但那种年味却是别样的，至今听到这首歌，那年那月的往事都会浮现在眼前。

（四）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时光清浅，过之无痕。匆匆又是二十载，从青年到中年，经历了多次的角色转换，年的意义也在随之改变。成家立业后，更多了一份责任与担当，置办年货也不再是父亲一个人的事了，依旧会买往年的那些年货，也会新添一些干果、水果和海鲜，不过多数时间新增的品类都是我们自己做、自己吃，老人们也只是尝上一口，说没有猪肉味儿长。其实我知道他们是这么多年勤俭惯了，觉着这花大价钱买来的水果海鲜，让孩子们多吃点，自己吃了怪可惜的！

女儿上小学后，每到年关，她便会做个倒计时牌，细数着过年的日子，会帮我制定一张年货清单，然后跟着我去各大市场采购，用她的话说就是“去感受感受年味”。我其实也是有意要带着她去的，因为我一直认为生活要有仪式感，而这么隆重的传统节日，更应该让她在骨子里留下印记，知道过年是市场里比往常更高亢的叫卖声，是刚出锅的热馒头，是对联集市上浓墨重彩、笔走龙蛇的挥洒自如，是超市里面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热闹非凡，是满载而归等在来门口老人的期盼，是烹煮年肉时满屋的五香悠长……

如今已过而立，到了不惑之年，儿女们绕膝之欢也实有体会，但却由于种种因由，好几年已经没在老家过年了。只在远程的视频里，看看院子里的落雪、清寂的瓦房和门前苍老的古树。我们已经长大，院子里少了欢声笑语，但童年的遥远回忆依旧萦绕在脑海里。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走过半生，人会活的更加通透，也会开始恋旧。虽然如今的年味增添了不少新内容，除了祭祖拜年、吃年夜饭看春晚，还会去看一场春节档的电影、会以旅游度假的方式游历祖国的秀美山川……但大多数人还会去期待，期待以一种传统的方式去过年，期待在腊八以后开始筹备着过年的事宜，掰指细数着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享受着最接近幸福的幸福感，让期待的望眼欲穿代替了365天深深地思念，喜乐平安，一年又一年。

“如果你要写年，就不能只写年。要写一场瑞雪落满通明的老街。写孩子的新装，老人的笑脸，将朴素祈愿藏进一幅春联。写故乡飘满儿时的炊烟，唤回谁的童年。写灯笼映暖了不眠的夜，舍不得熄灭……”最温情的歌词写出年味的真谛。一曲唱罢，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