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外传

老平，张润平

李先生外传

张润平

这是一个特别繁华的地方，四面有寨墙，还有三个寨门，寨里边热闹非凡，各路小商小贩塞街挤巷，是个南北通衡的大集镇。

这一天，恰逢集日，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贩夫走卒为了招揽顾客，扯起嗓子吆喝，把整个长街吵翻了天。

镇外官道上来了两位穿绸挂缎的人，年纪三十上下，长得相貌堂堂，打眼一瞅，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因此看见的，就赶紧给他们让道，两个也非常得意，更加大摇大摆地一路晃荡进了寨门。这两人，有认得的，却晓得他们的底细，原来是十几公里以外河沙堡贾员外家的两个少爷，贾员外家财万贯，两个儿子爱好习武，二十多岁双双中了武举人，风光无限，两人更是心比天高，走遍名山大川，访了不少武林高手，因此练了一手手上功夫，遇上对手，根本不用使唤兵刃，道上人称他们哥俩，老大为“铁掌”，老二为“神爪”。有了这么响当当的名头，真是威风八面，镇上人见了他们哥俩，都躲的远远的，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时候，恰巧路旁有一位西瓜摊贩高喊：“西瓜西瓜，保沙保甜啦！”

铁掌老大站住了，说：“好大的口气！不沙不甜咋办？”

那小贩也许不认识他们，梗着脖子回答：“不沙不甜不要钱！”

“西瓜烂了咋办？”

那小贩也是一个犟种，说：“西瓜是才摘的，怎会烂了？你能找出一个烂瓜，砸我的摊子。”

“哈哈，那你可别后悔”说罢铁掌老大随手捧起一个西瓜，手里暗暗使力，说也奇怪，那西瓜从瓜蒂流出汁水，顺着指缝隙“哗哗”淌水，说：“是不是有个烂的？你在看看这个。”弯下身又捧起一个，那西瓜瞬间在他手里碎成了渣，连汁带瓤掉了一 地。

那小贩顿时明白过来，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大爷饶了我吧，小人瞎了眼，不知神人下凡，可怜俺这小本生意，一家老小还指望这摊子养家糊口呢，求大爷饶过小人吧！”

铁掌老大一瞪眼：“往后敢不敢把话说绝了？”

小贩连连摇头：“再也不敢了！”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兄弟俩个好不风光，继续往前走，又来到一个卖黄豆面前，正好听到人家吹黄豆成实着呢。神爪老二也想卖弄一下本事，便说：“你这黄豆分明都朽烂了，还敢在此瞎吹！”

卖黄豆不知厉害，说：“挑出一粒朽烂的，我白送给你。”

神爪老二伸手抄起一把黄豆，轻轻这么一捻，硬邦邦的一把黄豆变成了碎末末，把那个卖黄豆的小贩，惊的半天合不上嘴。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哄笑，神爪老二更是来了精神，又抄起一把一捻，成了碎末末，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他还不尽兴，又抄起一把捻成末末，围观的笑得更欢。卖黄豆的心疼的脸都绿了，又不敢上前阻止。

正捻着，忽听一个小媳妇一边喊着“你这孩子作死啊！”一边分开众人冲进来，从他们俩兄弟身后拽出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并对兄弟俩个说：“两位大爷，小孩子不懂事，真是对不起，看我教训这个小畜生！”哥俩觉得莫名其妙，回过身一看，脸腾地变紫了。

原来刚才围观的人不是笑他们捏黄豆，而是笑那个娃娃，神爪老二捏一把黄豆，他便在轻撩一下两人衣衫，崭新的绸缎衣衫竟让那娃娃一撩一个窟窿眼，那绸缎乃是蚕丝织就，拿剪刀剪都费事，这小娃娃能无声无响抬手撩破，可想而知，决不是一般人。

那娃娃见母亲拽他，吓得直叫饶：“娘，娘，我不敢了。”小媳妇也是气的慌,嘴里数落着：“叫你淘气，叫你再淘气！”伸出巴掌一下拍在娃娃屁股上，打出去好远。像一幅画似的贴在了墙上。又急忙对着兄弟俩赔礼：“孩子小，不懂事，我刚才打了他，还请二位大爷多多担待。”

兄弟俩互相看了看，见贴在墙上倒爬墙娃娃，心中惊诧不已，估计她母亲也不是等闲之人。晓得占不了便宜，就只好说了句：“小孩子闹着玩，没啥事。”讪讪地离开了。

回到家，越想越憋气，找人一打听，却是魏庄堡教书李先生，据说李先生通达黄老之道，还懂医易，明释家心法，一条腿还瘸，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一家三口住在村外一座泰山奶奶庙里。兄弟俩大不服气：一个穷教书先生，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走起路来还有点瘸，年纪又大，凭什么让他娶了这样美貌还有绝技的娘子。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得找机会捞回这面子来。

哥俩闭门谢客，苦练了半年，觉得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就在一个黄昏时分，来到魏庄堡泰山奶奶庙前，推开庙门进去。此时正是数九腊月，地冻天寒，只见一颗大榆树下，李家娘子背对着庙门，身穿单衣单裤，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坐在板凳上在那扇着凉风。铁掌老大蹑手蹑脚凑过去，猛地搂住李娘子，嘴里说：“娘子好兴致，不觉得冷吗？”他想搂住人家讨个便宜，没有料到只觉得一股风似让他往前一扑，眨眼看时，小娘子连人带板凳早已经挪到树的另一边去了，而铁掌老大搂住那颗榆树，用力过猛，十个手指头都抠进树身，打算撤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二位大爷，奴家在这练烙铁功呢，穷人家比不上富家大户，冬天都有炭火烤，俺又没钱，不得已才练这烙铁功，热热身。”说着话，拍拍呆在一旁的神爪老二说：“你也练练。”

神爪老二只觉得这轻轻一拍，竟有千钧之力，他想抬手反击，一双手却抬不起来，只好用内功死抗着，李娘子拍了三下，他一双脚硬生生陷进冻土里有一尺多深。哥俩不能动，他们可不会什么烙铁功夫，冷汗也出透了，再让风这么一吹，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这时天已傍黑，忽听院墙外闷闷地一声：“你这娘们闹腾个啥？”哥俩抬头一看，见墙外树林上，一个人一瘸一颠踏着树梢走来，只见他轻轻落在地上。哥俩见了大呼：“救命！”

来人正是李先生，他仔细一看，连连作揖：“得罪，得罪，贱内脾气不好，两位莫往心里去。”又扭头对媳妇训斥道：“你咋这么不分轻重，二位员外都是细皮嫩肉的，给捏弄坏了，咱可赔不起。”说完用胳膊肘往榆树轻轻一磕，那榆树竟直腾腾往后移了三尺，铁掌老大的手才脱了困，又一跺脚，神爪老二也蹦出了陷坑。

“中了，二位员外，你们富贵人家练什么武？怎么吃得了那分苦？也就是遇见我们这些不会的，倘若撞上高手，岂不是把小命搭上了。”停了停叹口气又说：“俺们家有个规矩，沾着地来叫有来无回，可怜你们初学，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家里又有富要享，无法为难你们。让你们走了吧，又坏了俺家的规矩，这样吧，我送你们空中离开，脚不沾地，也算有来无回。”说罢一手抓起一个，纵身跃上树梢，仍是那么一瘸一颠，信步走去，树梢上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送出去老远，李先生说：“都是老婆孩子不懂事，人前显能，以后再也不能安宁度日了。你们以后也不要提起我，我明儿就要离开，两位保重吧。”

第二天，泰山奶奶庙里果然没了李先生一家人踪迹，究竟上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贾氏兄弟受了这般惊吓，大病了一场，痊愈之后，性情大变，乐善好施，助贫解难，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不佩服的，对于武学之道再也不怎么热心了，遇见上门讨教的武林人士，口谈切磋，再也不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