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个村庄（扫村之东仙王家）

麦子

与一个村庄的相遇有时是非常偶然的，这种偶然建立在我们不停寻找喜欢村庄的路上，或许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缘份吧。

偶遇东仙王家村也是如此。市里大雾弥漫，两步内看不清东西，这样的天儿按说不适合出门儿，可病后初愈的微笑太想逛逛村子了，我们二人小分队便开车往南，冲出大雾，至滕家高落山的高坡处，看到路边一蓝色村牌“高落山村”，便临时起意去看看这个村子。

车子西行，远远看见路前方有个村庄坐落在三面高塂的低平处，路穿村而过，路边树有村碑上书“东仙王家村”。既然缘份来了，就是它了。

东仙王家村位于滕家镇西南，地势西高东低，村周围有塔山、蝼蛄山、鞠子山等山塂，源于龙庙山北麓的东仙河及其各条支流在村畔曲折绕流，向东汇入小落河后最终注入八河港（摘自李煦村落探源之《秀水长河东流去 庙宇青山存旧忆》），得益于天然的地理优势，村子四周的耕田平阔、丰沃，宜耕宜牧。

东仙王家村东南有一高塂称为灵应山，晚清民国时曾建有一座龙王庙叫灵应山庙，此庙直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拆除存续近百年，庙里供奉的是当时文荣地区最盛行信奉的李龙王、李龙母，庙分东西两个大院，建筑面积颇具规模，香火很旺，也是远近闻名的商贸集会地。（参考李煦村落探源之《秀水长河东流支 庙宇青山存旧忆》）

东仙王家村村碑记载“明嘉靖年间，王姓建村”，除王姓外，还有高、吴、鞠、林、隋、郭、徐等姓氏，目前村民380户。

我们正行走的这条大路贯穿村子东西，村委大院就在主街北。大年气氛尚热烈着，村委锣鼓队正在屋子里紧锣密鼓地排练。转进向南的胡同里，胡同两边的房子并不是整齐排列而是交叉错落着，这使得小胡同曲曲弯弯，往前看仿佛进死胡同了，其实走近了稍转弯又衔接上了。我们边走边看，每家每户门上贴着鲜红新明的春联，有的人家门头两边挂着大红灯笼，有的院门口还囤着一仓仓黄灿灿的玉米棒棒、或者围墙外挂着长长的木棍捆子、垒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子，无不洋溢着村庄特有的烟火气儿。我们辨别着这家门口的树是柿是桃还是杏，赞赏那家院外的小园子打理得齐整漂亮，跟路过的猫狗打着招呼，它们虽脏兮兮却矫健、活泼、自由，鸡舍里的鸡们听到脚步声试探着“咕咕”叫两声，一副“张嘴三分利儿”的嘴脸。胡同南头是一栋老房子，村里老房子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风格：石头和青砖混建，院墙也是各种不规则的大石头砌成。老房子的石头或青绿或苍赭或黄褐，经时间的沧桑褪变，有着厚重古朴的美，虽然部分已破落半塌了。院里深深的荒草和半张的破木窗子显示已经多年没住人，可院门的春联却崭新，说明它是有主人的。一株老桃树将老迈曲折的枝枝桠桠伸出院墙外，与旧青瓦的飞檐小门楼相映，有种“去年今日此门中”的故事感。这是我们最爱的滋味儿，只有在这房子度过童年的人才懂的滋味儿。楼房好不好呢？新建的红砖水泥房好不好呢？当然好，可不是我们心中的好。

村东、村南的耕田多为麦田，是一望无边的缓坡地，纵横着弯曲的田间小路，偶尔能在广阔的田野里看到几棵树，田野里的树充满狂放的自由感。有些空田均匀地堆着春肥，等着合适时节翻土开耕。我们最喜欢走泥巴小路，跟土地越近人越踏实，大地给予我们力量和安全，微笑说新年来贴贴地气儿，也算是重温童年记忆。村东南一片树林子后是东仙王家水库，远远便看见水面一群黑白羽翅的水鸟栖息，待稍稍走近一点儿这些警惕的小精灵们扑啦啦起飞，很快消失在水草丛和天空，水面只有风吹过的波纹。

我们在边走边聊间又转回村东，这儿有一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地瓜窖，地瓜窖顶已坍塌，且长满杂草，窖门处保存的还不错，居然给安了个破锈的防盗门。窖门是用青砖建成双柱拱形，门砖最上面是半圆造型，中间凸雕大大的五角星，这是我们最熟悉的地瓜窖形制，几乎每个村都可以看到，所以感觉特别亲切。我告诉微笑，我小时候经常爬到窖顶玩，印象最深的是爬满各种颜色的牵牛花。

村东从北向南是一条河，每隔三五米就建有一座小小的石桥，不过现在河里几乎没有水了。河岸边几只母鸡边溜达边翻土啄食，我们走过它们身边，它们也置若罔闻，真有大将之风啊。

快结束逛村时，发现村东有一门口摆着几盆造型很特别的盆景，一位老爷子腿脚不太利索，提着桶往那院子里走。我俩走近了看，这是用凤尾松修剪出来的动物造型，有兔子、老鼠、孔雀、鸟，居然还有一尊坐佛，修剪的并不细致，但造型很逼真。进院打听，才知道这老爷子便是巧手的“园艺师”啊，八十五岁高龄了，看着气色特别好。他说他修剪盆景纯属个人喜好，他从六十年代就开始摆弄这些东西。凤尾松好养活，也好造型，院里的这棵已经六十年了，还有两棵四十多年树龄。除了凤尾松，他还修剪红豆杉。我们问他卖不卖，老头说他不是为了卖的，莳弄花草、修剪盆景就是他最爱干的事，他也养很多花，花开时就送给闺女看，开完了再拿回来他继续养，这闺女，可真有福。

村庄里的生活其实都差不多，无非是一日三餐、春种秋收、婚丧嫁娶。村庄的喜怒哀乐却不尽相同，村庄的故事里有你有我，我们并不是它的过客，它的来处有我们的血脉祖先，去处也有我们的眷眷思恋。